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徒自远方来
卯时，太阳刚刚升起，山间的空气之中还带着一丝凉意，但山间这处普通人所找不到的小院子里，有一个人已经在晨练了。
“第七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暗杀拳第三式！雏鹰起飞！”
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米七八的个子让他看起来比同龄的其他少年成熟了许多，此时他正在这间不大的小院子里满脸严肃的喊着不明觉厉的口号，做了个标准的白鹤亮翅。
“你这明明是白鹤亮翅！”
一只布鞋带着强有力的风声“啪叽”一下子打在了少年的后脑勺上，让正在单脚站立着的少年一个没站稳，向前摔了个标准的……嗯……蝶吻水。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趁着卯时太阳刚出生，紫气最盛的时候，练咱们这一脉代代传承下来的紫气东来吐纳法。你看看你，练的这是什么？全国中小学什么，什么广什么操？这都什么玩意儿！能跟咱们仙家正统功法比么？能么！？”
少年正是一年前的雨夜被老府主收做徒弟的乐离，此时他正揉着后脑勺从地上爬起来，呲牙咧嘴的样子看起来颇为滑稽。
老府主光着一只脚从卧房里走出来，痛心疾首的看着眼前自己的这位大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后悔自己当年怎么就收了他这么个……这么个孽徒！简直就是要气死人。
“师父，你竟然打我。”
乐离从地上坐起来，看着老府主，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
“我爸爸都没有打过我。”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夫今天就替你父亲打死你这个孽徒！”
老府主好悬没一口气背过去，不过好在他养气的功夫还算不错，到底还是挺住了。
“额，那啥，师父，我开玩笑的，您别生气呀，别气坏了身子。”
乐离看到自己师父捂着胸口，一副气上不来的样子，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扶住了老爷子，又是捶背又是捏肩，好一顿忙活。
“诶，你小子啊……”
老府主穿上了被他扔出来的布鞋，坐到了屋子前面的台阶上面开始就着早晨的紫气开始吐纳。而乐离则是在他的身后给他捶背捏肩。
“你说你这小子，哪都挺好，可这仙家的功法，怎么就是学不会呢？”
老府主吐纳完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要说自己这位一年前收的徒弟，哪里都好，有礼貌，孝顺，做饭好吃，对自己的话从不反驳，而且还有一副按摩的好手艺，除了总是爱跟自己开一些听不懂的玩笑之外，哪里都是没的说，可就是学不会自己交给他的功法！这让当时教了他大半年的老府主当时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我也没办法啊师傅，我全都是按照您说的做的啊，一模一样，我连呼吸顺序都没变，可就是感觉不到您说的那些什么丹田，灵气，经脉什么的，我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乐离苦着脸和吐纳完毕的老府主并排坐到了台阶上，这大半年来不是他不努力，而是他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当初他努力在蒲团上打坐了整整两天，两条腿都快没知觉了，整个人也都困的快要一闭眼就睡过去，可是对老府主说的那些什么经脉丹田灵气，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要说谁最着急，他才是最着急的呢！好不容易找到了神仙，还被收做了徒弟，却练不了功，这简直能让人哭出来好吧！
难道自己堂堂一个穿越者，却要作为一个屁民在异世界过一辈子嘛？怕不是丢尽了各位穿越者前辈的脸呦！
“吱吱吱。”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老府主专门制作的小床上起来的花生，此时也和两人一样并排坐到了台阶之上。它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拍了拍身边少年的大腿，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但它一个老鼠做出这种动作，看起来却是十分的惹人发笑。
“噗，花生哥你这样子好好玩啊。”
好吧，已经有人笑出来了。
“吱吱吱吱！”
花生一副“你家鼠爷我好心安慰你，你个臭小子居然还敢嘲笑我”的样子几下子爬上了乐离的头顶，用嘴叼住了他头上一缕头发就开始左右拽了起来。
“疼疼疼疼！好疼啊，花生哥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您大鼠有大量就饶了小的吧！啊啊啊不行！不要拽那里！要掉了！头发要拽掉了啊啊啊！！！”
