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早早早...早早早...
早早早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唉，明明是那么家喻户晓的儿歌，我却完全忘记了。是因为被困在时光之境太久导致的后遗症？还是说我真的老了？
不知道诶~
我杵着胳膊趴在桌子上，侧视外面冷清的街道，叹了口气。
借着玻璃的反光，我能看到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颓废气质的中年男子，邋里邋遢的碎发，不修边幅的着装，还有满脸的胡茬，这样的家伙连我自己都看着心烦。更别说在这具皮囊下面，还隐藏着一个无比苍老的灵魂。
和桌子对面那个花容月貌、英气十足，看起来就好像是十几岁花季少女的精灵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根本没法比。
所以说精灵族和人类诶....
“唉——”
我叹了口气。
“......你的性格还真是没变啊，总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就不能改改么？”
看到我的反应后，爱丽莎有些头疼似的扶住了额头，深深地叹一口气。
你这不是也在叹气么？
我在心底暗暗的诽腹了一句。但我也不得不承认，颜值的差距真的能磨平一切。我叹气那叫愁眉苦脸、萎靡不振，负能量满满的样子的确让人很想去揍上一拳。
而爱丽莎的叹气则是沉鱼落雁、惹人怜惜，让人恨不得替她揍我这个负能量满满的人一拳。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伸了个懒腰，然后又以更加咸鱼的姿势瘫在了椅子上。目光始终注视着窗外。
“唉——”我又一次叹息。
通过玻璃，我看到爱丽莎的眼角微微的抽动了一下。
看看看看...这么容易生气的一个人，到了中年居然连眼角纹都没有。精灵族那可恶的体质，真是让人羡慕！
气氛变得有些沉闷，爱丽莎和我都不算健谈的人，更何况我们之间还发生了各种各样不愉快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的餐馆里没有来什么客人呢。
反正就算是有人来我也没心情招待就是了。
我胡思乱想着 。
“我这次来...”
“总之，想要看雪儿的话，她就在楼上睡午觉。”
在爱丽莎要开口打破沉默之前，我抢先说到。
“另外记得小声点，别吵醒她。”
我补充了一句，不过其实根本没什么必要。
因为她不会去的。
果然，一提到女儿，爱丽莎就又陷入了沉默。
她犹豫了半天，手掌交错，食指的指节也被她自己捏的惨白。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个。”
但最终，她还是低下了头，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气势，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悄然说着。
我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毕竟她平时也只敢隔着两条街远远地眺望雪儿。
还是觉得有愧于女儿，不敢见面吧？
“行，那就改天。”
我耸了耸肩。
“所以呢？不是为了雪儿，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为了来看我吧？”
我问道。
当然不是。
然后在心底顺带着就替她回答了。
因为先前爱丽莎偷偷看雪儿的那几次，视线始终都在雪儿身上，会因为雪儿的笑容而笑，会因为雪儿的哭泣而悲伤，会因为雪儿的生病而担心。但是和我却没有半点关系。
爱丽莎看雪儿的时候常常是全神贯注。就连有时候我走到她身边，盯着看她许久都没有不一定发现我的存在。
所以这一次，爱丽莎自然也不可能是来看我的。
那她是为了什么而来呢?
