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历326年六月十三日星期五
别兹克
太阳尚在天边朝着地平线翻滚着,4点的钟声敲响了,笼罩了整座城市。同样,这也意味着别兹克所有14,15岁的少年结束了他们的升学考试。
“啊——终于结束了,可以有一个没有作业的暑假了!”自行车后座上,女孩伸了个懒腰,墨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直到大腿,精灵般的容颜和窈窕的,笼罩在这黑色瀑布下的身姿令阳光也不由得嫉妒。
“居然打哈欠,你在考试的时候睡了多久啊?”男孩一蹬脚蹬,自行车便稳稳地走了。
“因为太简单了嘛。”女孩吐了吐舌头,拽了拽男孩长达腰部的银发,“子渊你考得怎样?”
“额......还行吧,语文什么的......哎哎,别这么用力!疼!”白子渊疼得咧嘴。
秦露滢得逞后嘿嘿一笑,她一向喜欢这个恶作剧,白子渊长长的月银色发实在是让人手痒痒。
“呐,子渊,你当初来的时候还不会说话呢,只会嗷唔嗷唔的叫,像只小野兽一样,没想到现在却这么擅长语文呐。”
秦露滢手指在白子渊的发丝上灵活地舞动着。
“额,先不说这个,以后能别在我骑车的时候拽我头发啊,很危险的,还载着你呐。”
“我知道啊,所以现在在用你的头发便蝴蝶结。”秦露滢手一张开,一双银色的蝴蝶便出现在子渊头发上。
“呀,真漂亮,银色的。”秦露滢掩着嘴,“咯咯”地轻笑。
“喂喂,不是吧?”
自行车溜过街道,载着清澈的笑,在阳光下引得无数行人的瞩目。
“秦老师命真好啊,有这么一双儿女。”
“是啊是啊,大概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吧。”
大多都是这样羡慕的语气。有的时候,坐在车上的女孩会笑起来,向周围的人挥手,那简直就是最治愈的风景。
“新闻新闻!灵霄下民众暴动最新进展!”
“又一位质疑灵霄政府制度的社会科学家死亡!”
卖报小贩在广场上用力吆喝着,自行车缓缓停在他面前。
“哟!大叔!”
“哦!是小白和小秦啊。”卖报大叔忙笑着掏出一份报纸,“还是《每日新闻》?”
“是的,三块?”白子渊正要把手伸进口袋,却被大叔摆手止住了。
“哎,不用啦,你们的父亲免费教我孩子,我正想找个机会报答他,今天我孩子也考完了,就不用秦先生教了,以后啊,这报纸钱就免了。”
“诶,大叔,您孩子今年也升学?”白子渊问。
“嗐!省什么学,不过就是把九年学读掉,到时候跟我回乡找份工作安定下来。”
“那怎么行!爸爸说过,人要有知识,不论是怎样的人,一定要多读书!”
秦露滢从白子渊身后探出小脸来,一脸嗔怪的表情。
“是啊是啊!”白子渊也连连点头。
“哦哦,好好好,我知道啦。”大叔把报纸塞进车篮子里,笑着说:“快回去吧!不要让秦先生等急了!”
“那钱。。。”
“不是都说不用了吗,快去吧!快去!”大叔急急地挥手。
“哦。。。谢谢大叔!”白子渊这才蹬车离开,一手向大叔挥别。
“大叔一定要让自己孩子上学哦!”秦露滢双手围了个小喇叭,大声说。
“知道了,快去吧!”大叔用力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他们了才离开,脚步匆匆。
转过弯,大叔刚进了一条小巷,便不敢在动了。
一把刀横在他脖颈前,散发着冰凉的杀气。
“他。。。他们就是秦先生的孩子。。。”卖报大叔连唾沫都不敢咽下去,眼睛直直地盯着刀锋,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刀锋又逼近了几寸,冰凉地贴在了他脖子上。
“真的!真的!我没有骗你!没骗你们!”大叔的腿肚子不停地抖,他看见几个人从黑暗中无声无息地钻了出来。
漆黑的人影从他面前闪过,脚步声渐行渐远,过了一会,刀猛地一收,还好,大叔感觉到脖子没有被划一个口子,他急忙回头,却只看到身后空荡荡的巷子口,刚才的一幕似乎只是一场梦。
他猛地跪在地上,报纸撒了一地。
他只能期待在刚才那一段时间里,这两个孩子跑得足够远。
“抱歉,秦先生......”他喃喃低语,抓起报纸飞也似地离开。
“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屋子的门打开,秦露滢像一只小兔子似地窜进来。
“回来啦?”琼从厨房里走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揩了揩,把自己女儿垂下的发丝梳了回去,笑着嗔怪:“瞧瞧你,还那么调皮!鞋都没换就进来了。不能学学子渊,稳重点?”
