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来到厨房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有人在做饭。
“爱丽丝，你怎么在这里？”
通常，爱丽丝并不会突然出现，更不会这样突然做饭，因为人偶是根本不需要吃饭的。
“诺儿刚刚说饿了，我给她做点吃的。免得她把你吃了。”
但是一个人偶拿起刀对我笑的样子，却反而让我觉得有些可怕。
“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人偶的关系，爱丽丝非常喜欢说一些冷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话。
“你喜欢这么认为也行，不过我比你更了解诺儿的本性。只要她有那个想法，她连自己最喜欢的人也会下手。”
“你为何那么厌恶诺儿。她杀了你家人么？”
若是没记错的话，爱丽丝撮合了哈恩与晨曦之间的婚姻，但却也是从诺儿那里横刀夺爱。若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想也不至于像是缪斯和冰华到这种厌恶她地步的。
“她做的灭口的事情还嫌少么，真不知道罗森克鲁斯（Rosencreutz）怎么会这么痴迷于她。”
爱丽丝一刀切断了案板上的胡萝卜，我喵了一眼锅中黑乎乎的汤汁，心中不禁冷战。
“我先走了，下次有空了再聊。”
我从冰箱中拿了两瓶果汁，然后匆匆溜回了浴室。似乎是因为多聊了几句，诺儿已经闭上了眼睛休息。
我将浴巾丢在一边然后再次泡进了水池中。
“你和你后代的事情还真是普通人花一辈子都都说不完呢。你全都记得住么？”
说实话，哈恩不是诺儿的女儿，而是不知道多少代的亲属。这样说来，有血缘关系的人肯定多到数不清。
“肯定不能啦，不过痛苦和愤怒的事情，我倒是记得很清楚。”
诺儿深吸一口气，就好像在缓解痛苦一样。
“那快乐的事情呢……”
虽然我知道我从没有经历过像她那样的遭遇，比起经历无数生死的她来，我可真算是无忧无虑的人生。
“快乐的事情毕竟是短暂的，但转眼便是分离和痛苦。不过若是不去尝试的话，这一辈子又毫无乐趣可言了。不能因为快乐短暂而让自己一直痛苦，正如不能因为会溺水而不洗澡不喝水。没有快乐，灵魂是会因此干涸的。”
诺儿笑了笑，然后将肩膀浸没在水里。
“你平日都是这么开导来向你忏悔的人的么？”
我差点忘了，教堂的门口有一个忏悔室。是用来给信徒祷告，或是给迷路的人指引方向的。
“你是天使，就算没有我，神也会指引你向正途的。”
“是么。”
我当然不会怀疑诺儿的过去，只是心中不免对她无法被人原谅而叹息。洗完澡后，我们回到了诺儿的书房。一边补作业，一边偷看着她大量的魔法藏书。
过了一会爱丽丝端着一盘砂锅走了进来。虽然身穿女仆服的爱丽丝看上去是在做家务，不过刚刚做料理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吓人了。
“怎么突然给我做东西吃了啊。”
诺儿接过砂锅，看了一下内容之后，诺儿竟然也皱起了眉。但令我诧异的是，她随后又拿起了勺子尝了一口。
“还行……”
诺儿露出微笑看着爱丽丝。
“您喜欢就好，请慢用。”
爱丽丝退了出去，安静的关上了门。
“爱丽丝做的好吃？”
就在我疑惑的转过头来的时候，我之间诺儿转过头去，她的身后闪过了一片彩虹。
“用得着那么拼命么？你平时都吃那么清淡。”
我看了一眼已经变成黑红色的浓汤。我实在是看不出来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闻闻还有一股很刺鼻的气息。我将它倒进了马桶，然后按下冲水将这些不明物体冲走了。