老府主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老友和自己徒弟相处的这般和谐，也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当初他还担心这个疑似是成了精怪的老伙计会不会吓到自己这位徒弟，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自己这位徒弟的接受能力比自己想的还要好得多。
“好了，别玩了，花生，不要欺负小离了。”
老府主伸手把还在乐离头上耀武扬威的花生抱了下来，然后瞪了乐离一眼。
“小离，下次不许再嘲笑花生了！”
“诶嘿嘿，知道啦。”
乐离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对花生鞠了一个躬。
“对不起啦花生哥，我下次会注意不嘲笑你的。”
“吱吱！”
花生叫了两声，然后把头往旁边一扭，顺着老府主的手臂爬上了他的肩膀。
这意思大概就是“既然你都这么诚恳的道歉了，那鼠爷我就饶你一把。”
这只大老鼠骄傲的就像是一只猫主子。
“好了，小离，准备生火做饭吧，咱们也该准备吃早饭了。”
老府主看了看远处的太阳，对乐离说到。
此时，天色早已经大亮，温暖的太阳驱散了那早晨独有的微微凉意，正是吃早饭的时候了。
离着饥荒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年，现在无尘府里比起一年前米缸里都积满了灰的情况已经好多了，虽然称不上是顿顿大鱼大肉，可一日三餐顿顿吃饱却也是能达到的。
老府主觉得自从自己收了这个徒弟之后好像就一直在走运，如今就连许久没有松动的境界都有了一丝丝突破的迹象。
可是为什么自己这个徒弟就是修炼不了呢？难道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看着自己徒弟走进柴房的身影，老府主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花生啊，你说我到底是忽略了什么呢？”
“吱吱吱。”
“也对，你也不修道，哪知道这些。”
今天的早饭是小米粥加咸菜，乐离还特意煮了三个鸡蛋。
“给您，花生哥，已经晾好了，您直接喝就行。”
花生吃不了太烫的东西，所以乐离和老府主一般都是把吃的晾凉了后再给他吃。
一碗已经晾凉的粥和一个已经用凉水降完温的煮鸡蛋被放在了桌子上，粥和鸡蛋的前面有一个小垫子，这是花生的专用座位。
两人一鼠成三才之式围着一张圆桌坐下，毕竟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不是？
“话说……吸溜……师傅啊。”
乐离等到老府主和花生都开始吃了之后，端起自己的热粥喝了一口，然后放下了粥碗看着老府主。
“怎么了？”
老府主慢条斯理的敲碎了自己的煮鸡蛋，把蛋壳弄干净了之后丢进了自己喝了一半的粥里。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啊。”
乐离往自己的嘴里塞了口咸菜。
“嗯？什么事？”
老府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您当年看到我的时候就决定收我为徒，是为什么来着了？”
少年一边喝了一口粥，一边问着老府主。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
老府主摇了摇头。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当年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发现了你身上和我的因果啊。”
“什么因果？”
老府主抚了抚自己的胡子，他的年纪的确是太大了，一年前的事情已经有点记不清了。
“我记得……应该是能让我如愿以偿的因果吧？”
老府主也不确定，毕竟一年前的事情他确实不会把每个细节都记住。
“那我有一个猜想。”
“什么猜想？”
乐离双肘拄在桌子上，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府主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乐离的双眼中闪过了一道亮光。
“您当时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的愿望就是收一个资质够好的徒弟，然后把我这一身本领传下去啊。”
“没错，就是这样！”
乐离伸手打了个响指。
“当时您的愿望是‘收一个能让自己传承法术徒弟’，但我身上的因果却是‘能让您如愿以偿’，也就是说，我并没有办法学会您教导给我的东西，但是我却能给您带来能传承您术法的徒弟！”
“您觉得我这个想法对不对？”
老府主简直都要惊呆了。
这，这玩意还有这种操作？为什么自己以前没想到？难道说这世间万物的因果，也喜欢跟自己玩儿文字游戏？不能吧？
“不，不能吧？能是这样嘛？”
老府主握着筷子的右手不停颤抖，他赶忙把自己的筷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后他身体前倾，用左手撑住了额头。
“难道真的是这样嘛？所以你才没法学习我给你传授的功法？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你迟迟没有给我带来能传承功法的徒弟呢？”
