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里霜寒
这个世界上最暖的,是人心。
这个世界上最冷的,也是人心。
在最寂寞寒冷的夜里,对抗所有罪恶悲伤之人,就是王。
每一个从时光里走来的男人,都会被那名为“岁月”之物的沧桑所感染。
成长的另一面是失去。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守恒的。
坚持不懈的努力,只不过是期望用自己所不需要的事物换来那些真正有价值的,或者说被社会认可的东西。
可是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天平上的形势也便逆转了。
这也是一个人永远无法让自己满意的原因。
与其归结于人类被欲望所驱使的贪婪本性,倒不如说是宇宙的法则罢了。
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坦然地说出“问心无愧”这样幼稚的话语了,岁月的刻痕看似轻淡,实已铭心。
灯红酒绿的世界早已将心灵上色,不复本真的清澈。
在最寂寞的夜里,喝最烈的酒,妄图找回曾经的自我,终究虚无梦成空。
玄承做梦了。
那缥缈的梦很是奇怪,仿佛亲历般真实,仿佛看客般超脱,让玄承无法忘怀。
好冷。
这是玄承入梦的第一感觉。
不是那种极北浩瀚狂野的冷,与那种极致而纯正的寒冷不同,这里的冷,夹杂着……令人厌恶的东西。
阴冷,渗入骨髓的阴冷。
那些海潮般的雾气翻涌着缠上了身躯,像是神话中塞壬女妖的手,柔媚地抚上英雄的胸膛。
妖异的氛围,沉默的灵魂。
真是好笑啊,废柴也有成为英雄的那一天么?
还是说一切不过是苍茫的梦境?
玄承觉得在这样的夜,这样的雾里行走的,就是那种带着宿命哀伤的英雄。
他之前分明觉得是自己在经历这场梦境,可现在却渐渐不那么肯定了。
那个在雾海里穿行的人,那么坚毅,那么冷漠,就连无孔不入的雾气都在嘶鸣着避开那人的身躯,又怎么可能是和自己一样的凡夫俗子?
男人沉默地走着,混杂着雾气的冰冷之雨从天而降,打湿了他身上那套精致的灰黑色浅格西装。
英国萨维尔街的Anderson&Sheppard,特级私人订制西装,无论是从历史、裁剪、还是工艺、声誉来看都是世界最顶级的。
然而阴冷的雨和同样阴冷的雾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冰冷的雨无情地摧毁了男人那被名师打理的一头银发,由无数细密雨滴组成的水流顺着男人的烫金的衣领流下,让那张阴沉却又英俊的无可匹敌的面孔在暴雨的冲刷下显得分外桀骜强悍。
不做任何防护,任由阴雨加身。
真正的王者从来不会惧怕任何磨难,也不会在任何时候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
苍渊,无主之人,无冕之王。
茫茫的雾海本是无尽,可苍渊要来到这雾的尽头,这雾便也就有了尽头。
没有什么能够拒绝王的意志,除了天上的神明。
苍渊在雾的边缘站定,泛着寒光的视线洞穿了眼前最后一层雾气。
雾气之外的景象映入他的眼帘。
王的眼神在这一刻失去了焦距。
苍渊在刹那间恍惚起来,雾和雨组成的水帘立即咆哮着弥漫上来,再一次阻隔了他的视线。
暴雨下得愈发猛烈起来,仿佛要淹没莽莽大地。
明明是坚如磐石的人,肩膀却仿佛在雨中微微颤抖。
妖异的雾愈发妖邪起来,呼啸的雾气和着冰雨急速聚集起来,汇成模糊的人型,看起来像是克苏鲁神话中跑出来的妖魔,周身散发着不祥的邪恶气息。
在风雨的肆虐之中,那个恐怖的人型急速掠来,它浑身上下流动着银白色的液体,像是活的水银,扭曲的银白色触手挣扎着从它的脖颈间冒出,像是离水的章鱼那般疯狂地舞动着。
如果在雾都伦敦缔造了恐怖传说的杀人魔开膛手杰克死后化为厉鬼,想必便是这种令人惊惧的邪魔。
银雾之鬼尖厉地嚎叫着,凄厉的声音令闻者而为之丧胆,这恐怖的妖魔在转瞬之间杀来,快得仿佛惊雷。浸泡在暴雨之中的空气剧烈地飞扬起来,白色的雾气伴着尖锐的爆鸣声荡出了扭曲的圆形,地狱之中的魔鬼在刹那间突破了音速,鬼魅般地移动到苍渊身后。
畸形的巨爪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毫不迟疑地向苍渊脆弱的脖颈拍去!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速度,几乎让逃命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死定了!
即便苍渊意识到了身后的杀机,也没有任何办法躲避!
玄承的身体在这一刻剧烈地痉挛起来,仿佛那妖魔的爪趾已经黏在自己的脖颈上,在下一刻就会将自己撕得粉碎!
濒临死亡的恐惧令玄承的双眼一阵发黑……
然而铺天盖地的暴雨依旧是那般凛冽地洒下来,做好了
死亡觉悟的玄承在一片茫然中醒来,发现自己依旧置身梦里。
那个仿佛城墙一般的男人一直默默地看着雾气外面的世界,根本没有在意身后的魔物。
事实上,在那邪神般的魔怪触及苍渊身体的刹那,便被不可抗拒的力量凭空消除了。
那隔绝了时空的波动是那么的超然,仿佛是神明的手,随意地抹去白纸上令人不满意的图画,
银雾之鬼就是那被抹去的图画。
在那宇宙法则一般的力量下,它甚至来不及发出最后的哀鸣。
笼罩天地的雾气在此刻剧烈地沸腾起来,血的腥味弥漫了在每一处角落。
此时此刻,天上落下的已经不是雨滴,而是鲜红的血!
