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抬平！”
杨虓站在七班的学生旁边，再一次强调着动作要领，扫过一只只忍住颤抖的手臂和枪管上微微晃动的橙色小球。当他从蒋敏哲面前走过时，蒋敏哲的小球从颤抖着的枪管上溜了下去，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蒋敏哲，所有人加练十分钟！”杨虓没有回头，却再次加长了训练时长。
“唔－－”
“柳淼淼，所有人再加练十分钟。”
听到某个细小的呻吟，杨虓继续加罚，把不少偷偷调整的人吓得继续僵着身子。
“蒋敏哲，把球捡起来摆着。”杨虓说。
蒋敏哲蹲下来，小心地把球捡起来摆在枪管上，好不容易摆平，站起身时膝盖一酸，“啪”。
“所有人，再加十分钟。”
如果眼神能杀人，恐怕蒋敏哲已经被扫成了一堆难以辨识的有机物了。在一次次的红球掉落声中，七班的所有人即将度过相当难受的一个小时。当然除了某个怪物体质的家伙，打着哈欠，似乎觉得相当无聊。
怎么自己就没有这种体质呢？秦露滢一边咬牙切齿地绷紧手臂，万分小心地保持着颤抖的小球，一边恶狠狠地瞪着那边昏昏欲睡的白子渊。白子渊心有所感，惊醒的瞬间一抖手腕，稳定了差点掉下的小球。然后一脸疑惑地望回来。
算了，早该习惯这种怪物了……秦露滢无奈地继续忍受着阳光。凌海今天下午的太阳相当折磨人，即使已经接近十月，温度也还是挂在三十度左右，天空更是万里无云。额头烫呼呼的，还好秦露滢自己有着“救赎”的加持，至少不会晒黑，而且凌海发下的标配迷彩服更是可以吸汗散热，虽然是长袖且稍稍紧身的设计，但穿着还是比较舒适。不过，看到坐在对面屋子里，吹着空调玩着魔方的贝尔纳黛特，心中还是有些嫉妒。因为贝尔纳黛特实在太难以交流了，而且学院不知怎么下了一条命令：“随意。”所以对于这样的特殊分子杨虓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再抬眼望向别人，把金发团在头上的拉露琪亚依旧坚定地盯着前方，不过汗水一股股地淌下，流过那双亮金的长睫。一定很酸，但拉露琪亚只是悄悄抖了抖，立刻定下，那枪上的小球也同样悄悄地摇了摇。
织田信羽是最稳的一个，白子渊有时会失去小球的平衡，而织田信羽从一开始就化作了石雕，那球，枪，人焊在了一起，姿势，腰身的角度就再没变过。真是不明白这个人的童年是怎么度过的。秦露滢也大约知道织田和拉露琪亚各自的背景，一个是天照的首席家族的长公子，一个又有着布里斯科基尼娅的姓氏，真是的，难道大家族的孩子都那么拼吗？说好的纨绔呢？
秦露滢看过不少网络小说，穿越到古代的小说是她的最爱，对于大家族的子弟，她一直以为是娇小姐或者傲公子，可她却忘了，没有什么纨绔会发毛病来这儿，就算真是纨绔，凌海几天也能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时间到。”这应该是今天杨虓说的最温柔的话了，话音刚落，枪支摔在地上的声音一片响。“别摔枪。”杨虓皱眉。回答他的是一群屁股着地的闷响和放松的哀嚎。
“起来！”这一声炸吼将瘫倒的人一口气拎了起来，面对杨虓的一张冷脸，“让你们坐了吗？”
他们低头，无声。
“抬起头来！”
一抖，立马抬头。
“上扬十五度！猥琐得要死！是凌海的人吗？！”仿佛在鸡蛋里挑骨头，杨虓一通数落，硬生生地加上了半小时的军姿才让学生们休息。
“给你们三分钟去喝水。”杨虓的原话。
“天呐！太变态了……”高翥一口气闷了半壶水，再把半壶水淋在头上，然后施施然掏出手机，开出自拍照了照自己，然后转向四周随意浏览。织田信羽盘坐在阴凉的角落，怀里抱着枪闭目养神。拉露琪亚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贴在身上显出了窈窕的曲线和背部让人遐想的内衣轮廓，她头上满是汗水，却始终站着，给瘫坐着的其他人递上生理盐水或者葡萄糖。虽然有些傲娇，但确实是个大姐大呢，而且那迷人的曲线相当让人着迷呢，嗯。高翥心里这么想着，又把视线转向了拉露琪亚的身边，金色的长发旁是一流乌亮的黑瀑，秦露滢跟在拉露琪亚身后给他们递上纸巾。虽然两个人好像不太对付，但在照顾人这一方面倒是出奇的相似。再看，那长长的黑发垂下，秦露滢藏在其中，倒是出现了一股别样的朦胧美。
