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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夜谈

第十三章 夜谈

杜松尔特城的卫兵队工作效率不可谓不高,从发现城西起火到派兵突击不过短短三十分钟,扣除掉穿越城市的奔跑行军时间,真正给他们整备列队和进行围堵工作的只有不过八分钟而已。库斯娜和罗尼已经做好临战准备,摆出一副要大干一场的姿势,而作为他们领头的辛,此刻正在不断用嘴吹自己的右手,活蹦乱跳地喊着“好烫好烫”的话。

“怕烫的话就别用拳头去打火焰啊,不过现在也没空管你了。”扫视着面前一个大队的卫兵,罗尼也不敢做什么大动作,虽然自负战力并不比他们弱,但这里到底是卫兵的地盘,一个不慎就是被丢进地牢,毫无情面可言。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库斯娜,迎着火把的光亮,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动,只是她的双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显然也是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

刚才是团长和未知敌人的小战,现在就轮到了团员和卫兵的对峙,一边是奉命出兵,一边是赌气现身,不管怎么看,自由骑士团都面临着一个相当大的困境。不出手,就是被抓;出手,也会被抓,罪名还更大。这还真就是个进退两难的窘迫。

正在这时候,远处传来马蹄声,几次呼吸间,那一人一马就到了跟前。火光照去,在一匹高头黑马的背脊上骑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天白天时分,救助了罗尼的那个大夫,只是今夜他没有披大袍,背木箱。这位不知名姓的军官头戴铁盔,身着轻甲,腰间别着一支由城主亲手赠送的细剑。这副打扮走出来,俨然就是一个即将率兵打仗的将军。

军官策马刚到,没有挤入包围圈的十余名士兵立刻收枪立正,转向黑马方向,下一刻,同时单膝跪地,平放长枪,异口同声道:“大人!”

那军官点头,示意士兵起立,又看向圈中的三人,严肃的表情顿时烟消云散。“怎么又是你们?火焰的魔法师呢?”

辛抬头看去,晃了晃有些红肿的拳头,说:“揍飞了!”

“揍……飞?”显然军官对这个答案也感到意外,不过事实似乎就是如此。环看了四周后,他对卫兵下令带走伤员,收队。没有抱怨,没有怀疑,所有的卫兵在最短的时间内列队整齐,随后在队长的指挥下安静离开。而辛三人也就被邀请到了已故城主的堡垒中。

作为军官邀请来的贵客,自由骑士团的诸位被安排在第二层的会客厅里休息,库斯娜和罗尼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坐在沙发上喝茶;辛则多了一项——去医务室处理伤口。稍微迟了十分钟,会客厅的大门被从外打开,那名军官只带了两名随身护卫进来,走到主位的沙发坐下。那两名护卫则绷直了身子站在军官的左右两侧,没有再动一下。

罗尼问道:“我们的团长呢?”

军官答:“那个小鬼正在接受医务室的治疗,具体情况我没有去问,大概不会等太久。对于你们两次的行动,我有几个问题,希望你们能够如实回答。”

罗尼说:“这个是当然,不过必须要团长在场。”

军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侧头看向身旁的护卫,那人当即俯身,附耳过去,听了军官的悄悄话,最后大步离开。“放心吧,现在我没有把你们视为危险人物,你们是我的客人,你们的安全能够得到绝对的保证。”看着库斯娜和罗尼扫向大门的动作,军官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你是什么人?”一直一言不发的库斯娜突然冒出一句。

抬头看了她一眼,军官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说:“你们的团长还没来呢。”

听到这句话,库斯娜摔过头去,就连罗尼似乎也有什么问题想要说出来,跟着也就把目光放到了面前的茶杯上。

就在这时候,会客厅的大门被很不客气地从外推开,巨大的声响一下子吸引了厅内三个人的注意力。会做出这么低级又无礼举动的人,自然只有那个嘻嘻哈哈的辛。跟着辛进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刚刚离开的护卫,回来的同时还带来了一辆放着食物的手推餐车;另一个人则身着白大褂,有点像白天时候见到的军官的模样,想必就是负责给辛治疗的医师。

“哟,你们都在这里啊,干什么呢?”走进大厅,辛大摇大摆地坐到了军官正对的那一张空沙发上。很自然的,那名推着餐车进来的护卫也就给辛倒了一杯红茶,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辛端起茶杯,也不闻香味,也不品口感,就当白水一样咕嘟咕嘟灌进嘴里,末了还要吧咂着嘴大呼好喝。

搁下茶杯后,军官在柔软的沙发上坐直身子,直视着辛说:“首先,让我感谢你吧,自由骑士团团长,辛·兰德维克先生。因为你们的行动,赶跑了不法者,我的两名部下才得以幸存。”

辛说:“啊,那个啊,不用客气,我也只是帮我的同伴出气而已。”

军官说:“关于你们三位,我已经都调查清楚了,作为礼貌,我也不能隐藏自己的身份。我的名字叫摩洛·阿曼德,是杜松尔特城城主直属卫队长,当然,医疗部队目前也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既然兰德维克先生已经来了,那我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冯克马尔先生,今天白天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倒在那么靠近城堡的地方呢?”

