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我们从摇晃的车厢中醒来……闻得见湿漉漉的青草香,马蹄哒哒地响。我枕着世上最温柔舒适的枕头,头颅里浸泡着鲜奶,流淌着蜂蜜,被草莓味的棉花糖和朱古力包裹着昏昏沉沉地坠入深渊。
“亲爱的,你听,小蘑菇从地底钻出来了,‘咕嘟’一声就顶着小花伞冒出来了。”
我感到我的一绺头发被小豆饼在手指上绕着。她的声音细细地,柔柔地,萦绕在我头顶几寸的距离。
“……”我稍稍睁开一只眼睛,小豆饼的睫毛拂过我的面颊。她轻轻地用鼻尖蹭蹭我,然后抬起头调皮地一笑。
“哈!是膝枕哦。怎么样怎么样,恢复精神了吧小鹿?”
“我、我又不是人类,你们的恢复精神小妙招对我没有用的。”话虽是这么说,但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飘啊飘,啊,车厢好热好热。
“欸——”小豆饼托着下巴发出长长的音节。我用手肘把自己支起来,看了看周围。
枣红的车厢。在座位下滚着几颗磕青的苹果,地板上布满触目惊心的巨大爪痕。她是从哪儿弄的车啊,这不就失去“我们得赶快动身,直走到世界尽头”的感觉了嘛。我真享受和我可爱的朋友的徒步旅行啊。
这样我才想起来扑向我眼睛的深红花朵。我眨眨眼睛,什么状况都没有,但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浑身阵阵酸疼。于是我又吭哧一声倒回了我的朋友身上。
“喂喂,小枣糕不向小豆饼道谢吗?小豆饼都被压麻了哦。”
“不要不要。”我翻了个身,“听不见!”
“妈了个巴子的,死丫头。”她叹了口气,开始戳着我的鹿角玩。
我枕着我的朋友,逐渐沉入我们一起旅行的时光……
我们走在森林里,旅人们两手空空。“亲爱的小鹿!”小豆饼对我说,“你知道这森林为何碧绿生光?是来到这儿的荷花女在每一片大地上覆了绿绸。‘我要把这荒山沟变成大湖,我要把这荒山坡变成桑林。’世界因这些勇敢而持之以恒的人们才变成今天的样子。很好吧?”
她看我接不上话,又把话题拐去别的地方。
“小鹿知道‘糕点’吗?在城市里,人们在太阳向西去时要吃热甜饼喝冷牛奶,这叫‘西阳茶’。守旧老王室也有好点心,绿豆饼和红枣糕,就着热腾腾的茶喝下去。我的名字就是小豆饼,小鹿有名字吗?”
当然也是有的,但我想听听她给我起了什么名字,“小豆饼”真是甜蜜的名字啊。
小豆饼背着手向前迈了几步,靴跟一跶转身回眸。青色的风流过大地,她长长的豆绿色竖卷迎风飘转,缠绕着丝丝甜蜜的糕点软香。伸开双臂,拥抱蓝天绿地,裙裾轻舞飞扬……
“那么,你就叫‘小枣糕’吧!和我一样,是世上最甜蜜可爱的名字,最芬芳柔软的姑娘——来吧,我的朋友!”
……
“想什么呢小姑娘。”小豆饼戳戳我的前额,“我可是从地狱借来了马车和你的命,天杀的偷猎者。亲爱的想听听我的历险吗?”
——
从树杈与树杈的缝隙中,小枣糕头上的鹿角若隐若现。像一只失群的幼鹿,缓缓地从绿叶中穿过。
消音手枪吐出了三粒子弹,见习的死神们披着黑色的斗篷爬出地狱。
“跟我们走吧。”
在年轻猎人的面前,立着红蓝两色的靴子。
“呐呐小红,”背着扫把的蓝靴子死神踮起脚,把手搭在同伴的肩上。“如果好人死掉了,会去天堂吗?在那儿,有天使的地方!”贝拉伸出手,指向蓝色的天端。
“你去的是地狱。”红攥着拳头向前走,死去的魂魄在小罐子里一浮一沉。
“贝拉是坏孩子。”贝拉回答,“工头儿总是这么说,唉唉,没有比穷鬼更适合下地狱的了。”
“下班后我们去吃朱古力糖。”红说。
“呜哎——缀满杏仁和葡萄干的那种?”
“嗯。”
“小红是天使!抱抱抱抱❤”
死神们从草地间经过,走向一条红艳艳的溪流。在那儿,豆绿色的少女正扯破裙子裹住鹿形少女胸前的伤口。
贝拉戳了戳红。“小红,这是我们执法不力的错。怎么办呢?”
红把双手抱在胸前,及地的黑色长发凝在红溪之中。
——
“所以亲爱的!”小豆饼把我的手拉过来,贴着脸蹭了蹭。“看到小鹿重新精神满满真是太好了,感谢死神小姑娘们的好心。你看,”她仰起头,我也从她的膝盖上爬起来,泛着淡蓝的山脉从窗子里一闪而过。
“这里是整个国度最东边的地盘。人不太多,有一些小小的村镇,靠种地为生,是自给自足的农民。他们说起话来重音放在字母‘a’上,说起长句子浓厚悦耳。不像西边的,有钱人说话音调都浮在天上,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她说着把手放在鼻子下扇了两扇,像是闻到了金币的臭气。
“我们那边的森林,‘马鹿豆苗森林’,”她说着瞟了我一眼,轻轻地笑起来。我捂住了脸,这名字怎么……好羞耻啊?
“好了好了,不笑了。”小豆饼清清嗓子,“马鹿豆苗森林,在这里的西北部,是非常、非常大的森林,所以一着火大家都完了。我家也曾是这里的农民,后来自发去做了护林员,很勇敢吧?”
我点着头,但是突然想到,小豆饼是有家人的啊。“我们这样跑掉你的家人怎么办?”
“重要的是工作。”小豆饼托着下巴,“我们也有保护森林内其他居民的职责,我要保护你,”她的目光转而变得严肃,“未发现偷猎者的子弹,我很失职。当然,”她咧出一个笑容,“留在那里会被抓走征兵的。我不赞同铜骨军这种行为,但我也不认为王国军一定赢。打了十二年的仗,十五岁以上的人也打光了,又把年龄调低,十三岁的也抓;以后,以后会怎么样呢?我不知道。小枣糕,你尽可嘲笑我的懦弱。但十三岁就死,这意味着什么?”
“王国军那边都是些二十几岁的少爷,打咱们这群小屁孩跟玩似的。铜骨军啊,可是为了平民抗争而组建的。可眼下平民都要死光了,你拿什么好处给我们?我们每个人都这么年轻。”
年轻总会有好事发生。但这种年轻已经要死去了。我把手放在小豆饼的头顶,头旋里绕着丝丝的温暖。现在我们来到了远处,应该不会被抓到了吧?
我正想着,马车腾地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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