不过呢，美学大师高翥只是看了一眼就别过了头，没有继续再欣赏下去，为什么呢，因为他已经感受到白子渊背后的微笑了。算了，反正自己也不喜欢采篮中花。
稍稍低头，就看到了躲在树荫下，手里攥着纸巾和水瓶的蒋敏哲，便走了上去，还不忘梳理自己汗津津的头发，散发着一股年轻的......骚气。
“干嘛？”尽管疲惫，蒋敏哲还是有被吓一跳的力气。
高翥一捋头发，举止间散发着浓烈的撩人气息和荷尔蒙，问道：“学委啊……”
“干啥？”蒋敏哲拿着水杯的手紧了紧，端到身前。真是竭力的防卫姿态。
“你看我变黑了吗？”高翥的语气是那么正经。
“.......”
蒋敏哲已经没力气翻白眼了，气若游丝地问：“你还关心这个？”
“那是啊，我是靠脸吃饭的啊。”高翥瞪大眼睛，一边掏出小小的手镜，小心翼翼地照着维护自己暗红色的头发。
快没气的蒋敏哲望着卖弄**的高翥，真是想仰天长啸，奈何自己无力从心。
“你还真是……不累吗……”
“不啊，在自己美色前怎么会有疲惫的心态呢？”高翥顺带再次帅气地梳了一下自己的大背头。
现在理这个二货干嘛，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疯的……蒋敏哲索性不再理他，瘫下来抓紧休息，毕竟只有三分钟的休息时间，要好好把握。
刚闭上眼睛，好像才过了一会，那催命的哨音就响了起来。条件反射贯通了全身，跳过了大脑的指挥，强迫疲惫的身体起立，直直转向哨声响处。
会是继续训练吗？很多人心里都在打鼓，盘坐着的织田也站了起来。都看向了拿着哨子的杨虓。
“开始训练！”
果然......期望助班大人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汗水抹去，咽下苦涩的唾沫，继续。
“快点！磨磨蹭蹭的！”杨虓的喊声就像是扎在肉上的尖刀，刺痛学员的身体，折磨他们的神经。这就是凌海的训练，从百年来与异兽战斗中提炼而出的，残酷，残酷，更加残酷的训练方式。现在新生们还不知道，端枪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始，再过几周，端枪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刘易走过来，拢拢自己的头发，问道。
杨虓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不行。”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差太多了。”
“是啊，比起你们，他们差太多了，毕竟你们是‘空前的一代’。”
“承蒙夸奖了。”
“但是，他们也才刚开始不是吗？”刘易笑了笑，“你们超越我们，那他们也一定能创造更加辉煌的未来不是吗？”她拍了拍杨虓的肩膀，“要有信心。”
“信心吗？”杨虓望过去，看着那走向人造树林准备越野的学生，看向扶着蒋敏哲的白子渊，看向始终望着前方的蒋敏哲，看向沉默的织田信羽，看向慢跑的项纲，看向搀扶其他女孩子的秦露滢和拉露琪亚，“也许有吧。”杨虓轻轻地说。
“什么？”刘易凑了过来。
”我说，他们当年比我们差点。“
”唉？“
”不过还不赖。“
。。。。。。。
训练完后是一如既往的疲惫，不，准确来说是比昨天更加疲烦的劳累。疲劳，乃至烦躁。秦露滢小声地抽泣着，因为在刚才，整整十公里的越野跋涉让她反胃不止，在最后的一公里，几乎是白子渊把她背到终点的，而且，几乎每五百米都有秦露滢吐出的胃液，就连白子渊的衣服上也沾上了不少，原本还有没消化完的午餐，到最后只剩下这些黏糊糊的胃液，再无什么可吐之物了。眼前一阵阵恍惚，还好“救赎”在及时修补这她身体的不适，还有白子渊的后背，否则早被送到医务处了。
“小滢，还好吗？”白子渊的后背传来稳定的心跳。
“还好......”话是这么说，但还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不可抑制的吞咽声，“唔”，难受地皱起了眉头。
“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
“我把你先背到李姨那儿，你好好休息哦。”
“嗯。”
“老师找我有事，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
“小滢？”
“......”