罗尼说:“今天一早,我们就得知了城主遇刺身亡的事,因为你们锁闭了城门,不能外出,所以我们到剑士行会去询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撑到你们解禁。在那里,我们碰到了魔法师的部队,他们似乎是来通告魔法行会会长身亡消息的。他们离开以后,我就跟在他们后头。似乎有一个小孩吧,他跟那队魔法师有冲突,然后就被他们杀死。就是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响指的声音,接着魔法师们就被炸了。出于自保,我立刻离开了那里,而对面的魔法师果然向我发动了进攻。很遗憾,我连对方是谁都没有见到,就被打昏了。如果你想问关于那个魔法师的事的话,你问错人了。”

等到罗尼说完后,摩洛问:“为什么你会去跟踪那队魔法师?理由可以说出来吗?”

罗尼说:“理由?我们是佣兵团,必要的信息和资料都得靠自己去收集,如果这样还不能令你满意,要不要我编一个?”

摩洛说:“不用了,你说的就是最好的理由。”重新转向辛,军官接着说:“作为公事,我要问的已经问完了。下面是私人的问题,如果你们有不方便的地方,可以选择不答。兰德维克先生,为什么你会选择用肉搏的方式跟一个魔法师战斗呢?”

辛说:“那个家伙伤了我的同伴,不管他是谁,有什么样的能耐,我都要揍他!”

摩洛说:“这个我就不能理解,既然你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就贸然发动攻击。如果他是一个十分强大的魔法师,你甚至连他的身也近不了你知道吗?既然你是一个佣兵团的团长,那就更需要考虑到这种现实情况。剑士稳压魔法师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虽然在人数上剑士依然占优,但是在一对一的舞台上,已经很少能看到战胜魔法师的剑士了。这次你能够侥幸获胜,多半也是因为对方有意逃跑吧。万一下一次他决定要跟你决一死战怎么办?”

用依然有些红肿的右手挠了挠头,辛说:“那个时候就再说吧,反正我也很厉害!”

“你呐,稍微为你的团员考虑一下吧。”摩洛有些无奈地**起自己的太阳穴来。一旁的罗尼说:“反正团长都那么说了,你再着急也没用,而且你也不是团员不是吗?比起那个来,我更好奇那个火焰魔法师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他会对魔法行会的人下手?而且,似乎他也对你的部下下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似乎不是一般的犯罪者。”

摩洛深吸一口,抿了一口凉茶,说:“既然你们已经被牵扯进来了,那就告诉你们也无妨。”说到这里,一直站在摩洛背后的护卫当即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折叠过的纸,摊开,送到摩洛手中。摩洛对着那张写满了文字的白纸,时不时抬起头来看向辛三人,说:“那个火焰魔法师并不是杜松尔特城魔法行会的人,这个你们是肯定知道的。不仅如此,在魔法行会的记录上完全查不到他的资料,也就是说,他并不是在正规魔法行会登记过的人。他没有学习资料,没有见习资料,也没有任何从业资料。可以说,他的一切都谜团。不过,稍微有一点值得注意,就是他的战斗方式。”

“战斗方式?”

“是的,就是那种打一个响指,然后放出魔法的攻击方式。翻遍了资料,也只有一个人会这种奇怪又花哨的动作,不过那个人已经死了五六十年了。虽然是个扬名一方的强者,但是关于他的姓氏名字一样没有记录。”摩洛给自己斟满红茶,喝了一口,继续说,“三年前,这里还是一块名为格兰斯王国的国土。早在格兰斯二世当权的时期,那个人就作为最恐怖的火焰魔法师而名扬一方,他那独特的战斗方式也就成了当时的死神之音。因此,他的称号也就被定为‘炎之死神’。”

“还真是一个沉重的称号啊。”罗尼感叹说。

摩洛点了点头,说:“是的,实力强大,却不在编制内,所以他就被记录在了王室的黑名单里,而负责去排除他的人,则是当时公认的最强剑士,‘自由骑士’卡雷拉斯。”

听到这个名字,库斯娜身体猛地一阵,一不小心就捏碎了陶瓷茶杯的耳,掉落在地的瓷杯随着刺耳声粉碎,里面的红茶也流的到处都是。侍立在辛身后的护卫立刻从餐车上取来手巾,单膝跪在库斯娜身旁,替她整理茶杯碎片和茶渍。如果不是这两位都身着鲁尔斯王国军装,根本无法把他们同一般的佣人区分开来。

摩洛看向库斯娜,问道:“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话吗?”

