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通过制造虫洞来达成穿越的目的？”
“严格意义上不能说是制造，只是让虫洞的存在具有现实意义。”
“呵，你是科幻小说看多了么？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讨论怎么写小说？”
“停。你先别着急，既然我之前说通过虫洞穿越能够实现，那肯定是有方法的。”
“有什么方法？虫洞的维持需要负能量的存在这个理论我还是知道的。怎么？你们是能搜集负能量了，还是发现了幻影物质啊？”
“你别用那种语气说话，我知道你对我们这些量子理论研究者有抱怨，可这毕竟是国家的方针政策，全世界其他国家都在这方面上花了很大功夫，我们国家自然也不能落后，我能理解你对这些理论相关的项目占用太多研究资金的不满，可这是国家科研需要，是大势所趋——”
“是，国家需要，大势所趋，所以我们这些工科研究者就不应该用那些资金，只有你们这些又高端又有前途的理科生才配用，搞搞小发明、小研究的人根本入不了你们的法眼吧。”
“我先声明一下，我并没有瞧不起你们的意思，我觉得你们同我们是一样优秀、一样有价值，如果你还对几年前停掉你的研究资金的事耿耿于怀，那我也只能代那些高层人员向你道歉。”
“……哎，行了行了，不用搞得那么认真啊，我只是稍微地抱怨一下而已，唉……可能在高中教书教太久，跟那群孩子一样变得感性了。”
“其实你当初也不必辞职的，就算转到我们这的方面继续研究我相信你也会有很大——别瞪了，我不说这事了行吧。废话了半天，继续跟你解释之前的事，负能量的问题其实我们已经解决了——停，先别急着嘲讽我，我先讲一件国家机密。”
“洗耳恭听。”
“但在此之前你得向我确保你会参与这次实验计划。”
“我这都不知道要干什么——”
“不行，这件事我不会妥协，你只有参与这次实验才有知情权。”
“这个实验……不违法吧。”
“你想什么呢？”
“额……那有没有生命危险呢？”
“理论上是没有。”
“理论？我要确信可靠的数字。”
“你受伤的几率在百分之十以下。”
“那还是会有啊……你能确定这次的实验真的能够改变我们的现状么？”
“这个可能性……不好意思，这个具有太大随机性了，我无法给出具体数字。”
“那能有五五开么？”
“嗯……我只能以我的推测来说，有。”
“行吧……那……听起来足以一试。”
“那你确定参与了么？我再提醒你一次，在听完机密之后就不能选择退出了啊。”
“看在多年同学的份上，我就相信你一次。”
“怎么，这次不抬量子理论的杠了？”
“你到底还讲不讲，不讲我退出了啊。”
“好好好，我讲。在半年前，我任职的那个粒子对撞机研究所进行了一次实验，本来我们想发现一种新粒子，可在最后却发现实验结果不见了，并不是指实验失败或者粒子转变成其他东西、能量什么的，而是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地消失了，你应该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吧，并且我们参看实验数据时，发现粒子是突然消失的，你懂我们当时有多么困惑吧。”
“嗯，明白。——那个粒子对撞机就是当年占了我的资金的那个项目？”
“……不要扯偏话题了，是不是现在也不重要。在那之后我们又进行了多次实验，最后结果也还是一样，直到我们发现了实验过程中对撞机内发生了时空扭曲，这才让我们意识到很可能产生了一个足以影响客观物质世界的时空裂缝，也就是实际意义上的虫洞。”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现象？”
“我们在经过进一步的研究后，发现新粒子在短暂存在的一瞬间时，周围的能量密度是高于平均水平的，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我们推测新粒子是以负质量的方式呈现，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一种虚粒子。”
“也就是说它携带着负能量？你们直接观测到了虚粒子？”
“是的。并且我们猜测虫洞的存在就是我们苦苦希望证实的量子泡沫的现象，而粒子消失的结果表明它所携带的负能量已经足以扩大量子泡沫现象中的虫洞到容纳基本粒子通过的程度，当这种新粒子不断产生并保持一定数量时，虫洞能在一定尺度内保持稳定，这也代表虫洞穿越成为一种可能了。”
“量子泡沫就这么轻易被证实了？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你们这些人都是疯子。但如果我没记错，虫洞内部的引力场不是会撕裂任何物质吗？就算能穿越，去到另一端你也变成一团无序的粒子了，难不成你还指望另一端的人帮你重塑身体？。”
“但是你忘了一种情况，光子在穿越过程中并不会受到影响。”
“可是发射一束电磁波又有什么用呢？”
“通过电磁波搭载信息。”