“我比他轻!”
“就晓得耍嘴皮子!也不知道害臊!”琼笑着刮了一下秦露滢小巧的鼻子。
站在玄关换鞋的白子渊悄悄地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
“说起来,这次考试怎么样?有信心么?”坐在餐桌旁的秦正玄啜了口咖啡,问。
“很简单!检查完我还睡了一觉!”
“还行吧,应该可以......”白子渊把报纸递给了秦正玄,咧咧嘴。
“哦,那看来都不错哦!不过喔,小滢,你小心粗心哦。”秦正玄笑着摊开报纸看了起来。
“唔......爸爸不要乌鸦嘴啦!”
“哈哈哈!”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在夕阳中瑰丽地像颗宝石,美丽,璀璨。
十年了呢,自己在这个家......白子渊挽了一下头发,笑得轻松无比。
突然,一双利刃般的感觉从夕阳的那头刺来,凶狠,冷厉,血腥!白子渊猛地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子渊?”秦正玄注意到他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惨白,“不舒服吗?”
白子渊打了个激灵,一切似乎又正常了,夕阳,还有一家人,温暖无比。
“额不,没什么,”他笑了笑,“最近考试,可能太紧张了,哈哈。”
4点52分城墙
作为边陲城市,为了防止异兽袭击,别兹克也铸造了城墙。
不过已经二十年了,戍守的士兵也换了两批,连异兽的影子都没见着。
“哎,五点怎么还没到啊,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咋?这么着急?”留着络腮胡子的老兵瞅了一眼这个新兵,朝天空中吐了口烟圈。
“咳,今天不是考完试了吗,我等着回去问他呢!”
一说到这个,士兵们便活跃了起来,毕竟他们中很多都有孩子。而考试便是他们的孩子能否出去,甚至是去“灵霄”这种繁华城市出人头地的唯一的通行证。
“哎,我家那臭小子就别提了,我现在回都不想回!看到他就来气!”
“好啦好啦,也许考得不错呢?”
“就是阿,考完了,让孩子放松放松......”
就在所有人兴致勃勃地谈论时,尖锐的鸣叫撕破了红霞,一声炸响,红色的信号弹闪耀在天空。
“红色的?是撤退的信号?!”络腮胡子趴在城墙上,瞠目看着这远处闪耀的红光。
但只是一会儿,枪械便打开了保险,城墙上的机关炮抬了起来,几门电磁炮闪耀着蓝光。
“嘿嘿,还好一直给枪上油。”
“充了这么久的电,这电磁炮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他们是军人,训练有素的军人,所以他们并不慌乱,新兵眼中反而闪烁着兴奋。
“别大意!瞧准了西面,信号弹的方向,如有异常立刻打!”络腮胡子大声下令,他感觉到自己升官的机会就是今天。
但他们却忽视了一件事,发信号的人也和他们一样,也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可他们却并未按照信号组织撤离。
二十年,助长了一种盲目的自信。
一片阴影很突兀地出现了,从西北投射下来,遮住了光。
所有人都很奇怪,太阳都还在,怎么天黑了,他们抬头望去——
所有训练有素的心脏差点停跳!
