那大概是四五年前的事情。
由于事情距现在有些久远，加上期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对这个曾引起一阵轰动的事情的记忆却有些模糊不清了。虽说只是对事情的大概隐隐记得，但我还是尽我所能地回忆起来，把它呈现而出。
那是在我还在小学上学时的一个暑假，和我同一所学校的一名女孩子因落水而淹死了。
没有在现场看到那一幕，加上得知的都是些道听途说的流言性质的消息，我对这件事情的细节没有太在意，只是在母亲关于安全问题的唠叨中过完了整个暑假，并在紧随其后的学期因双亲工作的变动而转到了城市另一边的学校而已。由于在夏天患上了感冒，我错过了那一年的夏日祭典。
只是听说，那天晚上的烟花，璀璨无比。
“……大概就是这样了。”
我止住回忆，长长地吐出口气后说道。
“没想到那崎同学还和雨宫同学遇上了呢……”
手机那头传来了上神学姐的声音，不过现在这声音的主人不知为何在半夜十一点的时候给半睡半醒的我打了电话以询问我的一些想法。话说回去后就一直在思考和整理资料到现在吗……真是敬业啊这个人。我打了个哈欠，随便地“嗯”了一声。
“学姐……这么晚还不睡可是对皮肤很不好哦……”
“我知道，但是一想到雨宫同学的事情和幽灵的事情，我就睡不着了呢。感觉非要把这些事给思考清楚不可呢……”
学姐似乎有些疲惫，但从她的声音中听不到半点困意。
“其实是因为害怕幽灵吧？这都过去有一个星期了啊……”
“那、崎！！太过分了，一直都拿这件事来取笑我，那契真是坏透了！！”
因为生气而直接喊出了我的名字的少女的声音从手机传出，几乎要把我的耳膜震碎。我完全可以想到上神学姐嘟着小嘴，气鼓鼓的可爱表情，不知为何地，我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抱歉啦……话说学姐你整理出什么头绪没有啊？”
“还没有呢……”
话筒对面的少女叹了口气。我听到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少女似乎是躺在了床上伸展身体，她长长地出了口气。
“是吗……”
我不禁有些失落起来。从那天雨宫同学闯入我们的活动室开始已经过去了一星期左右，期间我和上神学姐一直在调查和思考雨宫同学的事情，但基本上是毫无进展。虽然至今为止也收集到了不少的资料和信息，但在重要的方向上却并没有迈重要的一步。
即使我与雨宫同学亲自交谈，也是以一个几乎是闹剧的方式结束。我不禁回想起几小时前和短发少女的相遇。
“但是为什么雨宫同学会叫自己为‘夕雨’呢，我不是很明白……”
“不，就算你这么说……”
在我对‘夕雨’这个名字进行搜索后，点开的信息让我的记忆串接了起来。那位名为夕雨的少女，正是本应在那次夏日祭典中死去的女孩子，据说后来的开学典礼上似乎还为夕雨同学举行了追悼会，但那时我已经转学了。
但是，为什么曾经死去的人的名字会出现在雨宫同学的口中？
这就是那个“幽灵”吗？
一个个疑问浮现而出，让我睡意全无。我爬起身来，坐在书桌前拿起笔，记下了目前发生的事情和它之间的联系。
“那个，学姐？”
“是？”
“明天还举行社团活动吗？我有个地方想请学姐陪我一起去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后，少女如银铃般的轻笑声传来。
“那崎同学也是干劲满满呢，这样我就放心了。”
“因为好奇心已经被完全够起来了所以没办法，而且都已经调查了这么久了，半途而废的话不久太可惜了吗，所以也要加点油才行……话说你以前不放心我什么啊……”
“谁知道呢~”
我嘴上这么说着，压下了心中的那种莫名的情感，那是一种心虚。学姐则以欢快的声调来回应。
我听着少女动听的声音，心却沉重莫名。
因为我没有把一件事情告诉学姐。
因为记忆中的某人，占据了我的脑海，用温柔把一切想要表达的情感、想要涌上心头的回忆埋葬，而名为“悔恨”的痛苦，是温柔所带有的枷锁。
我做了几次深呼吸，吧想要从胸膛处涌而出的感情压下。头又一次开始疼了起来，我忍着痛苦，等待着少女的回答。
“嗯~可以哦。正好明天我也想找那崎同学讨论讨论呢，那就再举行一次部活吧。”学姐的声音传来，不知为何地，我感觉自己的头痛缓解了不少。“地点什么的就由那崎同学来确定吧，反正这次可是你邀请我的呦~”
“谢了，那明天就在今天碰头的地方相见吧。”
“嗯，可以在吃一次甜点了啊~好开心~”
“呃……这种事情我可没说过吧。话说今天你吃得那么多应该还没化完吧，真的还能继续吃吗？！”
学姐，再来一次我就可要真得倾家荡产了求放过！！！
电话那头的少女不知意味的笑了笑，挂断了电话。耳边一下子变得清净起来后，房间再一次变得安静无比。我把房间的大灯关上，只剩下床头柜上的台灯继续亮着，随后躺在了床上。手机被我顺手扔在了一边，原本显示着上神学姐的通讯方式的界面亮了一会儿后，暗淡了下去。
被褥柔软的触感更加激发了身体的劳累，但消失的睡意一时半会又无法找寻，我出神地望着天花板，思考着有关雨宫同学的问题。
和名为夕雨的，温柔地叫着我的名字的少女的事情。
————因为，我可是已经死去了哦。
以雨宫同学的身体为契子而重现人间的夕雨，用寂寞的笑容向我表达了她所抱有的情感。
________这种事情，小朝你一定不懂吧。
焦躁感和无力感涌来，先前虽说以吐槽无视掉了这句话，但我心中的动摇果然还是不能忽略。我回忆起少女的话语，不由得苦笑起来。
是啊，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确实不懂她的感情。
也没有理解柯内贝拉的想法。
我只是凭着自己的意愿在行动，凭着自己的主观的推测在思考而已。这种把自己的思维模式强加到其他事物上的做法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但是，通过几小时前我同夕雨的相遇时说过的话语，有几点细节开始变得明了起来。
