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有点尴尬,握着手机的左手不知该往哪放,尽量保持着一副接电话的若无其事姿态。
我再次望向蓝树里,那孩子正低头看书,看起来安静极了,附近一带也只坐着他一个人。一切都安静的仿佛被时间沉淀,仿佛之前他用着那种居高临下、观察事世般的眼神盯着我——只是我一时的错觉——仿佛这事并没有发生过。
我失去了听白无常继续寒暄的耐心,挂了电话,走到蓝树里身后,随手拉出桌底的椅子坐下。
他放学后没有回家,搭乘了半个多小时的钟公车来到市里,找到了昌九市最大型的图书馆。这座修饰着高高穹顶、富有异国风情的图书馆是男女老少们的聚集地,甚至六七岁的小孩也乐意光顾此地。通常,小孩子只是过来消遣,不会像蓝树里一样正经的翻阅很多特殊资料。他像是在忙着查找什么似的,满书桌堆积的都是报纸和典籍,而且面前还放着一个冷色笔记本,会时不时的执起笔在纸上做记录。每当行人从他身边路过,向他投去好奇的眼神,大概想不明白为何这个小孩如此专注和认真。
“又一次打算呆到天黑?看来你并不担心爸妈会不会因此着急。”
蓝树里没有反应,静默的像尊雕塑。事实上,这是我第二次来到同一个地方,坐在相同的椅子上,前面位置坐着的也是同一个人,唯一不同的是与他的初次交流。我身体稍微向前倾,将距离拉近到他的耳朵能把我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为止。
“还想救你哥哥么?我想你一定不希望哥哥变成一具尸体。”
我的声音轻而淡,用着只能彼此听见的语调。我注意到了他那平坦的背脊稍稍绷直。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我的。”
“11月11日。”
“说具体。”
“下午五点二十左右,我那发疯的哥哥又跑得不知去向,爸妈急着去找他,独留我一个人在家。”
“还有呢?”
“那天我有点发烧,躺在二楼卧房睡觉,隐约间我听到了一楼缓缓的开门声,地板传响的脚步声。我走下楼梯,在客厅里寻找,来到哥哥的房门外促足,透过着虚掩的房门,我看见了你。”
“在二楼就能听到我的动静,你听觉未免敏锐了点。”
“天生的。而且,狗涛涛不绝的反常叫声比以往强烈。”
“然后呢?”
“然后我躲起来,等你离开之后跟踪你,我想知道你究竟想去哪儿。很快我便发现,你是去找我哥哥,只是远远地站着观察他。”
“如果我没记错,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很好,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会半夜发高烧了。”
“只是发烧而已。”
我审视着岿然不动的蓝树里,难以想象这具小小的身体里为何会装着如此冷静的灵魂。他有着成年人的头脑,且不说智商究竟有多高,可以肯定的是他非常聪明。
“你开了天眼?”
“嗯。”
“晚上是不是经常失眠?”
“还好。”
“谁给你开的天眼?”
“我自己。”
我忍不住嘶哑笑了,“为了一个傻瓜哥哥,亲手把自己推进黑暗里,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点。”
“我心甘情愿。”
“即使是死,也愿意?”
这句话只是在刺激他的情绪,我很想看见一个人类是否能捏碎自己的恐惧做到不畏惧死亡。
我们都靠窗而坐,窗外世界回荡的响亮闷雷给这处僻静的角落增添了浓重的阴影。劈过天空的闪电在暗夜里隐隐生辉,照亮了纤瘦单薄的蓝树里,把他折射墙壁上的诡异剪影映衬出一种说不出的邪恶。他纹丝不动地坐着,我竟恍惚产生了错觉,好像背对着我的只是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
“我想,我的死如果能换回蓝木森的存活,这很值得。”
一贯淡漠的语调变得有几分疏离了,他本身就是个冷眼旁观置身事外的看客。他的真名叫周树里,五岁那年失去双亲,后来被爸爸最好的朋友蓝山收养,但是这个孩子对世界的隔阂很深,从小到大几乎没法正常开心地微笑。
他双亲的去世无非是一场意外车祸,车子滑胎翻滚下了山坡。那年冬天是我负责回收他爸妈的灵魂,站在冰天雪地里俯视两个已经毫无生命体征的人。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我见过笼罩这个世界不计其数的死亡,目睹过无数冰冷的尸体,听见过无数死者临终时的绝望叫喊,可始终只有某一幕的画面令我难以忘怀。他的妈妈哪怕是死也没有松开紧紧拥抱他的双手,而他一动不动的蜷缩在妈妈怀里,瞌着眸子满面伤怀。那种景象不禁令我对人类疾病一样的爱感到迷惑,令我联想到了过去的自己——在我还是作为人类的时候,幼小的我和妈妈相依为命,每年冬天的夜晚我们总会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妈妈还会哼着歌谣哄我入睡,至今我还记得她温柔动听的声线。如今,她已是墓地里一具腐烂的尸骨。
“知道我是谁么?”
我出声打破了长久的沉默氛围,只见蓝树里伏在桌面的一只手向左边稍微移动,手掌下压了一份老旧发黄的新闻报纸。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拿,冷不防地听到他那明亮通透、不失寒冷的声音。
“这是出自1945年12月24日,起先发行英国伦敦,整整一页面的内容引起了人们广泛关注,两天后全世界都在报道它。我相信,你对里面陈述的事件并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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