库斯娜垂下悬在空中的右手,转向摩洛,冷声说:“‘自由骑士’卡雷拉斯,他应该是……”

“是的。”摩洛轻笑着说,“‘自由骑士’应该是三年前,直接导致格兰斯王国灭亡的罪魁祸首。不过稍微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名号本身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当时间间隔地足够长,先人们的名号就会被某些人忽然启用,套在当代人的身上。‘自由骑士’正好是其中之一,而且万分巧合地是,我们这一代的‘自由骑士’的姓也是卡雷拉斯,和六十年前,开创了卡雷拉斯家族贵族辉煌的那一位同姓。六十年前的卡雷拉斯保护了格兰斯王国,六十年后的卡雷拉斯毁灭了格兰斯王国,同样都是‘自由骑士’,同样都是卡雷拉斯,却有着两种完全相反的作为和影响,这也算是历史对现实开的一个严重玩笑吧。”

说着说着,摩洛抬起头来看了三人一眼,库斯娜满面冷淡,似乎在颤抖;罗尼表情平淡,就像是在听一个童话故事;唯有辛,满不在乎地从护卫手中接过放在餐车上的烤腿,满嘴油腻地啃着,而他面前的茶几上已经丢了三根骨头了。

对于这个完全不懂礼貌是何物的少年,摩洛彻底是没辙了,长叹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总之,那个‘炎之死神’是已经死了。如果你们碰到的火焰魔法师真的是继承了那个死神的名号,那你们可就危险了。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似乎所有继承了先人名号的人都会视对方为仇敌,就像是诅咒一样,明明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却因为古老的名号而争斗到不死不休的地步。继承了‘自由骑士’名号的你们和继承了‘炎之死神’的他是完全的死敌,战斗会持续到一方死去,想必会是死伤惨重的对决吧。”

“那种事情到时候再说吧,对方不客气的话,我也不会手软的!”一口咬断最后一只鸡腿的骨头,辛大声说道。

摩洛说:“那就随便你了,看你这么有精神,大概是没什么问题了。敢用拳头去打火焰的剑士你倒是头一个。”说罢,摩洛站起身,向站在辛背后的护卫吩咐带他们去房间,而后又对辛说,“听说你们快没有钱了,我已经吩咐下去,给了你们三人出城的特权。不过要走的时候请挑清晨或者深夜,别让其他人注意到就行,否则我也会很难办。给你们的房间也准备好了,伙食自然也包在里面,想借宿或者离开都随你们。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就在摩洛走到门口,卫兵从外面打开门的时候,辛忽然叫道:“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

摩洛回身,等着他的问题。辛也直接问:“我想要知道,一个图标是狼头的佣兵团的下落,到什么地方能够找到他们?”

听到这个问题,不仅是库斯娜和罗尼怔住,就连摩洛也不禁瞪大了双眼,宝蓝色的双眸直勾勾地盯住辛的面庞。“为什么,你会想问那个佣兵团的事?”

“不能问吗?那就不问了。”对于三人的视线,辛倒没有太在意。

“你和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大概没有吧,不过有事想问问。”

“那么就好。在现有的佣兵团里,使用狼头作为标志的佣兵团只有一个,那是一个危险的组织,仅凭你们三个的话,一瞬间就会被灭掉。”摩洛再度转过身,面朝着略微阴暗的走廊,低声说道:“想找狼群的话,就到圣图斯城去吧,一个月前,那个地方有消息。忠告你一句,千万别跟他们扯上关系,如果不是天大的仇恨的话,绝对不要去找他们。狼群里的狼都是疯子,他们不会放过任何靠近的猎物。”

说完,摩洛就带着护卫离开了。剩下的那名护卫则依然笔直地站在辛的身后,等候着客人的决定。

辛扭过头看向库斯娜和罗尼,皱着眉头问:“那个佣兵团厉害吗?”

罗尼也看着辛,“你不是听到摩洛军爷的话了吗?他说我们三个如果直接去,那也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对了,为什么你们要去找那个佣兵团?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吗?”

辛说:“你知道那个团队吗?”

“什么知不知道的,野狼佣兵团可是名气相当大的团队啊!你们居然不知道吗?”

“不知道!”辛大声地说,库斯娜则没有任何表态。

“真亏你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找他们……”

“有什么关系嘛,蛮好玩的。”

“好玩?”罗尼无奈地**着太阳穴,似乎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队伍。

一直不发言的护卫忽然问道:“请问兰德维克先生,你们是准备在这里住宿,还是有其他决定呢?”

辛扭过头去看这他,笑嘻嘻地说:“哦,没关系,我们这就离开。知道了目标的所在地,早一点去不是比较好吗?嘻嘻嘻!”话音未落,库斯娜就已站起。

“我明白了,这就安排诸位的出城。”护卫认真严肃地说,随后先他们一步离开了会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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