“发射讯号……这不是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做的事么？这个宇宙已经差不多布满了人类的足迹。”
“有件事……好像没有跟你解释清楚，其实这个虫洞的出口并不存在于我们的宇宙之内。”
“不存在这个宇宙？难道还能是其他宇宙？”
“嗯……是的。”
“怀疑？推测？”
“不，事实就是这样，我们已经做过相关实验了。”
“实验？！你们居然做了实验？怎么做？有人穿越过去了？怎么办到的？”
“你先冷静，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哈，听上去确实有点疯狂是吧，但我们的确做到了。这可能涉及到生理学，我本身也不是很懂，但大概就是建立在这样一个基础上，你知道所谓意识不过是神经元的排列组合吧，而脑电流能刺激脑神经网络，从而改变神经细胞排列，当我们通过电磁波影响脑周围的磁场达到改变脑电波的目的，那就意味着我们能够改变人的意识了，当然，这些高端技术不可能公布，所以你也不知道。”
“原来现代医学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啊……真是可怕。”
“这些与我们所要做的相比，只不过是萤火之于皓月。”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依照这个理论，所以你们是将这个宇宙的某个人的意识在物理上表现出来，再用电磁波搭载数据，通过虫洞发射到另一端？”
“嗯，说是意识，其实不过是记忆罢了，我们将一位志愿者的意识通过核磁共振得到复制的意识数据，再将数据压缩到极微小以此能够用电磁波传输通过虫洞，因此在虫洞另一边的他就会受到干涉而成为这边宇宙的他，带有这边宇宙的他的意识。在其意识从虫洞回来之前，我们会一直使虫洞保持开启状态来确保两个宇宙之间的沟通，但会保持在仅仅比普朗克尺度大一点，以保证能量消耗较低。而他在这边的躯体，在提取记忆数据后我们会冷藏起来，一直到他回来的时候为止。”
“等等，为什么是另一边的他？难道是泡沫宇宙假说？还有，那个志愿者怎么回来的？”
“对，这次实验确实干涉成功了，而且证实了那边宇宙的物理运行规律是与我们相同的，至于回来的方法——这个可能有点麻烦。他需要用相同的方法回来。如果那边宇宙真的有那个他，那理应是与我们相似的发展水平，如果将相关医疗知识给那边宇宙的人类，那么回来就不是问题了，实际上也是如此。”
“那边的宇宙……情况怎么样？”
“好在，他们并没有像我们这边有着那么严重的能源危机和环境污染问题，当然并非完全不存在，那边之前也因大量使用化石能源造成了严重污染，在后期也像我们一样经历过严重的能源短缺。但不同之处在于，他们关于新能源的科研很发达，因此能相对轻松地度过危机，而不是像我们这样还在苦苦挣扎。”
“听起来不错。我可受够什么都定额的日子了。”
“——当然，与之相对地他们的量子力学方面研究稍显薄弱。”
“等等，还是先回到正题吧。你来找我，还告诉我这么一个国家机密，到底是为什么？这个研究到底需要我做什么？我也没有什么能够帮到你们的地方吧……”
“不，你能够帮到我们，现在这边世界的现状你也明白，因此我们急需关于新能源的技术。而你在之前科研所主攻的方向正好是与新能源相关的，所以我们认为，你过去应该会更有帮助。”
“这，怎么听怎么危险啊……算了，毕竟之前答应了你参加，还怀揣着这么一个国家机密。要是我现在反悔，估计两分钟以后就会被直接干掉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刚才可是问清楚你了。”
“你是说一个小时前吗？——那时我晚饭刚喝了酒，喝醉了说的话，不能算数。”
“我看你思维倒挺清晰的样子。还泡沫宇宙假说……”
“那是我一时说顺口了。瞎掰的。”
“但你现在后悔也晚了。别怪我当初没提醒你。——说起来，现在电力也按额分配，汽油也只能限购，日子真的是一天比一天难过。”
“那你们现在还进行那么多实验？说不定就是因为你们消耗能源太多导致的。”
“你一个搞科研的，应该知道，科学技术毕竟是生命啊，总不可能彻底抛下科研吧，我们只能尽量节约，但始终不可能完全放弃。想当年我也是振臂高呼为科学献身的人之一，也看着地球一点一点消磨到现在。说实话，你已经是我们最后合适的人选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因为这个计划实在是太冒险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面对的。没关系。也许我们还会有新的方向，也许不会，也许在能源消耗殆尽之前——但我会以我全部的生命坚持到最后一刻。”
“——得了得了，别煽情了。我是从一开始就上了贼船，走了科研这条道路，即使这么多年来也还是放不下——你以为我是特意记着你那点儿破事的？行了，怎么也不能辜负这最后的希望啊。”
“那让我们再振臂高呼一次吧。这种现状——如果计划成功，也许，真的能够改变。”
“那，就让我们为科学献身吧。”
