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罗伊从窄小的木床上醒来,打了个哈欠。连续多日奔波,疲累的感觉还没散去,身上又酸又痛。费伯不在旁边,应该是在暗玉里呆着。他呆呆的发了会楞,然后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弄的脊骨噼啪作响。
桌子上有摆好的水和面包,看来是费伯留好的早饭,不过罗伊并没有什么胃口。套上鞋子,他径直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的废料,不由得叹了口气。昨天他收拾了一下午才把前任房主留下的破烂分拣完,有用的也只有一小堆而已,剩下的不是锈到掉渣就是杂质太多。这种水平很难让人相信之前的房东是个铁匠,最多也就算是个学徒。
不过头痛也没有办法,现在的当务之急也不是处理这些东西。他拿出昨天费伯买回的木板,用炭笔歪歪扭扭的在上面写下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异界大字:特殊装备定制。然后走出院子,把这块牌子钉在大门旁的院墙上。
“到底行不行啊……”他没底气的嘀咕了几下,又回到院子里把小板车里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白手起家,材料工具,当然是靠捡了……没错,今天要干的事儿,就是在这座城里碰运气捡垃圾。
“佩拉,过来。”罗伊对着桌子上的蓝色团子唤道,小东西立刻跃到了罗伊的肩上。然后罗伊又把暗玉放在桌上,给费伯留了“出门了,拜托看家”的字条,一人一车一史莱姆便出了门。
君和城虽然很大,但是真正重要的商业地带分布的却相当集中。那些术师经营的材料店,锻冶坊,装备店才是罗伊的目标。而这些地方,都在东城门附近的那几条街上。而那里也是君和城商业最发达的地方。
“曦铜合金?豁哦,捡到好东西了。”全然不顾周围路人的眼光,已经捡破烂捡到习以为常的罗伊旁若无人的捡起了垃圾堆中一块泛红的金属。出门大概一个多小时了,在这条大街上挑挑拣拣的,拿走的小物件也勉强铺满了板车的筐底。这也算是不错的成果。虽然都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但是都在可用范围之内,至少是不错的材料,但是没有什么“大鱼”出现,确实也让罗伊有点失望。
一心只顾着寻找材料,罗伊也没发现自己就这么走进了一条小巷子里。这里看来有些年头了,没什么人住,两旁住宅的窗户上都布满了灰尘和蛛网。这是个死胡同,走到底的罗伊,终于发现自己走错了地方,于是自嘲的笑了笑,准备转身回去,谁知道这时候在他耳边却传来了清脆的敲击声,坚定且有力。
“咦……这座城里打铁的都非得躲在这种没什么人烟的地方吗?”想起前任房主,罗伊心里不由泛着嘀咕。他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是在一道窄窄的刚刚够一个人挤过的墙缝里传来的。两边的墙壁都是风化严重的老墙,坑坑洼洼还落满了灰尘。虽然看着这墙有点抵触,不过突然涌上来的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不情愿。
“铁匠那里总是有材料的,大概。我就看看,然后偷偷捡几块废铁走。没关系的。”这么想着,也不管小板车,罗伊侧着身子就挤进了墙缝里。但是里面确实有点窄,墙壁上的灰尘受到扰动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阿嚏!”落在鼻子上的灰害得他打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喷嚏。紧接着打铁的声音就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有点粗犷的女声。
“谁!”
“我靠……”罗伊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就把身子往外挤,但是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墙缝的另一端出现了人影。
“哪来的小贼!”跟着声音一同飞来的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硬物,猛地砸在了头上。可怜罗伊半截身子还卡在墙里,就这么没有面子的晕了过去。
“喂!你干什么站在那里!过来!”矮小的身影见罗伊不为所动(其实是晕了过去),又喊了一声,但是还是没有动静(因为已经晕了),她顿时有点慌了神。
“不是砸死了吧……”
矮矮的身影闪进墙缝,蹭到罗伊身边,踮起脚尖把手放在他的鼻子下面,感觉到还有呼吸以后松了口气。然后抓住罗伊的袖子把他从墙缝的另一边拽了出来。
“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低低的嘀咕着,神秘的身影拖着晕倒的罗伊向一座石屋走去。
片刻之后。
“唉……”被打晕的罗伊终于睁开了眼睛,然后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住了,发出来一声叹息。看来自己是被抓住了。耳边“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还在不断的回响,由于是背对着那个铁匠,所以除了从声音知道她是个女性以外,罗伊对那个女性一无所知。
“咳咳,小姐,你听我解释……”清了清嗓子,刚开口要与她交涉,耳边就传来了灼人的热度,怕是烧红的铁棍或者木炭,所以声音戛然而止。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来这里是想偷东西吧?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你误会了我不认识你。”
“嗯?”赤红色的棍棒出现在眼前,果然是烧的火热的铁棒,散发出的热量让罗伊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我……我说的是真的!句句属实!我就是一个捡破烂的,路过这个地方,听到你打铁的声音,想进来捡点材料!我真不认识你!”