没有声音，只听到了轻微的呼吸，白子渊回过头，那张小脸搁在肩膀上，眼帘已经盖了起来，睫毛在夕阳下显得亮晶晶的，还夹着些泪珠——睡着了。
路不长，白子渊走得很轻，很稳。一片叶子飘下，落在秦露滢脑袋上，坐在她的发丝间。好像是从空中偷下的一缕霞，一不留神，就会从背上溜走了。
不知怎的，白子渊突然很希望这段路能一直走下去，在很多年之后，这段涂满橘黄的回忆成为了他心中唯一的光明。
“睡着啦？”李姨轻轻地给秦露滢盖上了薄被，“阿哲也辛苦你照顾啦。”两小时前白子渊就把脱力的蒋敏哲背了回来，想着被背着的自家儿子和贴在他额头上的冰袋，李姨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两个孩子了。出了楼上的客房，李姨就从厨房里搬出了几盘菜，“来，吃饭吧。”
“不了，李姨，我现在得去林老师那儿。”
“林老师？林耀，林耀主任吗？”
“是的，晚饭就不回来吃了。”白子渊匆匆地喝了口水，吃了几口菜，就离开了。
“唉？—那—”话未落，门关上时的风铃响起叮咚，又剩下了空荡荡的餐馆和蒸腾着热气的饭菜。
她走进厨房，端了一双碗筷，放好，停了停，又摆出了三双碗筷，给自己的那一碗盛上米饭，入座，对着对面三只空碗，沉默地吃了起来，忽然哭了。她捂着脸，嘴角还糊着饭粒。
“各位同学们你们好啊！欢迎倾听今天的校园晚播！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不知道大家......”
李姨站起来，关上了这个嘈杂的广播，又一次，小小的餐馆沉入寂静。
。。。。。。。
林耀静静地翻阅着杨虓扔在桌子上的档案，厚厚的七十四页，不得不说杨虓统领的这一届学生会相当有效率，不到二十四小时，就拿出了如此详细的说明论证，死者的尸体及捕获的入侵者的血样乃至于可以搜查出的身份通通列了出来。高效，细致，整洁。
不过......
