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笨蛋快起来!”
张丕思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形如白银盘子的月亮已经挂在天上了,澄澈的天空如同洗后的画布,黑色深邃又遥远,像深沉的海,又像静谧的森林。没有云这种杂物的遮挡,银月洒下清亮的光。张丕思反射性地伸手遮住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如此耀眼的夜晚,洁白的月光洗去了世间一切的污秽,一切都在月光下显露身姿,一切都那么干净、漂亮,透着一种深邃的美。
繁星之下,深海中的群山,微风吹拂,落叶纷飞。
他仰躺在土地上,后背紧贴泥土,以最低的姿态,有幸把天地间的景色尽收眼底。
原来这世界上还能存在这样洁白无瑕的景色的。
张丕思静静地看着,像是虔诚的信徒,希望这如同仙境景色能永远定格。
仙境中的仙女垂下了华美的头。
“终于肯醒了?”
她的秀发随风轻舞,缓缓地,像在水中漂浮,银光洒在她的长发上,看起来晶莹剔透。发尾的绿在风中律动,宛如拥有生命,让人联想到极地那从天际垂下的极光,极度奢华又无比高贵。
完全不像是曾在泥地上打过滚的样子咧。没由来的,张丕思脑袋中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进而将周围神圣空灵的气氛破坏殆尽。
少女俯视着他,翠绿的眼珠,不快的脸上眉毛一抽。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没有啊。”
张丕思从泥地上起身。他想起自己原本是卧倒在地上的,现在他却只要仰起身就能起来。他不记得自己有睡相差这个毛病。
张丕思酿跄了几步才站稳。他挥动睡到麻木的双手拍去身上的灰尘,鼻腔中是泥土的气味,说真的,他不讨厌这个气味,反而因此觉得很安心。
张丕思做起事来神态自若、动作自然,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像是整好服装后,出来幽会等待着伴侣前来的小动物。
周围飘荡着和谐宁静的气氛,那么让人安心,仿佛在场的两人是多年不见的老友,而不是不久前才在这片土地上展开激烈的你死我话的厮杀。
他太安静了,安静得从他身上感觉不出一丝恨意,平静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
希拉对此很不爽,原因不明,但她宁愿这人用原来那布满了血丝的眼球瞪着她。她觉得这样反而会让自己好受一点。希拉已经不爽了很久了,仔细一想,好像就是从她偷袭成功之后开始的。当时那人倒在离他现在一个身位的地方,剧烈地咳嗽着,身体却用力紧绷,漫天都弥漫着杀气。他像紧绷的弹簧,咳嗽的同时也在体内积蓄着反击的力量,血红的眼球塞满了憎恨。但这根扭曲到极致的弹簧突然就绷断了,断地那么突然、那么干脆利落。于是漫天的杀气如海潮般退去,强烈的憎恨消散于无形,他伸展四肢,放松了身体,目视远方,一副一切事情都无所谓了的样子。他放弃了,在世界面前他像是被夺去了心爱的玩具的孩子,失望地低下了头,简简单单地就屈服了,连反抗都懒得去做。
对了,就是他那任人宰割的姿态,那副被人夺走了一切生活下去的希望的姿态,化为了无形的指责,指责希拉,责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希拉感到不爽。但她没有却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这股不爽的情绪不会这么简单就散去。让这种莫名让人烦心的东西像鬼魂一样终日萦绕于心什么的,想想就觉得烦。为了解决它,希拉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那么具体做些什么呢?