我从记忆中把我们之间的对话提取出来，一句一句地仔细推敲着，果然一些在谈话时未曾注意到过的细节被挖掘了出来。
————是夕雨哦……小静的话现在不在这里呢……
————我也好，小静也好……这都是一种赎罪呢……
少女的话语在我的脑海中回荡着。
如果“小静”是指那具身体的主人雨宫同学的话，她和夕雨必定不会是普通的或者陌生的关系。毕竟在一个人的名字前加上“小”字，不是亲近的朋友是用不出来这种称呼的。
夕雨是雨宫同学的什么人？
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了的话，这件事情的进展程度一定能向前进一大步。但现在这个问题并不是绞尽脑汁去想就可以解决的类型，事实如何只能等到明天。
为了节省时间，我径直跳过了这个问题，继续回忆着。在黄昏下的相遇，站在快要消失的光芒下的少女的容貌如同美丽的画一样映在了我的脑海中。在与我相遇时，在抱住我时，少女都说了些什么，我静静地思索着那些话语。
而且，我也对这个名字表达了疑惑。
臣。
这个人是夕雨的弟弟，听少女的话语，似乎是叫做臣的男生策划了这一出戏，阴差阳错地让我和雨宫同学见面，连她的姐姐都被瞒着。这个少年想要干什么？
直觉隐隐约约地告诉我，这个名为臣的少年，也许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因为我对他一无所知。身份、性格、习惯……连相貌都不晓得的话，这些特征也不可能得知，而且对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对我了如指掌。我不知道真相，但从少女和我的对话中的零星碎片中可以推测到，我也处于这个事件之中。
这才是最棘手的现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想要解局的局外人若也进入了局中就毫无意义。我必须把这些问题赌在明天的社团活动中，才能确定自己这一段的输赢。
所以说，事实如何就只能等到明天了啊……
困倦之意终于再度有了涌来的迹象，我打了个哈欠，伸手关上了台灯。昏暗的房间变的一片漆黑，厚重的窗帘挡下了一切想要从窗户外洒进来的星光，我钻进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孤独一人的，没有朋友的乔班尼。
交往能力强，善于与人相处的柯内贝拉。
脑海中又一次地响起了一个声音，我回忆着《银河铁道之夜》的每一点剧情，琢磨着柯内贝拉的想法，甚至是乔班尼的想法。把故事中的人物和雨宫同学、夕雨相联系，我思考着，逐渐地发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问题。
雨宫同学遇到的事，就像是《银河铁道之夜》的翻版。
身为主要人物的三个角色都已聚齐，接下来或许就是剧情的开始，或是结局的延续。虽然不知道他们间发生过什么，但这我已知道的熟悉感还是让我产生了些恐惧。
因为，在我记忆中的名为夕雨的女孩，在我们小学里就是一个像柯内贝拉一般耀眼的存在。
虽然对雨宫同学没有什么印象，但想必就是仰慕夕雨的、把夕雨视作自己唯一好友的如同乔班尼一样的存在吧。
而所发生的事情，也大致相同。在夏日祭典中，身为乔班尼的精神支柱的柯内贝拉为了救人而淹死了，而同样是在夏日祭典中，夕雨落入水中死去了，留下雨宫同学一个人面对孤独的折磨。
而如果，夕雨口中的“臣”是以博士的身份的话……这份相同感令人不寒而栗。
不知不觉中，我的思路变得混乱了起来。迟迟未来的睡意终于让我整个人都困顿了起来，我放空大脑，等待着意识的淡薄。
再入睡前的那一刻，墙上钟表的指针指在了十二点的位置，发出了“咔”的一声响。
× × ×
他是一个很普通的存在呢，就像故事里的乔班尼一样。
而身为柯内贝拉的你，本应视他不见，却像是被他施了魔法一样，深深地喜欢上他了。
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把童话书用力地合上，愤愤不平地说道，而你却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地听着我的话语，呆滞的表情一看就是在跑神。
半天后，你才缓缓吐出话语。
“这种感觉，你们都是不会懂的呢。”
还不许我再提起这件事情。
在你向大家吐露出你的心意后，原本爱说爱笑的她们都变得闷闷不乐起来。大家都变成了像我一样不多说话的人了，在一起时的气氛也压抑了许多。
而变化最明显的，还是你。
从高高在上、永远光彩夺目的柯内贝拉，跌落成了普通的、甚至是孤独的乔班尼。你再也不是一个话题的发起者，我们聚在一起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你都只是默默地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这样的话，我们之间不就没有柯内贝拉了吗。
这样的话，这个小团体也就没有了继续存在的意义了。
这一点，大家都一样地心知肚明。所以都逐渐离开了呢，最后只剩下我留在你的身边，在放学后的下午等待在窗边，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
也许，你有静静等待的理由，但我却找寻不到任何意义。在这里盲目地空等，丢失了自己可以追随的、令人心安的身影，我像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儿一样茫然恐惧。操场上传来男生们玩闹的声音，配上这绯红的夕阳的场景原本令人心安，而我却只感到聒噪。