那是老虎吗?不!不是!有老虎能达到五六十米高么?有老虎长着六对翅膀吗?毛发雪白锐利如钢针,突出唇哇哦的獠牙仿若镜子一般闪烁着杀气!威严!那是凌驾于任何生物的威严,在血脉上便早已形成的威严!一开始便是注定的,生物对“它”的恐惧与臣服!
枪从那个嚷嚷着回家的新兵手上落下,打碎了所有人的神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所有人的心理防线都崩溃了,扭头就跑,看都不敢看这超出理解范围的生物,或者说是,“神”!
“撤退!不要乱!快!掩护!”络腮胡子还算清醒,慌不择路地逃跑时还不忘扯个几嗓子无用的命令。
“呜啊啊啊啊啊!”大街上一声尖叫,把秦露滢手中的书吓地掉了下来。
“怎么回事?”秦正玄皱了皱眉,白子渊起身到门口打开了门。
“砰!”的一声,一个人狠狠地撞在他身上,两个人一起倒了。
“子渊!没事吧?”秦正玄忙将他扶起,看向来人,“怎么了龚大妈?跑这么急?”他注意到这个慌慌张张,不,此刻脸上写满惊恐的老妇是他们的邻居。
“别问为什么了!小秦!快逃吧!”大妈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立刻闷头向着城东跑了。
“爸!小心!”白子渊立刻把秦正玄推回了屋子里,尖叫声又传来,从四面各地,不少人从屋子里蹦了出来,又有几个人死命从他们面前跑过。
“逃啊!快逃!”几个人拼命地喊着,就像是在叫醒毒气室中熟睡的人群一般声嘶力竭。
“怎么回事儿?”白子渊抬头看向西北,那个恐惧的源头。
他的眼惊恐地瞪圆了,那是什么!他几乎站不稳了,险些跪了下来!
这时他听到了秦正玄嘶哑的低吟——“怎么会。。。。是它?!”
“它”转过头来,一双绿蓝异瞳扫了过来,直直钉在他们身上,凶狠,冷厉,血腥!和先前的感觉一样,不,更恐怖!
秦正玄一把把他拉了进来,大声吼道:“琼!小滢!快跑!”
就在他拉着疑惑的母女,带着儿子要冲出家门时,一声凄厉的,甚至是痛恨的吼叫轰然炸响。
“吼——!!!!”
白子渊赶忙把耳朵捂起来,他感受到了一阵强风,随即,他的内脏如同被巨石击中一般,震荡着,一口鲜血直接吐了出来。
眼前一阵模糊,秦正玄踉跄的身影,琼的尖叫,秦露滢呕出的鲜红混杂在一起,他又抬头望去,只见“它”的六翼展开,两爪高高抬起(那上面居然有着断裂的铁链!),轰然砸下!高高的城墙如同沙堡一般被撕裂了,土尘裹挟着水泥和砖块,如两把利剑一般劈来,瞬间吞没着所到达的一切。
一股大力从手上拉来,然后自己和秦露滢被送了出去。
回头,秦正玄和琼瞬间被石尘吞没!
“不——”他用力伸出手想要去够,一阵眩晕感再次袭上脑海,随即被强风吹出去好远,重重地砸在地上,在他再次睁开眼睛,昔日的木屋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啊啊啊——”秦露滢失声尖叫打醒了他浑浑噩噩的大脑,他同时又吐出了口血,但他却并不管,立刻站了起来,冲向了那一堆瓦砾。
两人的手疯狂地在废墟间扒拉着,皮破了,指甲断了,鲜血直流,但他们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翻开,掀开,却看到了一截苍白的断臂。
“不!不!不!”白子渊连连摇头,秦露滢呆住了,看着那截手臂,还有其下涌出来的汨汨血泉。
“爸呢?爸呢?”白子渊扭过头去,疯了一般往下扒拉着。
终于,瓦砾之下露出了那张曾经严厉,善良,慈爱的脸庞。
“爸爸!爸爸!你还好吗!醒醒!”秦露滢惊醒了,哭着喊,一滴滴泪穿过废瓦,打在秦正玄堆满灰尘的脸上,他的睫毛动了动,咳出来几口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爸爸!”秦露滢惊喜地笑了,连忙捧住秦正玄的脸,“爸爸!撑一撑!我们马上来救你!”