希拉不知道。所以她趁着那人沉睡的时候不爽着脸拼命地想。想烦了,她就唤出周围潜藏的小动物,蹲着和它们一边玩一边想。玩着玩着她的脸上就荡出了开心的笑容,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成为了陪衬。这期间她想了很多,想的最多的就是这个人起来以后肯定会怒目圆瞪,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甚至大打出手,而希拉,她自己则是机智地反击,运用智慧在语言上压倒对方,灵巧地闪过对方的攻击,把他绊倒,坐在他身上,接着像长者一样,语重心长地教导他说:“好啦好啦,少年,冷静一下你那暴躁的怒火,好好看看周围,你想想,你一个大男子……”反正在希拉所有的假象中,最后都是以希拉的谆谆教诲,少年的改邪归正结尾的。尼玛这才符合精灵高贵的身份不是吗,这如同童话中引导众生的大贤者一般的圣职,将少年从犯罪的泥沼中救出,在他感激的目光中她如圣母一般慈祥地微笑,哇塞咧,这种事情除了她们精灵以外还有谁能胜任!
接着少年就醒了过来,醒了以后一脸平静,一丁点的怒气都没有。安静地起身,安静地拍身上的灰尘,明亮的眼珠里没有一丝杂质,像是镜子,里面透着一股淡淡的坚定。就像是断线的木偶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即使再没有人操作他,他依然能在闭幕的舞台上尽情地表演,表演给空气看,表演给椅子看,表演给天花板看,反正爱看不看。就像古人明白了每天早上太阳必定会升起,便安然入睡,与世无争。
啊?生气?憎恨?
那是什么?
他平静的表情仿佛在如此述说。
所以希拉现在很不爽,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不爽,这不爽不管是程度上还是本质上都与原来的有很大差别,不但如此,她还有一种羞耻的感觉,羞耻到想发怒。
“喂!你……”
啊?
他抬头,表情真诚,像是在路边耐心等待着陌生人发问的人。
你为什么不生气啊!
这句话希拉没说,打死也不会说,说了又能怎样。看他那副样子肯定会在之后一脸真诚地反问“为什么”吧,那个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因为我不但一脚把你踹下而且还用魔法呼呼啦啦地往你身上甩吗?这哪里是童话中济世的大贤者,分明是娇蛮不讲道理的没脑公主嘛!
希拉有一种想要捂脸的冲动。半天才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一句:“……你就不能有点紧张感吗?”
“紧张?……哦,是哦,紧张……你还没出够气啊?”
“喂喂喂,注意你的说辞,你这话在旁人听起来不就像是在说我乱撒气吗?”
“……”
睥睨的眼神。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希拉说,“别忘了你之前还骑在我身上,虽然我们都是精灵,但别忘了你是骑在一个女性精灵的身上,年轻的女性精灵!连我的头发都被你搞脏了。这是非礼,知道吗,所以我的反抗是理所当然的,这是正当防卫,因为有个色狼想侵犯我!”
“哦,你说得对。”黑发精灵赞同地点头,“不过这个色狼在那之前先遭到了对方的炮轰魔法洗礼,你觉得杀人犯和**犯哪个人的罪孽更重?”
“谁使用炮轰魔法了!”女精灵大叫:“那是奥术飞弹,最最基本连傻瓜都会的基本魔法!好吧,我承认我当时是施了一点力,不过那种程度就算打在身上也就跟砸上一块石头的力度差不了多少!不懂就别乱说,你这个连奥术飞弹都不知道的一年级大傻瓜……不,一年级小学生都知道这个,你这个幼稚园大傻瓜……不……嗯……反正就是大傻瓜,超级大傻瓜,举世无双大傻瓜!臭不要脸!毁谤犯!毁谤**犯!”
“你才是毁谤犯!”黑发精灵跟着叫,“你以为我瞎的看不清啊,那个飞弹的气势哪里是一个石头可以比的,那东西打到人身上,我敢肯定能炸出一个窟窿!”
“那是针对一个故意撤去全身防御的人来说的!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就算是平常状态,一般人也会自发地在表面生成一层魔法保护膜。”
我靠,保护膜?老子他妈的连魔力都没有你还跟我扯什么魔法保护膜,我要是挨上一记岂不是真要在身上长一个窟窿?张丕思心想,但为了避免落得被抓去当本地科学研究的实验材料的境地所以不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
“但一见面就一飞弹过来还是有问题吧?还是说我该猜到,对初次见面的人二话不说先往对方脸上来一记是你们家乡的家常便饭?”