不要这样！这样的话，不就和其他的时候一样了吗！！我不想失去这在学校的不灰暗的时光，刚刚握入手中，为什么又一次地流失！！
为什么，你也要成为乔班尼？！
你是乔班尼的话，我的柯内贝拉又是谁啊？！
你有柯内贝拉的背影的话，我又该上哪里去找啊？！！
× × ×
“……就调查这么点吗？”
“嗯，差不多就调查这么多吧，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这次真的拜托你了。”
“不不，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
和电话那头的人相互道了再见之后，通话结束，我长出口气，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后把它收入口袋之中。正处于上午的街头喧嚣无比，我把身子朝街道旁的栏杆上靠了靠。
“学姐怎么还没来啊……”
已经过约定的时间快半个小时了啊，我伸手按了按揣在口袋里的厚实的钱包，如此地想道。为了防止学姐再吃一次甜品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我已经提前向老爸申请了经费。这样的话诱骗学姐不去吃那些东西我就又多出一笔钱了呢。我真是个天才。
这样想着的我尝试着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不知道成功了没有。
思绪又一次回到了刚刚所想着的事情上。
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话————或者说是记忆是准确的话，我所拜托的调查行动就是有意义的事情。如果掌握住了这一手情报的话，我距离真相就近了一步。
从我和夕雨的谈话中，以及脑海中零星的回忆中，我发现了一个隐晦的细节。
那就是，我对夕雨的姓氏，没有丝毫的了解。
而且，在昨天傍晚和少女的会面中，我被夕雨用语言和态度牵着鼻子走，从而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确实，就算再亲密的关系，正式介绍时也会报上自己的姓名，而不只是名字。
而少女却用“夕雨”和“小朝”把我的注意力成功地转移。
这是有意的掩饰？还是无心之举？
这些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我也要做出行动才能掌握一些手牌，把局面控制在手中。对于这个决定性的事件直接进行调查，这就是我今天要做的事情。有关于那个四五年前的在烟火下发生的惨剧，已经死去的少女的意志以好友的身份传出，雨宫同学和夕雨之间的关系，这些疑问纷纷地涌上脑海，乱成一团。
我又想起了那天夜里，少女对我一个人的独舞。单薄的身影被月光笼罩，空气中不知为何有着淡淡的幽香。
“……那崎同学。”
少女的带着不满的呼唤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我朝上神学姐站着的方向看去，少女正鼓起脸颊有些生气地看着我。
“那崎同学总是这样，老是一个人发呆，这样很失礼的哦。”
“对不起……话说你才该道歉吧？迟到了有半个小时了。”
“唔……因为要把黑眼圈消下去的话需要费很大功夫的呢，我才没有睡过了什么的。”学姐一说着一边偏过头去，话说你还真好懂啊。
“学姐你昨天不会又熬夜了吧？”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够晚了吧……昨晚因为考虑雨宫同学的事情，在床上睁眼睁到了一点多才睡……但是我没有睡过头哦！”
“是是是……”
既然人员已经全部到齐，那就没有了等下去的理由。我站直了身体，朝不远处的地铁口走去，学姐提着和昨天不一样的提包跟在了身边。由于正处于上班时间段的缘故，地铁站十分拥挤————挤满了急着去上班的白领们，不过幸好我和上神学姐都有着地铁卡，所以并不用一段时间去排队买票。
在想要乘坐的线路候车处站定，我和学姐不约而同地出了口气。
“人真多啊……一时间有些不习惯呢……”
“是啊……”
一面随声地附和着，我忍住看到这么多人带来的冲击感和不适感，尽量地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距离上一次我乘坐这种公共交通工具已经有一年之久，现在的我虽然仍能因此而勾起些不好的回忆，但已经比上次好了太多。
在拥挤的人群中开辟出一块空间后，我和学姐双双地松了口气，身体放松了下来。
“那崎同学，我们真的要坐地铁去你的小学吗？”
大概是对着恐怖的人数产生了惧意，上神学姐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啊，嘛，基本上所有的线索都在那里，而这条地铁线是唯一的线路呢……我当年上学的时候也天天乘坐这种拥挤的地铁呢，现在想想还真是佩服我自己。”
真是佩服啊，那个把上学当作唯一的圣旨的年轻的我。小学生最棒了！
就在我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通往目的地的地铁到站了，站内的乘客和车里想要下车的乘客就像是摁下了开始键一样地动了起来。我们也顺应着社会的大潮流————不，是白领们的人流朝列车走去，在就要关门的时候挤了进去。
列车启动了，由于车厢里太挤了的缘故，我和上神学姐靠得最近靠得很近。喔，上一次是幽灵的功劳，这一次是这个社会的功劳么，我第一次这么的感谢社会。大概是防止和身边的其他男人接触，少女几乎把身体贴到了我的身上，我感受着自己脸庞温度的飞升，把视线从少女同样有些红的脸庞处移开。这家伙测量和别人之间的距离的感觉为什么这么奇怪啊……
唔，好软……