“为什么不直接用数据传给我而是用这么麻烦的纸质文件？”林耀翻着那厚厚的文档。推了推眼镜，说实话，看得眼睛有点痛。
杨虓立刻回答：“电脑有点小问题，而且时间不等人，这份报告必须得尽快上交。”
林耀的手默默摁摩着，摁得手中的文件起了些皱。不过他的呼吸依旧平静，很努力的平静。然后抬起头，杨虓的眼睛依旧藏住半长不短的额发下，尽管知道他也在看着你。
“根据这份报告，可以确定没有漏网之鱼，而且已经详尽了解了袭击者的身份，都是来自于梵蒂冈的燃烧十字，目的是为了袭击victory家族的公主，贝尔纳黛特。”林耀稍稍停了停，“同时还认为那名在下水道发现的袭击者是被卧底灭口，因此要求进行清查，是吗？”
“是的。”
林耀揉了揉眼睛，“杨虓，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是在凌海的学生来自五湖四海，其中甚至有不少是身份保密的学生来到这儿秘密入学，他们的背后都是错综复杂的势力，你这样的清查只会破坏凌海的平衡！你想想看，要是暴露了身份，会有多少学生势力的诞生乃至敌视？会有多少家族子弟反目成仇？那样的凌海只会更加混乱！更加的不安全！”他盯着杨虓，“鲁莽的清查只会导致混乱！”他再一次重复。
“那你这样柔和的调查还要多久？还要几个三年？”杨虓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沉，“每一个被他们出卖的人，都是我的—”
“杨虓！”林耀深吸一口气，双手扣在一起，“你们，都是我的学生。”
杨虓突然沉默了，就好像行将爆发的火山沉寂了。
“再相信我一次吧，好吗？”林耀的声音居然漏出了一点恳求。
杨虓盯着他，“好，老师。”
杨虓离开的时候，门关得轻柔些。
“不会太久的。”林耀坐在小小的办公室里，看着从桌里翻出的照片，看着这些三年前活力四射的少年们，好像在安慰，又像在发誓。
他放下了照片，打开电脑，顿了很久，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挫败的叹息，屏蔽了“天河”，连到了不知名的那一头。
“白子渊？你怎么在这儿？”杨虓下楼时撞见了一个闷头冲上楼的小伙子。
“会长好！”听到他的声音，白子渊下意识地立正。看来这一个月以来的训练还是卓有成效的，或者说足够魔鬼。
“干嘛去？”
“报告会长！我正要前往林耀主任的办公室！”
“林耀找你？”杨虓稍稍疑惑了一下。
“是！”
杨虓正要再问，楼上的门开了，林耀走了出来，“哦，白子渊，你来啦。嗯？杨虓你还在啊，那正好，杨虓你带白子渊和......嗯？蒋敏哲没来吗？”
“额，老师，蒋敏哲今天累坏了，所以今天大概没法去检查了......”白子渊偷偷瞧了一眼杨虓。
“累坏了？看来现在的新生身体素质还是不行。”言下之意嘛......白子渊心里向所有同学拼命道歉。
“那今天这样吧，杨虓，你先练练白子渊。”说完，林耀就又回了办公室，“就在这儿，杨虓，两倍速，当然你也可以自己加倍。”
“唉？老师？”这么突然的转变让白子渊有点错愕。
“这样啊，你是来特训的？”杨虓望了望关上的门。
“额，本来是打算请林耀老师来带——！”话没说完，杨虓的拳头已经扫了上来。面对那突然的攻击，白子渊几乎在同时做出了铁板桥，再一个后翻，拉开了和杨虓的距离。
“嗯？”杨虓有些讶异，但迅速调整了心态，“已经开始了。”他提醒白子渊，但拳头完全不给任何反应的时间。
快！白子渊的脑海中只有这个字，这和那个十二位是完全不同的快！白子渊一直以来所看到的挥拳几乎都是慢倍速，而此刻，他错愕地发现杨虓的攻击竟于自己的动作不相上下！白子渊不再一味地躲闪了，他开始格挡，尽力捕捉杨虓的动作，越打下去，也越来越适应了这种节奏，很奇怪，在白子渊的眼中，杨虓的动作好像又慢了下来。
杨虓的惊讶越来越浓，尤其是白子渊开始试图反击的时候，他堪堪躲过白子渊的一记右钩拳，擦着鼻梁，突然笑了起来。