真实的、粘稠的血。
“咳咳咳”那赤红的血雾凝聚成一个人型的轮廓,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令见者毛发悚然。
苍渊依旧淡淡地看着雾外的景象,一言未发。
“你……咳咳……还真是……咳……强大得令人绝望啊!”
玄承仿佛见鬼一般地颤抖起来,眼神里闪过深深的惊惧。
漫天的血雾化成了人!
那人仿佛从浸满血的池子里爬出,浑身流淌着猩红色的鲜血。
可他的语调却是那么的从容,带着病态的喜悦。
“苍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喜欢么?”
仿佛听见那浴血的人笑着在自己耳旁低语,声音里带着压抑的仇恨,扭曲的爱和病态的兴奋。
那样强烈的憎恶令玄承窒息。
“我似乎说过最后的时刻由我来决定。”苍渊那钢铁般冷酷的声音将玄承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是人间帝王冷漠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平静,仿佛正全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不要生气啊,至高无上的王,我只是履行忠臣该尽的义务罢了。”
血人那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复仇的喜悦。
“现在距离最终的时刻还太早了。”
王回复了理智,但是声音里的怒意依旧挥之不去。
“太早了?”
那血人反复念着这句话,像是疯了一样狂笑起来,笑到那猩红的血泪从破裂的眼角抑制不住地肆意蔓延。
“我亲爱的兄弟啊,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帮我斩断凡尘时的做法么?”
血人愤怒地咆哮起来,漫天的血雾汇成巨大的漩涡,凝聚着那刻骨的恨意。
“你杀了她!用此世无人能忍之痛苦!以此世无人能负之屈辱!”
血人的眼眸之处是空无的血洞,可此刻玄承却分明觉得那里噙满了泪水。
“现在你竟然在最后一刻犹豫起来?”
嗤嗤的笑声仿佛在崩溃的边缘。
“我的王啊!我追随着你的步伐!你却亲手毁了我的一切,让我的心承受永世之痛!你说只有断下所有的念想,才能到达那真实之彼岸!”
血人的咆哮声中藏着绝望的悲伤。
“现在我一无所有了,你已经成为我存在的唯一意义。让我永远忘掉这一切,去实现我们毕生追求的、那个该诅咒的理想吧,阿渊,然后一起生活在幸福的新世界……”
血人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时刻拉出的尾音简直像是乞求。
玄承看着低声乞求的血人,竟然荒谬地感觉自己仿佛在这阴沉的雨夜里捡到了一只可怜的流浪狗。
“我知道”
王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柔和。
“但是现在还不是我心目中实现至高目标的时刻。”
苍渊用那微微带着一丝温度的声音解释道。
血人沉默地看着王,一言不发。
“放了她,离星,结束这场无谓的闹剧。”
苍渊淡淡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终究欺骗了我,背弃了我。”
离星冷冷地看着那个自己为之放弃一切的人,浓稠的悲伤与憎恨从他那双可怖的血瞳中流淌出来。
“自从她死后,我便是离猩。”
血人的话语里带着无尽的仇恨,此时雾外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蓝瞳的女孩在暴风雨之夜拔出了腰间的双剑,一把赤红如火,一把清寒如冰。
一只银雾之鬼面目狰狞地超她杀来,巨大的利爪贴着少女娇嫩的皮肤划过,强劲的爪风撩起女孩酒红色的长发,少女那绝美的容颜在空气中惊鸿一现。
女孩堪堪躲过了魔物的一击,秘银之鬼的巨爪因为用力过猛深深插入土中。
好机会!少女灵巧地踏在秘银之鬼的爪趾上,以之为支点高速的旋转起来,那被雨水打湿的雪白裙摆在高速的旋转下散开,仿佛盛放的白莲;女孩手中赤红的烈火剑与清寒的玄冰剑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旋转着合成金黄色的圣枪。
秘奥义,沧海流星耀!
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长枪像是洞穿白纸一般轻易地刺穿了秘银之鬼的身躯。
因使出绝技而脱力的女孩跪倒在地上,被浸透的雪白连衣裙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裹住女孩错落有致的娇躯。
还真是狼狈啊,陌琼这样自嘲道,却不安地感到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重新站了起来。
银雾之鬼!它是不死之身。
现在意识到这一点显然太迟了。
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孩最后一次呼唤挚爱的名字,昏倒在暴风雨中。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女孩口中的名字是……
苍渊!
王动了起来。
山河都在这一动之下颤栗。
漫天的星光驱散了弥漫着的浓雾,那高举利爪想要剥夺女孩生命的银雾之鬼刹那间化为飞灰!
苍渊怀抱着昏迷的女孩,立于狂风暴雨中。
“滚开!”这是王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发怒,斥责他最亲近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一起死吧!背誓者!”因绝望而疯狂的离猩身化血狱想要吞噬苍渊,然而即便世间无双的魔主也只能在王愤怒的眸光里败退。
那是无可匹敌的强大,当苍渊饱含杀意的目光投射而来时,苍穹都为之破碎!
漫天的血雾被击碎成无边的血雨,随着无尽的狂风消失在天空之上的时空裂缝里。
盛怒之下的苍渊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没有收掉离猩的性命,而是选择了将他永远地放逐。
或许那无边的虚空和漫长的时间可以将他心中的绝望消弭殆尽。
身心俱疲的王怀抱着昏迷的少女消失在冷冷的风雨里。
梦,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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