我试着把目光移回来，看到的是上神学姐通红的脸颊。明明是你自己靠上来的嘛……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向少女发出询问。
“学姐，你还记得我给你描述的昨天晚上的情景吗？”
“嗯……怎、怎么了？”
“那你觉得，夕雨口中的弟弟‘臣’对于这个事件的重要性如何？”
少女惊讶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渐渐的凝重起来。
“当然很重要，就像是……唔……那个博士一样吧。”
过了一会后，上神学姐这样说道。
“完全正确呢学姐，至少从夕雨话语的字面意思上是这样的。”我把心中的又添加了几分的信心压下，朝少女说道。不过获胜的人没有奖品就是了所以不要摆出一副竞猜的样子来。“可以说今天我去调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此，在于‘臣’这个人。”
“原来如此。”
“学姐你不是说过不太理解我今天要去的地方吗？其实我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了解当年夕雨和雨宫同学之间发生的事情。雨宫同学虽然向我们发出了求救，但没有指明委托的内容，所以我们的努力才会如此的毫无方向可言。况且我又浪费了和雨宫同学交谈的大好机会……所以我觉得去了解她们的过去的话，可能会帮我们打开一个新的局面。”
少女似乎是有些惊讶但很认真的站在我旁边听着，我顿了顿，看了一眼电子屏幕上的报站，大概还有三四站左右。
“我知道了，没想到那崎同学居然想了这么多呢，不过我可没有反对你的观点或者理论哦？不需要这么着急吧?”
“因为你原先都没有给过我选择的权利吧……”
自然，我的话里还有些别的东西，但这种未被人发觉的情况才是最好的。
而且，我也向学姐隐瞒了，我和这个事件的主角之一夕雨相互认识的事实。这件事情我需要自己去找寻一些真相的原因也许就是如此，不想让学姐知道的原因应该是不想让她为我操心吧。列车又在一站停下，乘客稀稀拉拉地下车，车厢顿时空出了不少。
少女微微地笑了笑，自然而然的向一边站了站，我们之间终于解除了身体贴着的情况，先前的尴尬气氛如今一扫而光，我呼吸着比先前清新了不少的空气，看向了窗外
。
这才是最好的现状，每个人都把控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不过分接近也不会太过疏远。这样的话，就不会因别人而受伤、因别人而流泪。人生来即孤独，没有必要因此而在人群中寻求认同感。现在我和学姐差着一个拳头的距离，这样就safe了呢。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我没有说话，上神学姐也没有刻意地寻找什么话题。我们都不约而同地盯着窗外不断掠过的广告，感受着列车的摇晃。
渐渐的，我竟产生了身处那艘乔班尼和柯内贝拉一起旅行时使用的宇宙飞船上的错觉。
这列列车中，又有多少个乔班尼呢？
这个世界中，又有多少个乔班尼呢？
这样地询问着自己，我自然无从得知。像我这样的既不知道柯内贝拉的想法，也无法得知乔班尼的愿望的人，一定都不懂的吧。我自嘲地笑笑，看着面前窗玻璃反映的自己的面庞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上神学姐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偏过头向我投来疑问的目光。
“快到站了呢。”
为了掩饰表情，我赶忙偏过头去并对少女发出了提醒列车此时已经减速到站，车门打开，我和上神学姐赶紧趁着外面的人还未登车时走了出去。由于这也是一个重要的站口，来往的乘客意料之中的多，我偏过头来看了看学姐以确认我们没有走散，却又触碰到了柔软的东西。
少女似乎又一次回到了先前刚上车时的状态，紧急地贴着我，小脸慌张地看着周围的人。
“那个……学姐，你不习惯这种人多的地方？”
“嗯……应该说是相当不擅长对付呢……”
“早说啊……早知道就坐出租车了。我也不想挤在这种地方待上半个小时啊……”
“出租车好贵的，这样就行了吧。”
我们在说话时努力地跟随出站的人群走出了地铁口。啊，有一次看到地面的感觉真好，有蓝天和白云的世界真是太棒了，我这么感慨着，随意地看向四周。
却无意识地瞟到了不远处在人群中一闪即逝的，有些熟悉的少年的身影。我赶忙向那个方向仔细地看去，却没有再次看到想要的身影。先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随后我下意识地笑了出来。
“怎么了？”
少女疑惑地问道，我赶忙止住笑容并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啊，这个方向，大概还有一公里左右吧，我们赶紧过去吧。”
“啊，嗯，好的。”
我走在少女前面为她带路，嘴角再度不经意间扬起。
如果我的推论是成立的话，那么现在我可以确定自己掌握了一部分主动权。纵然他再想把我们置之事外，我还是为自己和上神学姐撕开了一个突破口。
而待到手牌齐全后，我相信一波反打肯定能出其不意。
虽然有几年没在这条路上走过，两边的商店什么的却并没有更替多少。随着我们的前行，我在小学时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涌了上来，走在小学时的上学路上，身边却跟着高中社团的学姐，这种感觉不知为何十分微妙。
时间已经从早晨流逝到了上午，千米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一会儿那个对我而言熟悉又陌生的学校大门已经进入了视野中。