白子渊停了一下，杨虓居然笑了，这绝对是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不可能的事，但他心中的吐槽迅速被席卷全身的紧张感压灭，他看到了杨虓从额发下露出的异瞳，蓝绿的眼中竟燃起了一种战意。
“不错，白子渊，出色，不，可以说是超绝的反应能力。”杨虓连连点头，“怪不得林耀要我给你加训，原来如此。”他放下了手，好像放弃了进攻的一切姿势，可白子渊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将一切的神经掉动起来，进入了最紧张的状态。
“白子渊，接下来，你可以使用异能。”
“哎？”
“准备好了，”杨虓笑了最后一下，神色又平了下去，“让我看看你的潜力吧。”
绷紧了神经，白子渊的双眼紧紧盯着杨虓，自己已经掌握了杨虓的进攻节奏，只要慢慢磨，就可以真正——！
呼吸之间，杨虓的直拳已经袭来！在白子渊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颊火热热的疼，拳头在上面磨了过去。
原本白子渊已经习惯的节奏，猛地加倍，白子渊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感觉——跟不上！
白子渊立刻想起了杨虓的异能，那是少有的为全校所知道的能力，一个人的异能敢为大众所知，很多原因是在于他蠢，因为暴露就等于展示自己的弱点，而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无解，杨虓的能力就是如此。
在学院的报道（八卦）中，杨虓的异能“时逝”就是为自己增幅速度，成倍地增幅速度，虽然简单，但是难窥弱点，因为任何的攻击，不论如何威力，变成原来的几十分之一的速度，那还有什么用？更关键的是可怖的速度带来的动能，同样的威力，以子弹般的速度挥出将会变得如何恐怖？
“一点五倍速而已，支撑不了了吗？”杨虓的拳头擦过白子渊的耳朵，他话语中的那细微的失望，讽刺和耳侧的疼痛刺激着白子渊的神经。
支撑着，支撑着，白子渊就如叠浪中的一帆，摇摆不定，苦苦支撑。杨虓的拳速本身就极快，仅仅是放快了一点五倍，就已经达到了白子渊所能看到的极限。
但是，为什么，白子渊捕捉着杨虓攻击的轨迹，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白子渊觉得自己脑子里好像有什么要破壳。他能感觉到，快了！要快了！那种有什么东西要突破的感觉！就差一点！快点！再快点！
就在这一刻，杨虓的拳直指白子渊的脑袋！眼中，那只拳头越放越大。
“碰！”
实打实，肉碰肉的轰响。
但退后的却是杨虓！
杨虓按了按自己的腹部，有些痛，再看向白子渊。他的左臂抬起隔在他的脸前，没有阻挡杨虓的攻击，而是稍稍改变了它的方向，拖慢了那么微乎其微的时间，但也就是在那几乎可以忽略的时间里，白子渊摆在腹部的右拳便比杨虓的更快地到达了。
这一刻要是被其他人看到，恐怕会因为不可思议而把自己的眼珠子给揉出来，因为从杨虓成名到现在的三年，从没有人能够在近战的时候碰到他！
当然刚才也有不少放水的成分，毕竟杨虓只开了一点五倍速，但这对于杨虓来说却是相当震惊的，甚至还有一些“愉悦”的成分。
不过白子渊那个架势，这并不是凌海的通用搏击术。
“从哪学的这招？”杨虓收了手。
“......不知道。”
“什么？”
“不知道，会长，刚才不知怎么地，下意识地摆出了这个架势......”说着说着，白子渊的声音就低了下去，看来连他自己都不信。杨虓想到白子渊今天是来找林耀的，心中就有了些眉目，“你倒是还有闲心来找林耀开小灶？”
被说中了后的白子渊脸上就立刻浮现了不知所措的模样，说话也有点愣：“额......那个......”
“杨虓，看来还真瞒不过你。”林耀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拎着公文包，反手关上了门。
“呵。”
“怎么？质疑我的教学能力？”
“......”