虽然我也大致能猜到真正原因，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问了一句。
我这是这么想的，兴许这个家伙这些年也想明白一些道理了呢？毕竟可怜天下父母心，虎毒尚不食子呢。哪有亲妈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的？
我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
话说，如果爱丽莎真的转变了，那我和她是不是有复合的机会？
只是我幻想的生活还没展开，爱丽莎的下一句话就彻底将我击回了现实。
“如果我没记错，雪儿她今年十一岁了。你也知道，我们守护者一脉，在十二岁的时候要接受第一次祝福。”
“哈...果然是这件事啊。”
我的心情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瞬间没有了谈下去的兴趣，坐直身子，右手搭上了一旁的椅子，食指不断在椅背上敲打。
“嗯，你说的没错，雪儿她的确要十二岁了，所以呢？”
我稍微点头，尽管我也不想把空气弄的太僵，但我自己也能听出来，我的语气并不和善。
或许是察觉到我语气的变化，爱丽莎缄默了许久，但最终还是正了正神色，说道：“所以，在雪儿十二岁的生日那天，我希望你能带雪儿回去精灵族接受祝福。我请求你。”
在请求的时候，爱丽莎用那对我曾经迷恋的，甚至现在依旧有些无法自拔的湛蓝色的眼眸紧紧的盯着我。
恩，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对于精灵族的守护者一脉来说，能够接受自然之神的祝福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只是啊，只是。
就像我说的，虎毒尚且不食子。
爱丽莎...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么？
“祝福啊...”
“哈...”
“祝福...啧——爱丽莎，我曾经的老婆大人——你，我是说，您知道您在说些什么么？世界的守护者大人？”
手指的频率渐渐加快，不受控制，最终变得就好像是啄木鸟一样，我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才平复了心中的怒火。
手指停止了敲击，我看着爱丽莎，冷笑一声。
“祝福？...也就只有你们精灵族会把那些枷锁叫做祝福了。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爱丽莎，你觉得已经接受了三次祝福的你，现在幸福么？请说实话。”
我盯着爱丽莎的眼睛，想从那对宝石般美丽的湛蓝色眼眸中看出些什么。
但是，除了那些可笑的、可恨的、卑微的想法以外。我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正如同以前一样，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点也没变。
“恩，我很幸福。”
“爱丽莎，我叫你说实话。”
“我没有说谎。”
“你说谎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挺直腰板，眼睛会紧盯着对方不眨一下，你的这些习惯还要我说明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没有说谎。”
爱丽莎继续面不改色的说着慌。
“我现在很幸福。”
或许是怕我再看出什么，她很不自然的耷拉着背部，眼睛也不再看我，而是看向窗外。
而她的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却让我更加的愤怒了，连她自己都知道她不幸福，她还在做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女儿拖下水？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就是因为那些可笑的...职责？！
我有些焦躁的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头发。
“好吧。爱丽莎，既然你没有说谎。既然你现在很幸福。那么很好，你，给我——离开！”
我握紧了拳头。忍了许久，才没有把那个“滚”字咆哮出口。
拳头被我攥的吱嘎作响，空气中的火元素开始躁动起来。
“喵？！”
就在这时，在不远处晒太阳午睡的肥猫被空气中激荡的魔力惊醒，它打了一个哆嗦，抬起头惊恐的看向四周，在看到我以后，才安心的打个哈欠，调整睡姿，又沉沉的重新睡去。
冷静。冷静下来。
看到肥猫，我才想起这是在餐馆，此刻雪儿还在楼上午睡，不能吵醒她。于是我深呼口气，试着让自己的心态变得平和。
但我发现我做不到。
一但我想起刚刚爱丽莎对我说出的谎言，我的心情就无法平静下来。
“请你离开。精灵族的守护者大人，我们这家店不欢迎你。”
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只能下逐客令了。
为了雪儿不被吵醒。我必须在自己彻底爆发之前把爱丽莎赶走。
可我也知道爱丽莎不可能因为我的一两句话就乖乖走掉，如果她真的那么听话，她就不是爱丽莎了。
果然，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尽管爱丽莎看出我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但她还是挺起了胸膛，斟酌好用词，直视着我的眼睛，语气坚定，就好像当年她想要说服我同意她用身体作为媒介召唤神灵的时候一样。
可她根本没有去思考过其他人的感受。根本就没有想过那些深爱着她的人，在失去了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艾里托克，你知道的。只有接受祝福，雪儿才会被允许进入世界树，在那里她受损的灵魂才能真正的...”
“不需要。”
我想都没想，直接打断了爱丽莎的话。
我被她说服过一次，但我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雪儿的灵魂状态已经很稳定了，接下来只要再慢慢恢复就可以了。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
“可那..”