毕竟是在上课时间，从操场上传来了小学生们嬉戏玩耍的声音，教室中也偶尔会有朗读课文的声音响起，我和学姐在学校的大门处站定，看向校园内部。
“那崎同学的小学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
“……在你心中我的学校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啊我很好奇……”我有些无奈地吐了一槽。少女眨了眨眼，有些狡黠地笑了起来。“不过现在的重点是怎么进去。”
“唔……交给我吧。”
上神学姐想了想后，朝已经注意到我们两人的门卫大叔走去。学姐和大叔交谈了几句后，大叔便痛快地给我们放行。喔，是个好人呢大叔。
“那崎同学，接下来去做什么呢？”
搞定了门卫的上神学姐走回到我的身边问道，我们朝打开了的铁栅门内走去。
“先去找老师调查一下吧，如果能遇上当年给夕雨她们代课的老师就好了呢。嘛，就先去干这件事吧。”
这样回应着，我们已经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进发了，学姐好奇地东张西望，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我看着一些能在记忆中找寻到的建筑和树木，想从中回忆起什么其他的事情来，但我还是无法想起，我是在什么地方和名为夕雨的少女相遇相识。
还是毫无思绪，就这样我们走进了教学楼，凭借着记忆我找到了门外有“办公室”字样的房间门口。我敲了敲门，在里面传出“请进”后推门走了进去。
“你们是……”
“啊，我们是放假的学生，想回母校来看一看。那个，老师，能打扰你一下问几个问题吗？”
代替我回答，上神学姐十分礼貌地说道。
“啊……可以哦。原来是毕业的同学啊，来小学母校还真是少见呢。”在小小地惊讶后，老师很快理解了现状。“问问题当然可以，反正我现在也不是很忙。”
“真的麻烦了，谢谢！”
学姐报以标准的微笑，老师把转椅转了过来，并示意我们坐在办公桌旁的两张椅子上。入座后，学姐从提包中拿出本子和笔，摆出了一副认真听讲的姿势。唔喔，真厉害。
这就是面对外人的学姐吗……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呢……
结果这样下来，我倒像是一个完全不知道干什么，莫名其妙地插入了进来的陌生人。为了消除自己的尴尬，我稍稍地向后仰了仰。
“那……你们想要问些什么呢？”
“那崎同学，把问题说出来吧。”
诶？原来还有我的事啊……我还以为可以用发呆熬过这段时间呢……
在上神学姐的催促下，老师也把视线移到我的身上，我赶紧把思绪收回正轨，稍稍地整理了脑内的杂乱的思路，酝酿了下言语，我向老师发出提问。
“那个……老师，虽然这么问有些不礼貌，请问大概在四五年前发生的那一起落水事故时，您在这个学校任职吗？”
“落水事故？啊……是那个……”
出乎我意料地，老师的表情变得稍稍阴沉了些，先前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看到老师的变化的学姐赶忙道歉。
“对不起！这个问题确实太不礼貌了，十分抱歉！”
“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你们想问的就是夕雨那孩子的事吧？我就是她当年的班主任。”
“真、真的假的……”
因为太过于惊讶，我失礼地感慨了一句。这么小几率的事件都被我们遇上了，这种运气只能说是被神眷顾了吧，话说学姐不就是神吗……
而我也因为这句下意识的话，被上神学姐瞪了一眼。我赶忙闭嘴，把惊讶压在心底。呜，学姐好可怕，瞪人的表情真是又可爱又帅气……我都在说些什么。
“所以说，你们想问些什么呢？”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吧，老师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苦笑，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老师您在听说夕雨同学落水死去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嗯……一开始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呢，毕竟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教的班级的学生身上。”女教师推了推有些滑落的眼镜，思索着。是在回忆还是在思考说辞呢，我不禁这样猜测。“再确认了后就觉得很惋惜了，夕雨这么优秀的孩子，年纪这么小却遇到了这种事情，命运有时候真的让人十分痛恨啊。”
“那……夕雨同学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呢？”
上神学姐代替我问出了下一个问题，真是个好问题啊。
“夕雨的话，是一个又听话懂事，又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呢。对老师和长辈都十分尊敬，还很有责任感和领导才能，我原先还让她担任过两个学年的班长呢。”
老师一边回忆着，一边在言语中拼凑出夕雨的模型，而这句话却听得我心头一跳。
果然，柯内贝拉就是指夕雨呢。
“长得又漂亮，舞蹈又好，简直就是一个像天使一样完美的女孩子呢。”
光彩照人，有领导气质，这些特征简直就和柯内贝拉一模一样。正如我所猜测的一般，雨宫同学的柯内贝拉就是夕雨，那么这样一来，雨宫同学和夕雨的关系也就大致确定了。
而同时，我也在老师的话语中确定了记忆的准确性。
“那个，老师，夕雨同学的姓氏是井上吗？”
“是的，怎么了?”