“你不也是我教出来的？”
“你都当了三年的文职人员了，还记得多少？”杨虓仍是这幅软硬不吃的样子。
“哦？”林耀眯了一下眼睛，“想试试吗？”说完，就站在楼梯上，放下了公文包，抬起了一只手。
杨虓盯着林耀的手，抬起了双拳，握紧，冲了上去！
一场极其精彩的攻防战在白子渊面前拉开了帷幕，完全没有异能的发动却足以使人获益匪浅的拳术战。
杨虓的速度确实快，但是，那颇让白子渊吃力的拳速在林耀的手里仿佛泥牛入海。相比较起来，林耀的速度很慢，但偏偏就是这极慢的一招一式，阻断了杨虓的一列快拳，林耀那舒缓甚至可以说充满艺术性的武技，却让白子渊感觉那如同大海般深邃的气势。
就在白子渊还在欣赏的时候，杨虓却一个后跳，脱离了这场切磋，从开始到他脱出，林耀的站姿从未变过。
“怎么了？”林耀笑吟吟地收回了手，背在身后。
“哼，你那老年人保健操还是那么难缠。”
“有用不就行了？”
“十倍速你就肯定拦不住了。”
“你肯定不会这么做的，不是吗？”林耀此刻心里暗爽，总算让这小子吃瘪了。
杨虓没接话，转头看向了白子渊，“白子渊，你确定你要学这种老年人广播体操吗？你不适合。”
“不不不，”林耀连连否认，这小子还想挖自己墙角，“白子渊绝对是最适合太极拳的。”
“哼，这种老年人保健操？”
“嗯。”林耀点头，“只有他，能真正打快太极。”
听了这句话，杨虓沉默了，不过眼中还是出现了小小的震惊。
“白子渊，你也看到了这套太极了吧？你的反射神经，身体素质配合上这太极，一定会达到难以预测的高度，”他停了停，补充道：“至少在体术方面。”
“我愿意！”想也没想，白子渊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他多么想要变强啊！不论从任何方面，他都想得到长足的进步。尽管自己的精神力量，特别是“脉”的缺陷，但林耀的话让他再次燃起了希望。
林耀笑吟吟地看了杨虓一眼，却还是撞上了杨虓冷冷的冰山脸，于是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文档。
“杨虓，你该工作了。”
“这是？”杨虓接了过去，看了看，脸色凝重了起来——“326087号巡逻档案”
“这一次的巡逻档案吗？”杨虓低声说到。
“是的，你应该也会收到一份，不过我这一份应该最全，你整理一下，之后在学生会开一下会吧。”
“知道了。”杨虓拍了拍厚厚的档案，转身迅速离开。
“好了，白子渊，接下来我们去一趟黑塔吧。”林耀拍了拍白子渊的肩膀。
“诶？主任，蒋敏哲不是没来嘛，而且太极......”
“这个不急，首先先得解决你的‘脉’奇怪的问题。得明白自己的情况，才可以更好地做出针对性对策。”
白子渊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便和林耀前往黑塔。
林耀的办公室与黑塔不算近，但也都在九门内，驾车前往也不过十来分钟。
“主任，学院的九门区是怎么划分的啊？”看着窗外，白子渊随口问了一句。
“九门区？当然是按照九道古城门来划分的。”
“九道城门？”白子渊想了想，自己每天早上都会送报，虽然最远就到三门，但也只看到了两道城门而已。
“哦哦，那九道城门现在也只剩下三道城门了。有的变成了墙蹲，有的变成了承重石，现在的划分也是根据第四代文明（即灾历前）的地图划分的，不过以前凌海可不止九道城门，我们在重建与划区的时候借鉴了九个城门而已。”
“那原来一共有多少城门？”白子渊起了好奇心。
“不知道，我只知道有很多，前代文明的地图已经被保存在黑塔了，我们现在用的地图也只标了区域，没有标门。”
“那以前凌海是不是很大？”
“嗯！相当大！毕竟是六朝古都，我们现在也只不过待在它的古城区内。我们现在的防御墙是建立在以前的第二条环城高速公路上的。往西十多公里，有一段残存的高速公路，那儿是三环。”
“这么大？三条环城高速？第三条已经到异兽那儿了吗？”白子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呵呵，还不止，前代的凌海可是比现在大了数倍，一共有七环！”林耀比了个数字。
“七环？！”
“对！灾历前我们可是最强大的国家，也多亏了这么强盛，我们才得以保留了最多的领土和最多的人口.......”林耀抬头望向那不知多远的七环，“迟早，要全部夺回来！”
白子渊随着林耀的眼神望去，望向那不知名的远方，在那片异兽肆意的土地上，曾有过多少人类的遗迹？他也许从未踏上去过，但在林耀的身旁，他也是那么想要把那片失地夺回，为更多的人塑造安居乐业之所。
黝黑的塔身嵌在山体之中，仿若巨兽的枯骨，车停在了门口。
“老师，为什么要来这儿检查？医务部不是有完整的器械吗？”白子渊还是有点奇怪。
“医务部的检验器材只能对大部分人起到作用，检查结果也是很多应该有的普通问题，但是，像你奇怪的问题‘天河’也难以得出结论，毕竟它是机器。”林耀这么说着，手机在大门上扫了一下，门开了。
“那我们是去？”
“见个人，路上跟着我，不然会迷路的。”跟着林耀走了进去，白子渊看到了世界最著名的图书馆，凌海的标志—“黑塔图书馆”。
“好，好多书.......”白子渊眼睛都直了，在凌海都三个月了，但由于各种原因导致现在才第一次来黑塔的白子渊被眼前的一切惊了，然后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口水不要留出嘴巴......
