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听我的话吗？”
沙沙……
迪娜修女正在洗盘子。
她把修女服脱下放在一边，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拿着盘子，手指裸.露在冰冷的水中快速搅动，盘子上泛起的水花像是要在空中起舞，女孩也在旁边努力帮衬着，默默地拿着抹布擦拭早已发亮的铁锅，而一双眼睛却安静地盯着那铁锅底部那慢慢爆裂的小小气泡出神。
孩子们都不愿意来厨房这边干活，很明显……他们几乎是把洗盘子当成了惩罚，而只有吃得最慢的人才会配得上这个殊荣——这个规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偶尔有几个孩子会来厨房，给迪娜修女添各种麻烦。
大概在他们眼中，厨房就是上午随手把带着树叶的苹果扔进去，而中午就能吐出满满一桌的金黄色苹果馅饼的神奇乐园。
但这只是一个小教堂而已……因此哪怕是侍奉神明的修女，也不得不偶尔屈服于现实的重压。
不过女孩她真的很喜欢这里，虽然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特别勤奋的人……只不过是因为这里经常只有她和迪娜修女……
总是很安静的，不会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或是莫名其妙地唉声叹气。
而且她很乐意避开那些充满好奇心的讨厌家伙。
“虽然我也不想太干涉你们，但在我眼里你们还都是小孩子……也没批评你的意思，所以别板着脸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了，你应该学会怎么和别人相处。”
只有在厨房的时候，女孩才有勇气丢下自己那身宝贝一样的斗篷，但长长的头发还是把脸遮的严严实实。
虽然之前有好几次迪娜修女都拿着剪刀威胁她……
“嗯……”
被训斥了，女孩才终于是回过神来，抬手把铁锅放在石台上，但是对于迪娜修女的话她似乎根本就没听到，转身又把自己的那身大衣从衣架上捏了起来，再次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迪娜修女停住手转头看着，也只能苦笑一下。
“辛苦了，去玩吧。”迪娜修女转过头，再次把一摞盘子搬到洗手池上，“爱德华他们应该在书房，你现在可以去找他们……你应该知道的，爱德华是挺好的孩子。”
“但我不想去……”
女孩整理了一下衣服，确保自己的身体不会暴露在空气中，笨拙地拿起了门边的水桶，“我想我可以去帮您再打一些水。”
迪娜修女的动作稍微一顿。
“不，洗盘子的水已经足够了……”
“但我真的不想去找他们。”
“但你已经十三岁了……”迪娜修女放下盘子，走到女孩面前，蹲下身子，担忧地看着女孩的眼睛。
那对一个脆弱的女孩显得无比高大的身形，此刻却显得矮小起来……
“再过两年，你就十五岁了，那时候你就必须要离开教堂……不会有人给你做晚餐，也不会立刻就有暖烘烘的壁炉，我不会再照顾你，所以你必须要自己养活自己，但是看看现在，你一个朋友都没有……这样下去，你觉得自己将来能够做什么呢？”
“我想想像迪娜一样成为一个修女……”
女孩低着头，好久才吐出了这一句话。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将来……但那个将来就像是自己一样，苍白的就像是一张纸。
“对于我而言，这大概是唯一的出路……也是唯一有可能接纳我的地方……”
明明她很清楚，这不过是故意让迪娜修女为难，一个小女孩单纯出于对某人的憧憬而撒娇撒娇罢了……她不够聪明，对于上帝也算不上虔诚。
甚至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神的恶作剧，在她哭泣的时候，那个地位崇高的人此刻正在天上对着狼狈的她哈哈大笑……
不想承认自己的想法，但她真的是这么想的，所以……她觉得自己一定会下地狱吧……
但是这个样子哪怕是到了天堂也免不了被嘲笑的命运，对于自己而言……天堂和地狱，乃至人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她有时候会做这样的梦，梦里有个人告诉她，告诉她正因为她是这个可怕的样子，才会变成孤儿……才会被父母当成怪物抛弃掉……
自出生时起世界不肯接纳她……相对的，她也对这一切都没有留念，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但如果可能的话……她真的想成为像迪娜一样的修女，永远避开这个可怕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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