“没、没什么，请继续。”
我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情绪，尽量不动声色地对发出疑问的老师和学姐两人说道。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的地方。在那年暑假前的三个月左右，夕雨突然性情大变，从原先的活泼开朗变得一点也不爱说话了，整个人也都消瘦了不少。原本我很担心她，还专门和她谈了几次话，但并没有得知什么消息。那孩子似乎什么都不愿和我说了。”
原本学姐又瞪了我一眼，然而老师接下来说出的话语彻底地把她吸引了过去。不只是学姐，我也被这个转折吸引，愣了愣。
因为，这是我的记忆中所没有的。
“然后，到了放暑假的时间，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其实我也怀疑过她落水的原因是否和这一变化有关，但那时也已经无从得知了。”
老师说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的表情显得有些落寞。
只有我们三人的办公室又一次陷入了寂静的泥潭中，房间里除了上神学姐快速做着笔记的笔尖和纸张因摩擦而产生的“沙沙”声外，没有什么声音。老师呆呆地看着一个角落，我也一时想不出其他的什么问题，也只能沉默。
为什么，夕雨会突然变成那个样子？
我把老师的话语中想要表达出的部分剖析出来，静静地思索着。我在意识中一直都把夕雨落水这件事当成一次意外事件，但这样就有了矛盾。如果真是意外的话，为何雨宫同学又要如此的惊恐，乞求我们的帮助?所以一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是什么使少女落水？为什么这一切都和《银河铁道之夜》如此地相似？
我思索着，整理着脑内的思路，希望能从这杂乱的一切发现什么新的东西来。上神学姐应该是把想要记下的东西都写下来了吧，她松了口气，把笔横放在搁置于大腿上的笔记本上，抬起头来。
“真的十分抱歉，让您回忆到了这种沉重的事情。”
大概是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上神学姐赶忙说道。女老师摇了摇头，脸庞上的阴霾稍稍地散去了。她笑了笑后，把视线重新移到我们身上。
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我在脑海中整理了下语言后向老师问道。
“那个，老师，你对你们班上的名叫雨宫静的女孩子还有印象吗?”
“雨宫静？让我想想……啊，雨宫静就是那个喜欢和夕雨一起玩的女孩子啊，你要是不再提起她的名字我都说不定忘了。”
“那……老师还记得她吗？雨宫同学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说拜托了。”
我诚恳地双手合十向女老师请求道。不知为何，听完我的话语，老师和学姐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精彩了起来。
……喂喂，有什么好惊讶的，我有说错什么吗？
“很重要的人……这么说，那孩子终于走出来了吗……这样也好。”
老师先是惊讶了一会儿后，脸庞上换上了微笑，像慈母一般地看着我。而和老师不同的，上神学姐睁大了双眼，愣愣地看着我。我被两人的盯视看得有些发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了仰。我好像没有说错什么……吧？
“那崎同学你什么时候……下手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等等?你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啊学姐？我的意思是雨宫同学是我们这个委托的重点所以说很重要好吧？”
吐槽完学姐后，我叹了口气，重新把视线移回老师的身上。
“那也拜托老师说说有关雨宫静的事吧。”
“嗯，好的。”
老师轻轻地点了点头后，用手指点着下巴开始沉思了起来。看到她这个样子，学姐赶忙把笔记本打开，拿起了水笔。我观察着老师的表情和身体的动作的变化，等待着老师的话语。
“嗯，雨宫这个孩子和夕雨完全不一样。不喜欢说话，在班上好像也就只有夕雨一个朋友，是一个性格比较孤僻的孩子。”老师皱着眉头，用平静的语调说着。“由于存在感不强，我也没有什么对她十分深刻的印象，可能这些事情对你们来说没有什么帮助呢。”
“不，帮了很大的忙呢，请继续。”
我摇了摇头，盯着老师的脸庞说道。老师点了点头，继续回忆着。
和我设想的一样，雨宫同学曾经就像乔班尼一样孤独，不知道该怎么和人沟通相处。只有身为柯内贝拉的夕雨这一个朋友这种情况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但是，这一点又和我所了解的，所亲身体会的雨宫同学的形象又有了出入。
在小时候孤独乖僻，只有一个好朋友的雨宫同学，为什么在遭遇了好友落水而死这样的事情后，在高中能交到不少朋友?