白子渊立刻动起了手,他要立刻挪走这些柱子和瓦砾,有秦露滢在秦正玄不可能会死!因为秦露滢的异能是“救赎”,她能治愈一切伤痛!绝对可以!
“够了!小滢!子渊”秦正玄在他一恢复神智时竟喝住了他们。
“爸!你等一下!我这就把这柱子挪走!”白子渊使出全身力气,可以的!一定可以!
却纹丝不动。
用力啊!该死的!为什么这么重!以前你不是举重若轻吗?!以前你不是可以举起百公斤的重量吗?!再用点力啊混蛋!!!
“喝啊啊啊啊!!!”
神啊!不论让我付出什么!让我救他!让我救他!让我救我的父亲吧!白子渊在心中嘶喊着,却无济于事。
终于,那根粗大的,将近半米粗的承重木动了动,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旁的瓦砾翻了下来,将这柱子再次压下!
“啊啊啊啊!”
“不!不!爸!”
“够了!”
“可以的!爸你再等等!”
“我说够了!你们快走!”秦正玄大声吼着,鲜血却如同溪流般从他口中溢出!“我大腿的大动脉已经穿了!走不了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大腿已经被什么东西定了对穿,自己的女儿即使能愈合创口,可没有拔出这根穿在腿上的东西,那再怎么愈合也无济于事。
“怎么可以!爸!这样你会死的!”白子渊也大吼,使出全力但却再不能撼动这根木头分毫。
“别管我了!你搬不动它的!”他紧紧咬住鲜血淋漓的牙,“妈妈呢?”
“别说了!爸爸!妈妈她......”秦露滢连忙催动“救赎”,但破裂的动脉却也在不断消耗秦正玄的生命。
“这样啊……怪不得还握着我的手。”秦正玄的眼神有些涣散,可下一刻面色便是一紧,喊道:
“走!”
“连爸爸的话都不听了吗?”秦正玄的血不断地从牙缝中渗出,让他的话含糊不清,“你听不见异兽们的吼叫么?”风传来一阵阵兴奋的吼叫。“别当我的陪葬!”
“可是,爸!我们只有你了啊!”
“白子渊,你给我闭嘴!听着!”秦正玄用力嘶吼着,声音因为喉间不断涌出的血而模糊不清,“记住!别让人拿到你的血!任何人!咕哇!”他再也撑不住了,被碾压的肺如同开闸的堤坝,涌出大量的鲜血!“别说了!爸!”
“闭嘴!记住。。。不要。。。让你的血流出去!”他圆睁的眼忽然松了下来,似乎用尽了全力。
“你们要好好活下去!我......要去找.....你们妈妈了......”
“爸!”白子渊连忙冲下来,跪在秦正玄身边,握住他刚刚刨出的手,“撑住啊!求你!”
“爸爸!别!一定要撑住啊!救援人员呢!救命啊!随便是谁!爸爸!”
秦露滢大喊着,眼泪决堤,她已经动用了她全部的力量,可怎么也赶不上秦正玄生命流逝的速度!
让他别死,让他别死!神啊!让他别死!白子渊用尽全身力气祷告,紧紧攥着秦正玄渐渐冰凉的手。
“我们......爱你们......”秦正玄居然笑了,他每一次张嘴,就有大量鲜血带着生命力涌出,在他说完这句话,眼睛便不再动了,那份慈爱从他眼中消失了!他的手从白子渊手中滑落,这个仁厚善良的老师,他们严厉而又亲爱的父亲,去了!
白子渊突然意识到,那颗给了他美好十年的宝石,跌在地上,碎了。
“不!不!——爸!”
“爸爸!啊啊啊啊!”
痛苦的嘶叫和远处袭来的异兽的嘶吼相互交织,织成了巨大的不幸,降临在这座城市。
灾历326年六月十三日星期五,那一天,别兹克,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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