“可那会耽误雪儿的天赋对么？会耽误她继承你的职责？”
我再一次打断爱丽莎的话，继续道：
“爱丽莎。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的愿望很简单，我只是想守护我的女儿，不想她也成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当作弃子牺牲的世界守护者。我只要她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健康快乐的成长。这就足够了。所以抱歉，我不能把女儿交给你。”
我察觉到爱丽莎的脸色变得阴沉，但只有这件事，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步，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总之，这件事我们没得谈。你要是听懂了就走吧。哦对了，如果你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你也可以让你信奉的那个什么狗屁自然之神亲自来跟我要人，我倒是想看看他敢不敢来。呵呵。”
在嘲讽过后，我将视线重新移回窗外，爱丽莎的呼吸明显变得有些沉重，嘴唇也被咬的发白。
可她却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爆发。
好奇怪啊...我最后之所以会那么说，是因为精灵族都是一群无比固执的人，就连爱丽莎也不例外。
我以为在我侮辱了爱丽莎的信仰以后，侮辱了那个将她洗脑严重的自然之神之后，她一定会愤怒的反驳我，这样我也能顺理成章的请她离开了。
不过她居然忍下来了，也没有对我恶言相向，而是将那些话忍在心底。
看来这几年里爱丽莎也不是没有变化，也是有所成长的啊...可改变她的，又是谁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随后我的内心变得有些沉重。
我想起来，这些年因为心思全放在如何修复雪儿灵魂的事上。我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打探任何有关爱丽莎的消息，也不知道她是否找到了新的...伴侣。
伴侣...不会吧？
我感觉自己变得更加烦燥了。我突然很想去问爱丽莎这个问题。但就我目前的立场来说，我似乎没有理由开口。
“你做的到么？”
“什么？”
爱丽莎突如其来的疑问，将我越来越远的意识又拉了回来。
“我问你做的到么？”
我依旧没有理解爱丽莎到底问的到底是什么，但我能看到她的眼睛。
爱丽莎的眼神十分认真，却饱含愤怒，但是...这份愤怒却不是像以前那样，不是因为我质疑了她信仰的神，而是因为其他的....其他的什么东西。
“艾里托克，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尽管你自己不想承认，但你的想法中总会带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天真。就比如雪儿的安全问题。好！按你说的，就算你可以保护雪儿，就算你可以让她无忧无虑的活着，但你能守护她多久？你自己的身体状况你又不是不清楚，你又能守护她到什么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不在她身边了，如果你出了意外，如果你死了，雪儿她该怎么保护她自己？！这些你都有想过么？”
爱丽莎越说越激动，空气中的光元素开始暴走，和那些一开始便不受控制的火元素一起，两者产生了激烈的摩擦。
我...有想过吗？
我当然又想过啊...你以为我这么十二年来都在做什么啊？！
我的拳头握的更紧了，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无法一直守护她？呵呵，真对不起啊。被时光之神诅咒的我还真的就能一直守护我的女儿！我的身体怎么了？就算这具躯体再残缺不全，我依然是这个世界的唯一法神——老子他娘的早就死过一次了，还会怕第二次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察觉到自己失言的爱丽莎立刻想要解释，但我却不会给她机会。
“行了！你就是那个意思。不用再说了，我说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雪儿交给你!没别的事你就走吧，我也没工夫陪你一直瞎扯，还有一堆盘子没洗呢!”
空气中的火药味越发的浓重，我不再理会爱丽莎，站起身，准备离开。
“邓昊！”
终于，在我要离开之际。爱丽莎再也沉不住气了，她突然站了起来，双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彻底爆发。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把女儿从我身边夺走!我是雪儿的妈妈!我想和我的女儿在一起生活都不行吗!你凭什么!”