或许时间冲淡了伤痕和阴影这点可以解释，但是显得有些牵强。
况且心理阴影和创伤这种东西，如果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消除的话，我这些年的痛苦又来源于何处呢？我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不由自主地紧握。稍稍放松了僵硬的身体，我看向老师和学姐，却发现她们也都在想些什么。
房间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我偏过头去，看了看渐渐升高的太阳，窗外的蓝天仍然是那么的澄澈与美丽。
雨宫同学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在脑海中回忆着上星期对雨宫同学的调查时，从她的朋友那里听到过的话语。把这些话语所描绘的少女的形象和刚刚老师的只言片语中蕴含着的女孩子的模样相比较，一种违和感始终无法消除。
我竟然遗漏了这么重要的一点！！我一直在心中把她视作乔班尼，却忽视了雨宫同学在她的高中同学眼中就像柯内贝拉一样的事实！！
内心不禁烦躁起来，我揉了揉头发，暗暗对自己的这一失误感到懊悔。
“嗯……从你们问的问题来看，你们是在对五年前的落水事故进行调查吗？”
“啊？嗯，是这样。”
老师的声音突然传来，我吓了一跳，赶紧回过神来回应道。上神学姐也似乎是在思考时被打断了一般地，把视线移到老师的身上。
“老师是又回忆起了什么吗？”
学姐这样问道，老师露出了一个有些困扰的笑容，摇了摇头。
“也不能说是什么遗漏的回忆吧……我对雨宫的印象没有多深所以也没法提供太多信息，但有一点我觉得特别的重要。”
老师顿了顿，打开放在办公桌上的水杯小啜一口后，看着我和上神学姐认真地说道：
“在夕雨落水的那个夏日祭典的夜晚，雨宫也在现场。而且她是夕雨落水的唯一目击证人，也是最后一个见到夕雨的人。”
我情不自禁地睁大了双眼，学姐也是一样，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由于和夕雨一起去的几个女孩子除了雨宫其他的都不在事发地点，雨宫当时还被警察带走了几天，回来后没过多久就申请转学。所以在开学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夕雨和雨宫了。”
“虽然我知道这种可能性最大，但身为老师却怀疑自己的学生真的让人很难受呢……不好意思，说了些没用的话。”
“不，怎么会……”
上神学姐赶忙摆手，笑着摇了摇头，我却没有搭腔。
脑海乱作一团，我仔细地思索着这句话所包含的含义。雨宫同学亲眼目睹了夕雨的死亡，仅有她一人在场的话要解决的问题就又增加了。
夕雨是失足落水，还是故意为之？又或是雨宫同学的一出阴谋？
————我也好，小静也好……这都是一种赎罪呢……
那天，在即将消失的夕阳的光芒下，称自己为夕雨的少女的话语又一次地在脑海中回荡着。
赎罪？为什么而赎罪？
他们又是为了得到谁的救赎呢？
脑海疑问的情感越发地强烈了，上神学姐又向老师问了些什么，但我完全没有听清楚。正在我回过神来想加入他们的对话中时，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
“啊，抱歉，你们先继续。”
掏出手机，我一边道歉一边走出了办公室。门在身后合上，我点开了手机屏幕。
却发现只是一封邮件。啊啊，下次一定要把电话铃声和邮件铃声分开，每次都这样真的是烦死了。
不过，在看到发信人的姓名后，我愣了愣。
“……乔班尼？”
这是雨宫同学发来的邮件？我把疑惑压下，点开了邮件。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请不要再插手了，我想要一个人去解决。］
字里流露出的满满的都是回绝和敌视之意，语气如同她写出并寄给上神学姐的第二封信一般。
［反正小朝你是不会懂的吧？］
而这句话，如同一柄巨锤狠狠地砸了我一下地让人震惊。我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样，拿手机的手竟开始有些颤抖。
对面的人是雨宫同学还是夕雨？我稳住自己的情绪，对着陌生的通信人打出了电话。
然而电话仅仅响了两声，就被人粗暴地挂断，传入耳中的连续的“嘟嘟”声，被四周嘈杂的环境吞噬，但残留在耳边的疼痛感却仍然很清晰。我默默地把电话挂掉，看着显示在屏幕上的通话记录，陌生的号码被红色标记着，置于屏幕的最顶端，就像是在嘲笑着什么。
我长出口气，把手机收了起来。下课铃已经响起了，再不撤退的话也许就会有大波小学生靠近，一个男高中生站在中间一定会很突兀……喔，有几个小萝莉，萝莉就是正义！！……什么鬼。
我胡思乱想着，朝楼上走去。在记忆中寻找着熟悉的地方。到了现在大部分小学生都已经跑到走廊里玩耍，原本就不是很安静的教学楼立刻变得吵闹起来。
而大部分小学生也都已经注意到我了。被几十道目光同时盯着的感觉真让人坐立不安，为了防止事态变得严重，我放弃了去原先自己的班级看一看的想法。虽然有些可惜，但在这种时候仍一意孤行的话就有可能被当成变态吧，所以不得不放弃。不过话说回来，刚刚那几个萝莉真的好萌！！
转身向教学楼一楼大厅的玻璃门走去，我凭借着记忆，在这不算大的校园里晃荡着。
如果我的记忆准确的话，那个地方应该在啊……
绕过综合楼，拐进一条不易发觉的小路，我看着四周同以前相比浓密了不少的植物，心中莫名涌起了对时间流逝的感慨。