……
“我说的所有相关事项你都记清楚了吧？”
“记清楚了。”
“那今天就会进行意识数据化，之后你的身体就会冷冻休眠直到你在那边成功回来，这次任务期限是一个月，我们会在一个月后将你的身体唤醒，并将虫洞扩大，记住时间，当然，如果你没回来——我们之后会一个月进行一次，直到一年后……”
“明白。”
“好。去到那边的任务呢？”
“同政府沟通，获取相关技术，最后为传输回来做准备。”
“明白就好。你……”
“嗯？怎么了？——你为什么用这种这么伤感的表情看我啊，放心，以我的能力在那边一定不会出事的，你难道不相信？”
“……”
“等等——你这，不会吧，你这是有什么瞒着我？”
“对不起……确实。”
“嗯？难道那边的地球其实很危险？政局动荡？还是战争？星际争霸？”
“不是……”
“那是怎么了。喂喂喂，你别这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啊。你倒是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啊，我才好做准备，是有什么情况吗？”
“有件事，我是在你参加后才获知的。之前的那个志愿者……在那边……自杀了。”
“自杀？怎么会自杀？为什么会自杀？不对！那边是什么意思？你骗我？你给我解释清楚！他……没回来么？”
“他确实回来了，可也没有回来。”
“你别绕弯子了，到底什么意思？”
“记忆。这边宇宙的记忆依然存在于那边的大脑中，所传输过来的只是复制的数据，他……依然在那。”
“这……”
“在他按时发送电磁波后，我们这边成功接收到了，这里的他也苏醒了，可是电磁波仍被不停地发送过来，这里的他说，那边的他在问为什么他还在那里，为什么还没回去。而当高层人员正要求将虫洞关闭时，电波停止了，我们得到最后的讯息是他的呐喊，他说他明白了这一切，他甘愿将意识留下，他愿意为科学和人类献身。可是他终究不属于那个世界。所以，他选择结束生命。
“……你现在退出，也没有关系。毕竟这件事之前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也是我的过失，我对不起你，你有权利这样做，也不必担心有什么后果，放心。如果你选择离开，我会接替你完成这项任务的。”
“……”
“对不起向你隐瞒，你……可以走了。”
“……等等，我还没说话呢。”
“嗯？你说吧。”
“你这样做是做了，可我怎么放心啊。好不容易有一个多年老友，要是突然就回不来了，简直是人生一大损失。——我也没必要怪你，我知道你跟我一样，都是被所谓高层人员隐瞒了。”
“你……”
“我自愿选择继续执行任务，就算我现在知道了真相。走吧，去进行记忆复制吧。”
“你要想清楚！那意味着在不同的宇宙将会有两个你。而其中一个，将面对一个完全陌生，从未接触过的世界，等于你的意识赋予到了一个陌生人身上，你在那个世界的人生轨迹将完全不同，你所熟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你将一个人，孤独地面对陌生的人，陌生的物。而也有可能，你会发现自己无法接受这一切。也许，你最终的选择会和那个志愿者一样……”
“我可从没说过我不会接受哦，其实你想想啊，穿越这种事其实还是蛮有趣的。”
“看来你还是没有想清楚啊——你的妻子将会不同，你的孩子将会不同，你的住处将会不同，你的工作将会不同，你的同事将会不同，社会潮流将会不同。你在这并不抽烟，可也许那边的你，牙齿有点泛黄，甚至带着口臭，手指上有烟草沾染的痕迹，而烟瘾上来时你会忍不住，也许还有更多让你无法忍受又无法摆脱的习惯。你的身体源于一个陌生人，也许你喜欢酗酒，或者有着胃病，甚至绝症，也可能夫妻之间关系并不好，或者离婚了。这一切都是这个世界你不曾有的，那是个陌生的你的身体，而你则是那个完全与之不相容的意识，同样，你也将不会被那个世界所包容，你熟悉的风景，将不再会是你所熟悉的。明白了么？”
“……”
“你确定，还要执行任务么？”
“你听好了，我很清楚我将要面对的一切。我是个旅行者，我将有两个灵魂，我将到达你们不曾到达的地方，我将面对崭新、未知的世界，我将接触我从未遇到的人与物，我将获取我可能永远也获取不到的知识，我将验证人类的伟大，我将奠基人类的复兴。那会是一个新的世界，它也许跟我们这个世界没什么两样，又或许大不相同，它会更好，还是更糟？我不知道，可是，不论我将要面对什么，我都会坦然接受，我同样不希望你负担你不愿面对的，你不必替我去，毕竟如此伟大的事情，当然要我来亲历了，更何况我依然还会在这里，其他的事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你真的想好了？你确定要继续？”
“我，确定。”
……
“院长，我希望申请下一批次的任务，恳求您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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