“喵？！”
爱丽莎的歇斯底里再一次惊醒了阳光下午睡的肥猫，而这一回肥猫略带怨念的向我们这边看来，仿佛在抱怨什么。
爱丽莎....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
我看着那对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烁着泪光的蔚蓝色眼眸，也终于理解了爱丽莎的所作所为。
或许，是我想复杂了吧。
或许爱丽莎根本就不是想让雪儿继承她的身份，或许她只是想找一个理由，想要和女儿一起生活吧？
啊啊，我差点忘了啊。爱丽莎是一个有点固执又有点笨的人啊。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是想着自己背负一切，就算是雪儿真的被选中成为下一任守护者，她也会继续自己的职责，直到雪儿老去，自然死亡，从而守护雪儿一生。
毕竟半精灵的寿命要比精灵少很多啊...我懂了，我终于懂了。
我叹了口气。
但是啊，爱丽莎，就算我能终于理解你的行为，但你找的这个理由也太烂了。我无法接受。
在关乎女儿的问题上，就像你不信任我一样，我也不信任你。
爱丽莎，你是一个杰出的英雄，是一个优秀的妻子，但你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我冷笑一声：
“爱丽莎，你刚才...是不是叫我的真名了？”
我并不想和爱丽莎在雪儿的问题上再做纠缠，于是我转移了话题，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让我想想啊，上一次你叫我这个名字，嗯，应该是你带我去见自然之神以前吧？后来我就被那个神安排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然后就一直被叫到今天....哈，能再听到你叫我的名字还真是怀念，多少年了？怎么说也有十七年了吧...十七年啊，真是漫长的时光，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真好。”
我迎上了爱丽莎的目光，耸了耸肩，所说的话却答非所问。
我试着去追忆过去，因为在时光之境呆的太久，记忆混乱，根本分不清那些记忆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
但有些东西，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的，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弄错的。
我看到爱丽莎的的嘴唇微微张开，我担心她的话会将话题再带回去，于是我赶在她说话之前，继续说道：
“既然说到这里，爱丽莎，我有个建议，不，应该说是请求。我请求你以后就别用‘艾里托克’这个死人的名字叫我了。说起来，背叛了这个世界的我也根本就不配叫那个名字吧？当初你听从那些神灵的神谕把自己和女儿当作拯救世界的祭品使神灵现身的时候，艾里托克就彻底死了。呵呵，艾里托克....说真的，我也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名字。我相信你也不喜欢吧？毕竟这个家伙可是导致大陆一半土地化为废土的罪魁祸首啊，杀了无数无辜平民百姓的恶魔。啊，不过，我倒是很感谢他，因为是他把你和雪儿从那群神灵的手里抢了回来。所以你问我有什么资格...我当然没有资格。不如你看就这样吧，就当是我有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呢，他的名字叫做艾里托克，而艾里托克死前将他的女儿托付给了一个名叫邓昊的人，也就是我。这下我总有资格了吧？”
我自嘲似的笑笑。
长篇大论了一阵，完全没有逻辑，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但是我想要向爱丽莎传达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没有原谅她过去的行为。
曾经的恋人分道扬镳，化为银白的英雄与赤红的恶魔。
赤红的恶魔，为了拯救英雄和她的女儿，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拉下神坛，为此几乎毁灭了世界。
而银白的英雄，为了拯救世界，背叛了自己的爱人，守护了神灵而封印了恶魔。
在听到我的话后，爱丽莎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她或许也像我一样，也想起了那些不好的记忆吧？
我觉得我不该再继续说了，可心底的那些记忆就像是一团火焰，像是一群毒蛇。
蹿腾着，让人很不舒服。
就好像我不开口，那些火苗就会将我吞噬，燃烧成灰。
于是我继续说道：
“还有啊，爱丽莎，你可别忘了七年以前发生的事情，当时你的做法，你让我怎么把雪儿放心的交给你？说实话，我现在没有直接把你赶出去，就已经很克制自己了。”
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我长长的叹了口气。
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然而在真正说出来以后，我的心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轻松，更多的，却是悲伤。