果然，多亏了我们学校在这几年来没有翻修过，很多地方都帮助我或多或少地回忆起来了些什么。我继续向里走，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又拐了弯后，被教学楼，综合楼和树林三者围成的一个完美的死角出现在我的眼前。
顿时，许多记忆涌了上来，我站在距其几步远的树林中，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
是啊，为什么会忘啊？
这是夕雨发现的，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基地啊。
记忆终于清晰了起来，一直模糊着的少女的音容也再度浮现出我的脑海。
与夕雨的相遇相识，和她以朋友相互对待的日子，那些美好的如同蜜一般甜的记忆……原来我们的相识真实地存在过，“小朝”这个名字也曾被人用另一种嗓音喊过。
我情不自禁地露出苦笑。在得知我把她忘掉了的那个黄昏，夕雨一定很伤心吧。
但是，我并不认识雨宫同学，至少是在那时。
又一个问题浮现了出来，我看着身边的已经开始泛黄的几片树叶，思索着。在我的所有关于夕雨的记忆中，都没有名为雨宫静的少女。
不，应该说是我所见过的夕雨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从未见过夕雨的其他朋友，她和我一样，身上都有着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就连这个秘密基地，也是少女把她的栖息地分享给了我而已。不仅如此，夕雨还曾经对我说过“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呢”这样的话。
为什么？夕雨对我撒谎的理由是什么？她身上的孤独感又是怎么回事？
那天少女在夕阳中默默流出的泪水又代表着什么？
现在回忆起来，夕雨，至少是我所认识的夕雨完全没有柯内贝拉一般的光彩，完全没有像她的朋友和老师眼中那样的优秀。
就像乔班尼一样地沉默，脆弱无比，少女和我在学校本应封闭的天台吃午饭时，在秘密基地里一起读书时，她的特点已经暴露无遗了。我所认识的夕雨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有很多烦恼的女孩子，和光辉的柯内贝拉完全不符。
为什么和雨宫同学完全相反？我想起不久前的记忆，不禁皱起了眉头。
而正在我思索时，一些细碎的小动静把我拉回现实。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过去。
一个把脸庞埋在双膝之间，蜷缩着身体的女孩子正坐在墙边，小声地抽泣着。女孩子大概只有八、九岁的模样，穿着上体育课时用的体操服，单薄的身形因抽泣而不住地颤抖。
我禁不住地屏住了呼吸，眼前的女孩子和当时我第一次见到的夕雨的身影重叠，一时间让我有种时间倒流的错觉。
只是不同的是，夕雨是在夕阳下空无一人的活动室中哭泣，正好被路过的我撞见了而已。
我默默地看着不远处哭泣着的女孩子，不知道该做什么。突然，装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幸好刚刚顺手开了静音啊我去！
我向后退了几步，退到安全距离之后掏出了手机。
“上神学姐？”
为什么学姐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不过真是得救了啊……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悄悄地顺着来时的路退了出去。上课铃已经打过了吧，操场上已经没有了人影。我确认周围没人后，摁下了通话键。
“你到底上哪儿去了那崎？！”
哇啊！！超不妙啊，都开始直接称呼名字了学姐一定超级生气吧？！
“……我去四周转了转呢，学姐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啊？”
“谈话都结束了还没有回来，也没有向人家好好地道谢，你这样做很不礼貌的！”
“欸？谈话结束了吗？”
“唔，那个老师在下一节有课所以就只能结束谈话了……不过还是问到了许多有用的东西呢……话说不要转移话题啦！现在的我可是十分生气的哦！！”
“怎么看都是你在转移话题吧……”
“总之！！我现在在学校的大门口，那崎同学快点过来！！”
“是是……”
学姐“哼”了一声之后便挂掉了电话，留给我的只有“嘟嘟嘟”的忙音。果然还是软萌款的学姐更棒啊，女王款的太吓人了……
我这么想着把手机收进口袋里，准备去迎接暴风雨的洗礼。但不知为何我下意识地向身后的树木看去，自然，视线被浓密的树林遮挡。
但那个孤单的女孩子在秘密基地里哭泣的情景，如同在我的眼前一般。
“……这样也好。”
下意识地说出了这种没头没尾的话，我笑了笑，向校门口走去。
它曾是我们的秘密花园，但逝者如斯，这样的话成为其他人的自我的港口也许是对它的一种救赎。
但是，夕雨所追求的救赎，雨宫同学所追求的救赎。
就由我和学姐来给予。
手机上再次显示出了有新邮件的通知，我点开查看。
一行简单的句子映入眼帘，看到这行地址时我禁不住微笑起来。
“真是帮大忙了啊……回头谢谢你。”
我把手机关上，甩到床上，深吸口气后又长吐出来。
“准备接牌吧，井上同学。”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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