不要小瞧一个爱书人的执念啊！
“回神回神。”林耀笑了，在白子渊眼前晃了好几次手，还打了个响指，“要看书以后可以来，现在可是来带你检查的。”
“哦，哦。”白子渊连连点头，眼睛还牢牢粘在各种书籍上。林耀看着这小子比蜗牛还慢的摸爬，挠了挠头，拽住白子渊的后领拖走.......
“抱歉，老师，失态了。”白子渊揉着自己的脖子，从电梯的反射里可以看到上面一道渐渐消失的浅痕。
“没事，没事”林耀无奈的摇头，“爱书也是好事......”想到刚才不得不拖走白子渊，二十年前的记忆又活跃起来了，“真像啊……”他轻声呢喃。
“像？什么？”白子渊听见了。
“啊，想到了以前的朋友。”
“诶？我和他很像吗？”
“嗯，特别是爱书这方面。”
“诶哈哈，爸爸以前一直喜欢看书，我也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书了。”
“父亲吗……你有个好父亲呢。”林耀沉吟。
“是的，他是我心中最伟大的人。”白子渊举起手，在胸前攥紧，“所以我不会辜负他，不会辜负爸爸最后的嘱托……”他的手开始有些抖。
“嗯，你父亲一定很高兴的。”林耀拍了拍白子渊的肩膀，这时电梯也停了下来，到达了“黑塔”的最顶层。
门开了，静谧的淡蓝世界进入了眼帘，细密的嗡响也漏了进来。
“这儿是.......”白子渊抬头，这片空间之中尽是光缆与高大的处理器，地面闪过一粒粒蓝光，一路延伸到中央那直达顶端的晶体管，光线交错间编织成了一个穿着蓝色睡衣的双马尾少女，然后，她轻轻睁开了眼睛，露出了那清澈却毫无聚焦的瞳仁。
“这儿是黑塔的顶端，也是学院的大脑。”林耀说道。
“而我是天河的中央控制器，你可以叫我天河。”光线一蕴，自称“天河”的虚拟少女便走了出来，站在了白子渊面前，露出了一个浅笑，“你好，学弟。”
“学弟？”被一个人工智能这么叫，白子渊有些不习惯。
“我可是三年前出生的，而你是今年出生的，所以要叫我学姐哦。”天河叉着腰，似乎不满意自己和学弟的身高差，便飘了起来，得意地俯视着。
“啊？出生？”
“天河是在三年前才开发出最完备的智能的，而你是今年才入学的，所以在天河看来你确实比她小。”林耀解释道。
“林主任好。”天河落了下来，一副乖巧的样子。
“额，那，”白子渊指了指天河，“我今天是找它.......”
“是‘她’。”天河突然把脑袋凑了过来。
“诶？”
“她”天河微笑。
“它.......”