“修道院还蛮清苦的，除了星期六的聚餐会做的很丰盛之外，其它时候我每天大多都只是吃素的。我已经很习惯了。”
诺儿抹了抹嘴角，然后无奈的笑了笑。
“真的么？！晨曦没给你钱么？”
我想晨曦应该不缺那钱才是。但不知为何诺儿看上去就像是个真的苦修的人。
“我把钱大多都捐给附近的孤儿院了。维持那座教堂的钱，也多是信徒们的捐献修缮的。还好没吐在书上呢。”
诺儿清洗着水槽，然后用水漱口。
“你和爱丽丝，究竟是什么关系？该不会也是你后代吧？”
那种微妙相似却疏远的感觉，让我甚至觉得爱丽丝有可能就是诺儿的后代。
“嗯，不过比起后代来说，罗森克鲁斯曾经是我的丈夫这个关系，倒是让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后来她和哈恩成了好朋友，当她知道我是罗森克鲁斯的前妻，知道我的过去之后。为了不让我和晨曦继续下去，而让对他已经有感情了的哈恩先我一步上了晨曦的床。”
“嗯？”
“哈恩，和爱丽丝，算得上是远房的表亲了。克鲁索爱上了卡斯提尔家族的女人，生下的女儿又爱上了爱丽丝的父亲。”
诺儿用毛巾擦了擦脸，毫无粉白的毛巾让我这才发现她并没有化妆。
“而且，爱丽丝的死，虽然大家都没说。但那应该因为我诅咒的血脉的关系。在黑魔法觉醒的时候，有些人会因为身体无法承受而虚弱致死。所以爱丽丝才不喜欢我吧。”
“应该不会是这样的。”
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我甚至不知道爱丽丝是怎么看待诺儿的。但既然她会那么别扭的给诺儿做东西吃，我想这种诡异的食物应该不是她有意要做出来的吧。之所以做不好，是因为她不能吃人类的食物，无法理解食物怎么制作吧。
“我好点了，不过有点饿了，能给我做点吃的么？”
摸了摸肚子的诺儿，肯定不是爱丽丝想象的那样想吃人了。
“待会要教我法语哦。”
“好。”
我走下了一楼，悄悄的打开冰箱，找了里面的面包和火腿来做三明治。在做好之后，我拿着三明治打算回到诺儿的房间的时候，却遇到了青霞在打扫卫生。她穿着着比爱丽丝大很多的女仆服，却没有办法掩饰高挑而匀称的身躯。
“你们俩都在啊。”
不过想来，既然是人偶，不管怎么好看都是可能的。
“是的，爱丽丝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你要去找她么？我帮你把吃的送到诺儿那里吧。”
“啊，谢谢。”
虽然并没有这种特别的打算。但既然青霞邀请了，我去看看也无妨。我还想是不是可以从她那里弄来一个娃娃来送礼什么的，毕竟爱丽丝做的人偶是非常好看的。
看着离开的青霞，我独自走到了爱丽丝的房间，我在打开她房间之后，就发现房间的另一边门开着。从那头传来了机械轻微的蜂鸣声。但却没有看见爱丽丝。
“还是老样子呢。”
我观察了一下四周架子上的人偶，确认爱丽丝没有混入其中。然后进入了那道打开的门。这里是一个有些阴暗的地下室，而且散发着各种化学药溶剂的刺鼻味道。
“欢迎来到我的人偶工坊。”
虽然我一直在找爱丽丝，不过果然还是爱丽丝先发现我的到来。室内的一片亮了起来，然而附近却看不到一个人偶的假肢。只有无数的如同棺材一般的盒子，和穿着工作服的爱丽丝走了过来。
“这里就是你制作人偶的地方么？”
“嗯，不过制作方法有些特殊就是了。”
爱丽丝拍了拍一个棺材的盖子。
“这个已经差不多好了，我给你看看吧。”
爱丽丝将数个金属扣子打开，然后将盖子掀起来。
“这是？”
“我备用的身体，这是大一号的。现在这幅体格，有些事情很难做到。比方说扛着你的时候，就算我有那个力气，头发就会拖到地上。”
虽然我很奇怪为什么会以扛着我为标准。但看到那个已经和我差不多高的爱丽丝，忽然觉得人偶竟然在制造人偶这种事情才有些稀奇。
“这该不会是。”
