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尔雷不明白，为什么亚鲁维奇的铁匠铺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亚鲁维奇会袭击自己，但是切尔雷实际上稍微明白一点这一切的理由。
因为仇恨吧。
毕竟，切尔雷害死了他的儿子，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将地面上的重甲碎片回收，亚鲁维奇显得有些沮丧。
“哎呀，没想到老夫的重甲就这么碎了，技艺不精技艺不精。”
“不是亚鲁维奇的错吧，切尔雷这家伙下手没有轻重。”
切尔雷在一旁不做反应，他知道现在自己最好什么话都不要说。他不在乎袭击的事，只想取走武器，然后立刻离开。
他早该想到自己的塔王之剑会交给亚鲁维奇打造。身为人类世界最著名的工匠，亚鲁维奇甚至为了不受关注而不断搬迁自己的铁匠铺。无数的顶级兵器、护具、法杖和饰品出自他手。价格合理，效率保障是亚鲁维奇一直以来的工作信条。接受的委托，也只有晶石武器。
塔王之剑的改造也好，战锤也好，甚至是米拉娜手腕上的“乌瑞恩护腕”，都经过了亚鲁维奇的手。
要不是这位工匠，塔王之剑根本就不能被人类使用。
而且，他在旧日攀塔者之中担任义务工匠，修复了无数攀塔者的装备。
而就是这样一位心怀天下的能工巧匠，他的儿子因为切尔雷的指挥失误而遭到杀害。
这件事情切尔雷无法释怀，他始终自责，不愿和亚鲁维奇接触。
亚鲁维奇却不知切尔雷的真实想法，他仍然对“那件事情”深深自责，认为自己导致了一切的发生。
“你们也试着说说话吧？”
米拉娜看着沉默僵直的两人，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没什么好说的……”
切尔雷提起地上的战锤，打算离开，却被米拉娜拦截。
“哟，塔王大人，塔王之剑需要你亲自解封哦，打算去哪儿？”
“你解封就好了，反正只是一个仪式对吧，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我帮你请到了全人类最好的工匠，用顶级的晶石委托打造属于你的宝剑，现在居然让我解封？真是胡来啊，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
米拉娜看似悲伤地说道，这样直戳切尔雷的软肋。
“是啊，老夫打造兵器多年，还没试过武器的主人不亲自解封的事情呢……塔王大人，这边请。”
亚鲁维奇尽可能保持尊敬的语气，他其实也想快点逃离。这么多年不见了，切尔雷仍然在憎恶自己吗？还没有解开心结吗？说到底，果然还是自己的错啊。
就不应该让亚鲁泽尔加入攀塔者，那孩子，从一开始就不够格。
三人沉默着，进入了店铺。
大门已被重甲冲垮，内部相当凌乱。蓝图和各式工具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上，看起来都是些怪异的发明。亚鲁维奇一直以来没有固定的雇主，这些混乱的设计大概就是雇主们心血来潮的结果。
“真是辛苦了呢。”
“老夫？喝，还好。自从塔出现异变开始，老夫的生意就非常好做，看来现在是人心惶惶的日子呢。”
“很快就会结束了，我们会进军逆塔，不管对方是什么东西，我都会碾碎。”
亚鲁维奇楞了一下，双眼放射出呆滞的光芒。
“啊……是这样啊，老夫，居然能够见证塔王大人的第二次进军呢。”
“……”
切尔雷沉默了，这句话不知如何搭腔。虽说语气正常，也没什么特别的肢体语言，但是切尔雷过分的自责让这句话在他的脑海内变了味道。
“就是这个。”
黑布包裹着一柄宽大的战刃，隔着精致的布料，切尔雷能够感受到一股惊人的邪气。
就和初代的塔王之剑被改造出来时一样。
“等等，亚鲁维奇先生……这股邪气，真的没问题吗。”