天河转了个身，从白子渊腹腔了钻了过去，漏出头望着白子渊，一脸笑意，“是，学，姐，的，她，哦。”
白子渊望着从自己肚子里钻出来的一颗头，嘴角抽了抽，“学姐好。”
“嗯，乖。”天河得意地拍了拍白子渊的脑袋，因为是虚拟投影，所以自己动嘴发着“piapupiapu”的拟声词。
所以说是怎么分辨出第三人称的区别的.....
“老师，告诉我这么重要的消息可以吗？”天河的中央处理器，这样的消息不应该是机密吗？这么告诉自己这个秘密真的不要紧吗？
“啊？什么秘密？”林耀懵了一下，不过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这儿的天河吗？那可不是什么秘密。你要是经常在校园网里逛就知道了。”
“吼吼吼，人家可是凌海的校园偶像~~”.天河做了个俏皮的鬼脸，“超~~有魅力的歌姬和情感咨询小姐姐哟~~咨询可以来和我当面聊天，地址是黑塔，通行证将会发至需求同学的手机上~~”
“哈？”
林耀耸了耸肩，“就是这样，天河在网络上有很多粉丝，想要见她的人经过她允许获得短信通行证后就可以来黑塔找她了。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进入这儿是要权限或者天河的通行证的，”
“老师，学姐她就是来检测我的吗？”
“不是，”林耀摇头，“是……”
“是我。”苍老的，破旧得几乎分辨不出性别的声音从房间的中央传来。白子渊看了过去。“老”，只有这个词可以形容这个蹒跚而行的老人了。他的腰弯折了近乎九十度，上半身几乎快和地面平行，脖子吃力地支起脑袋，头发已经完全掉光了，爬满的皱纹，那每一道都是岁月满满的恶意。他的两只手撑在拐杖上，步子一寸寸蹭过来。这份姿态，你可以称呼他为岁月的本身了。
他终于来了，站在林耀和白子渊面前，抬起头看着他们，说道：“下午好。”
“下午好，尚仁先生。”林耀微微鞠躬，转向了白子渊，“白子渊，这才是我请的人，也是凌海的副校长——尚仁先生。”
白子渊震惊地看着这个老人，忙鞠了一大躬，“副校长好！我是白子渊！一年级七班！我……”
“呵呵，好啦，不用那么拘谨的，叫我先生或者老太太。”尚仁……老太太摆了摆手。
“欸？”
“哦？别看我这么老，年轻时可是个美人哦。”老太太拄着拐杖笑，“怎么？难道不信任我这个老太太的检测？”
“白子渊，尚仁先生可是世界上最为精通精神力操作的人了，没有什么能比尚仁先生更能了解精神这一概念。”林耀补充道。
“呵呵，只是活得久而已，积累了一些知识而已。”老太太伸出了手。白子渊看了看老太太，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将手握了上去。
潮水，波涛一般席卷了整个身体，白子渊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精神”，在激荡，在回响，非要打个比方的话，那就是——死去的海，活过来了！
“不好!”老太太脸色变了，林耀反应也极快，手中突然出现的水晶，这一刻，尚仁的手被狠狠地震开了！林耀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精神”！最纯粹的，组成这个世界一切奇迹力量最核心的本质，用肉眼看到了！就好像你用肉眼看到了原子这么夸张。
然后，炸了。
有形的“精神”波动一层层荡了出去，电波紊乱，电器过载，停电，水珠凝结倒飞，野草疯长，树木忽老，东雨西晴，北雷南雪！
天，都变了。
在路上的杨虓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看向北方的黑塔，皱紧了眉头。
湖畔的三层小洋楼，雷暴忽然降临，一道狂雷劈碎了天顶的玻璃，猛地砸下，却被白色西装的老者用拳头生生砸碎。
红灯区，销金窟，绝世的戏子被一场大雨打湿了妆容，大红衣粘，暗红的头发披下来，戏台下的众人纷纷躲雨去了，戏子却任自放唱，却换了个曲子——“来去自兮，不信空。天下纷乱兮，自——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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