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一切的开始要从四月二十三日晚的一个不眠夜里说起,这就是故事的开始之地,亦是结束之地。
我的朋友们大多早已入土为安,但是每当我回想起那些年当书记官的日子,我就会在长夜里面失眠,耳畔时不时地会回响起炮火的声音,军人们痛苦的呻吟声。
他们都死了,我活下来了。
说来幸运,在十二月的‘最后一战’之前,一枚破片弹在我身旁炸开,几乎撕碎了我的左臂,我因此所以侥幸离开那个战场。我是那场战争里面唯一活下来的书记官,我的脑袋还有我的笔记里面记载的那个战场上许多为人所知的历史和不为人所知的过往,而那些笔记里面。有的故事是我亲手记载的,还有的是别人的——属于一个特别行动小组的故事。
那是由别的书记官所书写的故事,几经辗转之后到达了我的手上,上面记载的故事之匪夷所思,甚至有许多逆转战局的隐秘之事。
林林总总计算下来大概有十多本,我知道这些故事并不应该为人所知,但我认为这些英雄们的所作所为必须有人知道,不妨让我动用早已腐朽的左手,将一些常人所无法接受的事实变为传说,让它流传去罢。
这些‘巫狩’的故事,应该被掩埋,但是却不应该被忘记。
但真到下笔的时候,又开始感叹自己的文笔匮乏了。一时间竟无从说起,不妨趁着如今月色甚好。
先从一开始的故事说起吧。
那个地方叫做克莱顿第三大道,进去左拐第二个巷子,承载着我过去三年记忆的——地沟巷。
Ⅰ.
‘姥爷,姥爷——’
拽住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绅士的裤脚,西格玛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如此说道。
‘行行好吧——’
理所当然的,他被踹了一脚,然后死了。
那很显然这位绅士先生才不会为他的死埋单,毕竟周围的淑女们都看见——是那个不要命的邋遢鬼拿头撞着他的靴子,不是吗?
西格玛被饿了四天了,饿的受不了了之后他离开了巷子,来到了街上,然后就死了。
拜托,拜托。
这真的怪不到谁,在这座城里面孤儿不少,但能活下来的只有少数,忍受不了饥饿得死,忍受不了寒冷也得死,忍受不了欺辱更得死。
天那么冷,箱子里面只有一个油桶,靠着油桶取暖的孩子却很多,西格玛是这几个孩子里面最小的,别是刚刚流浪资质尚浅的走失儿童,根本受不了我们这些街头地痞的嘲笑。
自视清高,又不肯翻垃圾桶的他理所应当的在这个时代被杀死,救不了的。
‘你知道吗,那个家伙在死之前还在说:我的爸爸妈妈只是一不小心没找到我而已,过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找到我的,结果现在死了都没有人去收尸,呔!尸体躺在巷子门口真晦气!’
往油桶里面添了一把垃圾,这个巷子里面年纪最大的,资质最老的痞子如此说。
‘他居然还妄想着去孤儿院里面求助?拜托啦,开什么玩笑啊?还记得杰瑞吗?就是上周刚死的那个——对对,就是被汽车碾过去那个。’痞子头儿扶着脑袋,假装坐着思考的样子,唾了两口唾沫之后才继续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他就是从孤儿院里面被赶出来的!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其他的人也笑了起来。
我觉得这件事情并不好笑,杰瑞死的很惨,在此之前,他至少从摊子偷到了两个苹果,我有幸分一杯羹。
但这样会显得我格格不入,我也只好跟着干笑了两声。
‘我想我们得出去弄点子花,或者搞一点吃的。’笑完之后,头儿就开始说起正事了。
像我们这种找不到工作,又没有住处和监护人的弃子如果想要在这个地方活下来,没有一个手上是干净的。
捣乱是小的,说道弄点子的方法,该是会被打断手断脚的。我其实不想去的。
‘玛格丽特,你去——’
‘前天我才弄到了一个夹子,别这样,我会被条子抓到的……’吞吞吐吐还没把话给说完,头发就被拽了过去,细密的针扎的感觉刺激着头皮,让我将刚刚想要说的话给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你这个没人要的怪物还那么多废话,如果不是我们好心收留你的话,你就和外面那个一样,懂吗?’
左眼皮被狠狠用手向拉扯,一时间慌乱地晃动了起来,还没等适应又重重的挨了一下。
‘少拿你这渗人的眼睛瞪人,不然我就把它挖出来。’
‘是。’
‘滚吧——弄点子来,不然有你好受的。’
‘是。’
‘还有,找块布把眼睛遮住,涣散的瞳孔只有死人才有,不要表现的太显眼。’
‘是。’
捂着被打的沙疼的左眼,灰溜溜的抽出一条脏兮兮的围巾唔在脖子上,然后离开了巷子。
那家伙的尸体还在那里,正值冬季,尸体只是冻得僵硬,周围的路人连看都不会看这东西一眼,就算是瞧见了,更多的反应也只是捂着鼻子,加快步伐,说上两句晦气。
真是没办法呢,这人活着就没什么人权,死了便就更是无足轻重了,就算是曝尸街头估计也只有等到花烂发臭之后,裸着森森白骨才会有条子叫来工人把他的尸骨收一下,拖到城外西北的烂葬岗里面埋掉或者烧掉吧。
但这孩子真的应该受到这种待遇吗?
我不禁想到两年前的自己。
依然是深冬,初次来到克莱顿的我。
父亲牵着我的手,来到了一家便利店,手上提着一瓶白兰地,然后离开了那里,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街道。
稍稍,有一点悲伤了。
‘孩子,能帮我一个忙吗?’
突然被人叫唤了,有些无所适从的回头。那老头穿着合身的三件式手工西装,踏着狼皮靴,系着高领,戴着圆帽子,双手拄在精致的拐杖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给你一顿饭,你去把那边的孩子埋了。’
也许人生并没有那么多的……晦暗吧?
‘当然,先生,只要管饱。’
他当然没有继续再说什么,而是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20分钟后,我拽着西格玛的尸体出了城,找了个山崖,把它丢了下去。
当我再回到那里的时候,那个老人仍像那么站着。他不慌不忙地拿出了怀表看了一眼,摸了摸他那考究的八字胡:‘还不错,三十六分钟~’
‘食物呢?’我问。
‘随我来,先准备一下。’弹了弹帽子上的雪屑,老人问道,‘姑且问一下你的名字叫什么?’
‘嗯?为什么?’
‘等会儿可能有一场长途旅行,仅此而已。’说完他便转身要走,但突然又转头,稍稍低下了脑袋说:‘我的名字叫做奥利凡德.哈莱,人生太漫长,需要去浪费浪费,你要来吗?’
我跟上了他的步伐,反正人生漫长,不乏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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