“哦，毕竟是逆塔1层级出产的顶级晶石，就本质上而言，有着一股惊人的邪气也并不罕见，但是塔王大人解封之后，这股邪气很快便会消散，请君安心。”
亚鲁维奇这么说着，将仪式用匕首取出，双手交给切尔雷。
塔王毕竟是塔王，毫不犹豫地握住匕首刀刃，鲜血流淌在黑布包裹下的刀刃上，邪气顺着血液入侵切尔雷的身体。
他瞑目咬牙，屏息凝神。晶石的邪气创造出骇人的幻象入侵切尔雷的脑海，常有人在这一步失心疯，或是被幻象撕裂精神，成为塔的使徒。
但切尔雷毕竟是塔王，塔王是没有理由被这种程度的幻象击溃的。
切尔雷看到了，看到了一个硕大的漆黑生物，在他的脑海里徘徊，蠢蠢欲动。
从体型上辨认，大概是5层以下的特别稀有种，难道这块晶石真是1层那个位置产出的么？
现在不是关心这件事情的时候。当初征服塔王之剑时，遭遇的是外神心脏，那一战不可谓轻松，切尔雷在脑海内与心脏苦战上千回合，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并且净化了塔王之剑。
区区一头【万死泰坦】，大概只用几回合就能了解了他的性命。
“遇上我算你倒霉……说起来——”
切尔雷唤来战锤，激发【战髓】，战锤顿时变得炽热而致命。
“你的晶石被制造成塔王之剑，真是你的荣幸啊！！！”
切尔雷以流电般的速度冲向万死泰坦，距离太远以至于无法辨识他的身体特征，但是这些都无所谓。
“wurrrrr！！！”
万死泰坦依托体型优势，掀飞周围的土石，流星一般的硕大石块飞向切尔雷，切尔雷飞燕一般闪开若干细小石块，一锤将一块山头大小的巨石击飞，尘埃和岩屑飞散开来。
万死泰坦怒吼，切尔雷活用战髓，手中凝出雷电，直击泰坦的头部，泰坦硕大的身躯成为累赘，电光伴随着血花，泰坦嘶吼着倒地，切尔雷没有让出丝毫喘息时间，跃起砸断了万死泰坦的膝盖，漆黑如石油的血液喷溅出来，切尔雷四周环绕电光，火光也伴随着电光起舞，万死泰坦丑陋的身体暴露出来。
浑身上下没有一寸皮肤，筋肉和血肉模糊的糜烂暴露在外，数万张嘴一般的细小开口遍布他的身体，这正是他被称为“万死泰坦”的原因，民间传说里，死去的人会被这一万张巨口吞噬，反复折磨，不得升天。
火花带闪电，紧随其后的是一记震天动地的重锤，这只晶石中逸出的万死泰坦幻象几乎没能挣扎两下，便死在了切尔雷的手下。
“呼……”
“怎么，塔王大人？”
“不错啊，这次只花了三秒，折合成脑内时间也就是三分钟呢，不愧是塔王大人啊！”
米拉娜猛击切尔雷的后脑，切尔雷不满地看向米拉娜，再感知不到那令人窒息的邪气。
将新铸成的塔王之剑收入剑鞘，切尔雷久久凝视眼前这位精瘦的老者。
感谢的话语没有说出口，一直以来的疑惑萦绕在心头。
亚鲁维奇似乎看穿了什么。
他微笑着，挥挥手：“是报复哦。刚才的袭击，是老夫对塔王大人的报复。”
“是……关于亚鲁泽尔的事情吗。”
“当然。”
亚鲁维奇说道。
“老夫只有着一个儿子……罢了罢了，老夫能抡动战锤的时日已经过去……”
“对您儿子的事情……我，很……”
亚鲁维奇甩甩手，转身离去，没有多余的对话。
切尔雷握着手中温热的塔王之剑，走向支离破碎的大门。
“这，绝对不是什么复仇吧。”
毕竟，从一开始就没什么仇恨可言。
但是这是多么完美的一个契机啊，正在研发中的军用灵媒机甲因为调试事故而暴走，袭击了正巧对亚鲁维奇心怀歉意的塔王。
对一直以来自责着的人说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憎恶你”这句话，无疑是在否定这位因为自责而自我封闭许久的塔王的沉重一击，不如趁着机甲暴走，谎称这是复仇，也好让这位重情重义的塔王有个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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