“我也不知道啊。”
乐离耸了耸肩。
“我也只是猜的啦，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想到有这种可能性而已。”
“不过按照我多年阅览小说的经验来看，这种情况下您真正能接受传承的徒弟在您收下我这件事之后，短则一年，长不过五年，肯定就要到了，而且绝对会赶在各种出人意料的时候来，比如睡觉的时候啦，练功的时候啦，看书的时候啦，又或者———现在。”
“……”
“……”
“……”
两人一鼠等话音刚落，马上就一起转头看向了院子里那扇漆黑的大门……可惜看了十多分钟也没听到啥动静。
“师父，外面有人嘛？”
乐离小声的凑近了老府主问道。
“嗯？外面没人啊。”
老府主同样和乐离一样小声的回答。
“那我们干嘛这么小声的说话啊？”
“不是你说现在我徒弟有可能来嘛！？”
老府主瞪了乐离一眼。
“咳，您徒弟确实来了。”
乐离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嗯？在哪？你怎么知道的？”
老府主瞪大了眼睛看着乐离，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能耐了？我都没有发现这附近有人，他居然发现了？
“这不就在这里呢嘛，您的大徒弟。”
乐离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
“老夫打死你这个孽徒！！！”
“师父饶命！我错了，别打脸！啊啊啊啊啊！！！”
“诶，这人生，真是寂寞如雪。你说是不是啊花生哥？”
夕阳西下，乐离和花生并排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看着太慢慢落山，而老府主则正坐在屋子里的蒲团上打坐。
“啊……这太阳真像是以前我妈给我切的胡萝卜片。”
乐离看着远处的夕阳，鼻子直发酸，可是到底这眼泪也没流出来。
“吱吱吱。”
“嗯？您问胡萝卜？那是一种好吃的食物啦，像是萝卜似的，不过比萝卜小多了，而且红红的，脆脆的，您没吃过？”
“吱吱吱吱。”
“好吧，这附近貌似的确是没有种胡萝卜的人，不怪您。”
“放心，以后我有机会看到了，一定带几个胡萝卜和种子回来给您尝尝。”
“吱吱吱。”
“啊，您说得对，我以后可能就很少能下山了。”
乐离抱住了自己的双腿，然后把下巴放在了膝盖上。
“吱吱吱。”
“嗯？想家了？嗯……是有点，当年一直还在幻想着自己离开家绝对可以独当一面什么的，结果现实果然跟残酷，要是能回家就好了。”
乐离呆呆的看着远处，语气中吐露出花生所无法理解的情感。
“吱吱吱吱。”
“没哭！我才没哭！我是那种人嘛？你看我像哭了吗？”
乐离不满的拍了拍被夕阳映照的发红的青石台阶，结实厚重的台阶反震的他手心发疼。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突然，一阵奇怪的声音由远及近，引起了乐离的注意。
“嘘，花生哥，你听，这什么声音？”
“我好像对这个声音有点印象，这个声音好像是……”
“马蹄声？”
“咚咚咚！咚咚咚！”
马蹄声在无尘府的大门前面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急切的敲门声。
“有人吗？有人在吗？拜托了，请帮帮我。”
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的女子。
乐离和花生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我去开门，您去叫师父来。”
“吱吱吱。”
花生起身，几下子就窜进了屋子，而乐离则是随手把那把放在身边的厚重柴刀抄了起来，走到了大门的前方，打开了漆黑的大门。
门外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她的脑后梳着一个大大的麻花辫，过大的蓝黑色大衣裹住了她的全身，从边缘出的花纹上就看的出来制作精良。而她身边的马则比起一般的马高大了些许，而且跑了这么远的路看起来却并没有多么疲惫，看起来也是一头宝马良驹。
只是随便扫了一眼，乐离就大概明白了眼前这位少女需要什么帮助，无非是被什么人追杀，然后不得已的骑马逃走，在借助着宝马的速度暂时甩开了追杀之人后，看到了自家的住所，所以来到这里寻求帮助。
“您需要什么帮助么？”
虽然已经大概猜到了答案，但是问题还是要问的，不然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神经病。
“我在被歹人追杀，请你帮帮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嗯，报答啊……”
乐离转身把靠在门旁的一堆柴背到了背上，然后对少女说。
“姑娘您先牵着马进院。”
少女喘着粗气，牵着那匹高大的骏马进了小院，然后就听身后乐离说到。
“您先在这里歇着，我去帮您解决他们。”
随后，关门的声音想起，少年提着柴刀，背着柴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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