因为我知道，说出这些话就意味着我彻底和爱丽莎做了诀别。
这也就意味着，我彻底舍弃了和爱丽莎之间曾立下的一切海誓山盟，抛弃了我们之间的一切美好。
回忆是过去的墓碑，原本那对恩爱的夫妻已经随着雕像的碎片被深埋在地底，剩下的，只是两个站在墓碑前祭奠的陌生人。
好吧，我知道，我和爱丽莎之间破裂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再被修复了。
但这是不可避免的。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远没有爱丽莎和雪儿重要。为了拯救她们我宁可化身为恶魔，将死亡散向那些无辜的人们，用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来让我最爱的两个人能活下去。
可爱丽莎不一样。她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而这个世界是她最爱的家乡。从小受到的教育决定了她绝不会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幸福而去牺牲掉整个世界，相反，她会牺牲掉自己和家人，以此拯救成这个世界上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正因如此，即使我们是全世界最了解对方的人，但价值观决定了我们注定无法相互理解。
我们，注定分道扬镳。
爱丽莎的脸上失去了血色，她摇晃着身形，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她重新坐了下去。
我们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空气中那些躁动的元素也重新平静了下来。
说真的，我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的这么慢，也从来也没有觉得时间能过得这么快。
是时候离别了。
最终，还是爱丽莎先开口了。
“啊...你说的对...没有资格的人，不是你...是我。”
尽管连牙齿都在颤抖，但爱丽莎还是坚强着，没有让眼泪掉下去。
我能感受到她的悲伤和痛苦，因为我了解她，我知道她所背负的东西是有多么的沉重。也知道她在做出抉择时，究竟有多么的痛苦。因为我也一样。
可也正因为如此，即使我再心痛，心痛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尽管我很想像以前一样把她揽入怀中，说一句“没事了，有我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也很想像以前一样，帮她负担那份沉重。
但我不能那么做。为了我们的女儿不再重复我们的悲剧，我一定不能那么做。
我不能让我的女儿成为英雄。更不能让她成为英雄的牺牲品。
不知不觉中，我的嘴角渐渐的上扬，露出了一个极为狰狞的笑容。
越是痛苦，越要笑对生活。
虽然我已经忘记了我那个远在地球的老爹长的是什么模样，但唯有他的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中。
只是，这个笑容有些难看啊。
我看向窗外，看到我倒影在玻璃里的那个影子。看到那张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我不由得想到。如果是被雪儿看到了这个表情，那丫头一定会认为我是被邪灵附身了，然后慌里慌张的跑出去求助吧？
哈哈，那个丫头。
“今天，我...先回去了。”
爱丽莎并没有看到我的表情，因为她用纤细的手掌遮住了眼眉，努力了很久才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稳。
但她还是没有挡住那两行眼泪。
她逃似的离开了餐厅，大门关上以后，我仿佛听到了爱丽莎在轻声的抽泣。
我没有去追上她，也没有将那句“真的不去看看雪儿么？”说出口。
更没有说出那句我一直想说的——“即使是这样，我依然不恨你。我依然爱着你和雪儿。”
因为如果我那么做了，那个即使在邪神面前也不曾有半点屈服的银白英雄，她的一切骄傲都可能会瞬间崩塌。重新变回那个，孤独的、可怜的小女孩儿。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变成这样的啊？
我又揉了揉凌乱的头发，叹息出声。
我没有像爱丽莎那样去掩饰我的眼泪，任由那些不值钱的液体肆意滴下。
“喵。”
就在这时，肥猫突然跳到了桌子上，打着哈欠，用它的小脑瓜蹭着我的身体，即使我的泪水滴落到了它的皮毛上，它也没有丝毫的躲闪。
我知道它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我。
我为肥猫轻轻地梳理着毛发，捏了捏它的耳朵。深呼吸，情绪也稳定了一些。
“对不起。”
我对肥猫说。
可肥猫却没有回应，只是打着呼噜。就好像它知道，我想道歉的对象，其实并不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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