我凑近了看，竟然发现皮肤上的的细小纹路，和指尖的指纹。
“在这些棺材里，都是晨曦复制来的没有灵魂的尸体。通过在真空中去除尸体液体和脂肪，然后用各种聚合物代替。这个过程会花费一整年。还要用硅胶填充脂肪，我一个人可很难做到。而且这么多个，我只打算选最好的来复制。若是能成的话，我也能稍微改变一下形象了。”
虽然我也猜到了这些都是尸体，但全是实验室培养出来的东西，却让我心中觉得有些怪怪的。
“你这样还不够好么？”
我看着爱丽丝那无可挑剔的脸，心中感叹创造她的人竟然是晨曦。
“当然好，但看了几十年总是要腻的。而且这具身体虽然完美，但是是晨曦制作的。很多地方并不是人类本身的，所以我没有办法在人类的世界常住，不然球形的关节和金属的骨架迟早会被人发现的。所以我只能一直窝在这里做自己的身体。但若是有一个能成功了的话，那我说不定可以离开这里。”
“你想离开晨曦么？”
令我吃惊的是，爱丽丝似乎想离开晨曦。
“不，我是属于晨曦的，但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我从出生起就一直在封闭的山中别墅里长大，我有我想要成就的事情，却直到死也未能完成。”
“原来如此。你是想出去游历一番对么？”
“对，想和人类一样，然后多教一些朋友的。虽然我无法感受人类的爱情，但除此之外还是有的。”
爱丽丝将制作的人偶放在一个平台上，盖上了蓝色的布。然后将平台向远处的一个房间走去。在打开那间房间后，我发现这里有无数的带着针头的管子。
“那你是怎么看待诺儿的呢？”
虽然看上去爱丽丝对诺儿并不是很友善，但不知为何爱丽丝和诺儿却互相之间维持着微妙而笨拙的关系。
“若是作为不知底细朋友，说不定可以很要好。但作为一个长辈确是糟糕透了，而作为一个伴侣，那就更差劲了，丢下深爱她的男人一个人跑去复仇，一走就是几百年这种事情，也只有被愤怒冲昏了头的她才会做吧。不过这个世界没有不变的东西，天上的星星有坠落的时候，地上的山河也有改变的一天。只可惜了过去的人。我现在打算去找找我曾祖父的痕迹。”
“你的曾祖父，他还活着么？”
我听说爱丽丝是罗森克鲁斯的后代，但这个罗森克鲁斯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却不知道。
“不，我想他已经是回主身边去了吧。人们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1929年，刚好是他600岁的那年。普通人就算能免去生老病死，灵魂在600岁就是大限了。”
爱丽丝拿起四周的针管，然后一点点插入了那个放在手术台上的人形上。
“是么，抱歉。”
“这没什么好抱歉的，凡人终有一死。除非成为神祇，因为信仰灵魂尚能不灭。”
爱丽丝从手术台上走了下来，然后坐在了一边。
“总之，我虽然不像是缪斯或者冰华那种从打心里厌恶诺儿，但要让那时的诺儿和晨曦在一起，我是不愿意的，我不可能让那样的女人和主人结婚。而与其让我拖累主人，不如让缪斯或者哈恩来继承我。”
“所以才有了艾伦么？”
缪斯虽然没有成为晨曦的妻子，但也为他生下了艾伦。这是爱丽丝安排的事情，我想也稍微能够理解她的做法了。
“我或许做了多余的事情。但晨曦既然没有后悔，那我便不后悔。”
看着比我看上去还有些年幼的爱丽丝，我想现在她是有心成为像是母亲那样的人，却碍于现在的身体吧。
“我知道了。我在诺儿那里还有些事情，我先走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爱丽丝的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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