“哦,那你告诉我,我明明设了结界阻隔了我打铁的声音,那你是怎么听见的呢?”铁棒在面前晃了晃,罗伊突然觉得自己这次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是不是你结界坏了啊!”
“等一下。”铁棒从眼前撤走,罗伊松了口气,低头这才发现衣服已经被汗浸湿了。这也不怪他,毕竟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这种任人宰割的状态还是第一次。片刻之后,他感到有人从背后解开了绳子。
“确实是结界出了问题,不过你也有责任。但是我还是打算放过你,你走吧。”
“唉……啊啊……谢谢哈……”听了这话如蒙大赦的罗伊赶忙迈出步子,但是却又被拽住了衣服。
“姐姐!不带反悔的啊!”
“你看你那怂样,”略带粗犷的女声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我是善心大发打算补偿你一下,那边那一堆东西你可以从里面随便拿一件走。但是,第一你不能回头看我的样子,第二你出去之后要对所有人保密我的事情,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受到二度惊吓的罗伊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走上前去,认真的端详起了那一小堆黑黝黝的金属。其实最开始他睁开眼的时候,他就在注意那堆金属了,虽然看着是些普通的铁器,但是里面有着他想要的“大鱼”。
他翻拣了一小会,停下来说道:“真的可以随便选吗?”
“没错,随便拿。”女声毫不在意,甚至还隐隐约约带着一丝的戏谑。
“那我要这个,可以吗?”听完,罗伊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手上握着的是一个表面有些许锈蚀的圆环,做工十分的粗糙。而在他的身后,铁匠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怎么了?不行吗?”
“不不不,我改主意了,”耳朵边上又传来了灼热的感觉,“趁着我现在不怎么生气,你还是老老实实招了吧,说,谁排你来我这里的?”
空气陷入焦灼的沉默,罗伊的内心几乎崩溃。这个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一会儿这样一会那样的自己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能先问一句你为什么反悔吗……”罗伊丢掉手里的铁环,举起双手,极其无奈的问道。
“那你算是承认了?我就说嘛,怎么一个普通人随随便便就把我藏的乙金给挑出来了,你演戏也演的专业一点,看见值钱的东西就连命都不要了?”
“哦,你说这个啊。那我要是说我就是看出来的,你信不信?”
“别搞笑了,就算是我这种老铁匠……”
“你不信,那好,你拿来威胁我的这根热铁棍里掺了八分之一的锰钢和十六分之一的乙金,主体是二次锻冶后的高纯铁,冶炭用的是桦木和松木,还放了松脂。打造手法我不清楚,不过这根棍子的坚硬度远超想象,即使是在这种高温下,锻冶敲打也需要极大的力量,我说的对吗?”
“……你真是看出来的?”
“我刚才拿的铁环表面上的锈迹是人为做旧,看起来很松垮了,但其实这层铁皮附着的相当牢靠,根本不会因为敲打等动作而露出里面的乙金,所以你才一直放心的丢在那里,不是吗?”
“……你真的是看……”
“都说了,我是看出来的,能把那玩意儿放下了么,我出汗了都。”
“啊……啊,哦,当然,当然可以,不如说失敬失敬,朋友,刚才是我冒犯了,不知道你还肯不肯坐下来陪我喝杯茶。我这屋里虽然看着简陋,但好茶还是有的,喝点消消火,行不?”
“那我能转过身来了不,总不能背对着喝茶吧……”
“当然可以,不过我的事情还请务必保密。”
听了这句话,罗伊终于放了心。转过身去,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位矮小的兽族女性,正对着他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锻冶师赫萝拉,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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