“啊啊!那当然了!”希拉紧接着说,“不过仅限那个初次见面的人不但躲在一边鬼鬼祟祟地偷窥淑女而且身体还有了异常反应的时候!”
“我靠,我明明是正大光明的站在那里看!而且我看到的只是一个莫名其妙在森林边晃来晃去又莫名其妙转身的人而已!我干嘛要对这种事起反应?我又不是变态!真要说的话,你才是变态,一个女精灵竟然暗示一个精力旺盛的男性那种事情。哎呀不得了,想不到你外表奢华的皮囊之下,竟然隐藏着一颗如此**的心!”
“谁跟你说身体异常是指那方面的事情啦!”希拉扯着嗓子满脸通红地大吼,“我是说你的体质,你的体质有问题!因为我竟然完全不能从你身上看到一丁点的魔力!这是不正常的现象,所以我想做个实验!不然你以为我想干什么!别以为所有人的脑袋都跟你一样充斥着乱七八糟下流无耻的变态思想!你这!……你这!……史无前例的死变态!”
“咦?没有魔力这种事情原来看得出来?”
“废话!”
“也就是说你毫不犹豫的就对一个初次见面看起来没有丝毫魔力的人甩出了能把这样的人胸口凿出一个大洞的奥术飞弹咯?”
“…………………………”
机关枪似得对话突然卡壳,周围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沉默。
希拉额头上渗出了一滴汗水。她转头,嘟嚷道:“胸口开洞是不可能的……我当时瞄准的是肩膀。”
“还不是一样!”
“吵死了!我试一试又不会怎样!书上都说这种事没问题了,我不就是看着机会难得所以想亲自试一试嘛!……就算真的开了洞,那也是开创了新型病例研究的先河,是震动世界魔法圈和医疗圈的伟大里程碑啊!说不定能出名啊!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诺贝尔最佳发现奖,诺贝尔世界贡献奖,诺贝尔世界上最聪明的精灵奖什么的!”
“我去,想不到你除了身心**,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拜金女……做人能做到这个份上,我对你的感情已经超越鄙视达到敬佩的程度了……”
黑发精灵疑惑地伸手抚着下巴,低声嘟嚷,“话说回来,这个世界原来也有诺贝尔啊……”
“谁是身心**的拜金女!注意你的说辞,如果你不想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劝你注意别让你嘴巴的话传到我家族的人耳朵里!……你还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黑发精灵扬起头。
“你刚刚提到了我的身体有病……”
“病的还有你的脑子。不过你没说错,确实如此,人们把你的症状成为‘魔法绝缘综合症’,病如其名,有这种病的人不能使用魔法,但同时像奥术这种纯粹的魔法也不会对这种人造成丝毫损害。”
“哦,就像上条当麻的右手一样有魔法免疫的特效咯?听起来好像很厉害。莫非我其实是一个稀罕的魔法师克星?请叫我敌法师,或者伊利丹。”
“啊啊啊,你说的没错,这确实非常厉害,”希拉看傻瓜的眼神,“只要人们不会具现化出剑砍你;不会分开脚下的土地让你掉下去;不会操纵水把你淹死;不会启用风把你吹飞;不会扔出火球把你烤成煤炭,那你确实是非常厉害的。你还可以通过耍宝让他们笑破肚皮炸死他们哩!你怎么不叫傻瓜呢。”
“……这个有救吗?”
“脑子的话,放弃吧。”
“不是脑子。”
“不知道,书上虽然说没有……”希拉思考了一下,“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书了,这种病例太过稀少,几百年才出一次。如果你对研究者们有信心的话,可以期待一下世界的某个角落说不定已经研究出了治疗办法。不过那种事情不重要,你的体质赋予了你去做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的权利。”
“比如说?”
“入侵森林什么的……”希拉昂首挺胸,一手叉腰一手抬起,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森林,绿发凛然摆动,她以命令式的语气说,“说不定这里面就隐藏着治愈你的身体问题的关键呢。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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