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空被雨云压抑着,灰蒙蒙的,零星的雨水飘落在挡风玻璃上,划过一条反重力的弧线。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了?
司马月华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了眼后视镜里那台不起眼的白色厢型车,手指定格所连接着的加密电台的频道转换扭上,静静地听着耳机中两个年轻女孩的对话。
“你知道吗?今天下课的时候有个男孩过来找我。”
“是什么事?”
“我一开始直盯着他看,他就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然后我告诉他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要走了,他就拦住我然后邀请我加入一个社团。”
“诶,是什么社团?”
“文学社。”
“为什么邀请你?”
“我也是这么问的,然后他就笑著说看到我之前学校里社团招新大会的时候没有报名任何社团,平时也不怎么说话,没什么朋友,一定是那种文艺少女。他说如果加入的话就会找到亲近的朋友。”
“……亲近的朋友吗?”
“他还说社团里面,大家可以一起干很多喜欢干的事,写故事还有幻想。我说我写不了什么好故事,也没有什么想象力。他说没关系,就算这样大家也还是能开心。”
“这就是社团吗……那你最后答应了吗?”
“没有,他说他们今天下午就有活动,可是我们不是有任务吗?而且将来……估计也不会去的吧。”
“是啊,因为任务的话,可能今晚连作业都做不完的……可能要被老师批评了。”
她按下了通话键。
“任务是不容置疑的。”
耳机中原本平和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急促的吸气,立马变得恭敬起来。
“是!委员长!”
异口同声。
司马月华重新把手指放在频道装换扭上,在一个个没有声音的频道上来回转换着。
“她们不应该在任务开始前说这么多话的,”她最终把耳机也拔了下来,看望着窗外似漫不经心地说着,“特别是在频道处于开启状态的时候。”
坐在驾驶座上的年轻男子当然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十三苦笑着:“她们还只是刚转学的孩子。用不着马上就对她们这么严厉。”
“你我都知道那些数字和你驾照上写的出生日期一样,根本就不可靠。”
*
车慢慢停在了一幢大楼门口,拿起了步话机。
“第七组,你们的地方到了。拿上你们的乐器,不要让老师失望了。”
她的视线又回到后视镜上:从那停下来的厢型车上,下来了两个身穿身穿中学生校服,披着黑色雨衣的女孩。她们朝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便背上高大的乐器盒,朝着大楼的大堂走去。
“那是什么,”司马月华侧头靠在椅背上心不在焉地问着,“大提琴吗?”
“不,是吉他,”坐在驾驶位上的男子嘴巴里叼着一只香烟,摸索着口袋,“这种距离,吉他就够了。”
她摇下车窗,把刚从十三手里夺走的烟扔了出去,“没有人告诉你烟瘾的危害吗?”
“这个笑话真是烂透了。”
“谁允许你这么说的?”
年轻男子沉默了一会。
“对不起,委员长。”
“不要道歉,专注,我们还有要做的事。”
“是。”
车子重新动了起来,她望向窗外,后面的厢型车也跟了上来。
“如果我刚才真的是要对她们严厉,我也不会关上频道了。你明白的吧?”
“是身为行动组长的我管教不力。”十三稍微放松了毕恭毕敬的姿态,“另外这次主要是室内环境,她们应该不用出场,可以借这次机会适应。”
她望向了车外。
“十三,我们是什么,我们在这个世界的位置处于何处,我们为什么还在这个世界上游荡,你是明白的吧。”
没有回答,但是也不需要。因为我们,还有她们,早就不属于这个社会了。
雨渐渐下大了。
“我就送你到这里,这里进去左转上楼就是了。”
“目标所在的建筑就在西南方向两个街区是吧。”
“是的,按照以往的惯例,这里是最近的。委员长大人,不要忘记您的雨衣。”
她下了车,在雨中不紧不慢地披上了雨衣,丝毫不顾忌自己的第二教区制服被雨点打湿。
“赶紧去和你的队员会合,天马上就要黑了,很快就要到行动时间了。”
“是。”
她关上了车门,独自踩着水洼向小巷深处走去。
十三目送着,再一次拿起了步话机。
“值班委员注意,委员长正在进入020715号安全屋。”
她刚踏上楼梯的最后一步,走廊末端的木质地板上马上就传来了立正的踏步声,那是一个和昏暗背景几乎完美融合在一起的人。它的身上穿着和她同款的黑色雨衣,脚上套着灰色的长筒靴。它戴着雨衣兜帽,而在帽檐下的是有如空洞一般的黑暗,那是一个表面平滑如丝的硬质面具,连接着延伸的头套,把五官还有整个脖子都隐藏了起来;那面具却不反一点光,让人怀疑那兜帽下是否什么都没有,又或是一个无底的,吸收一切光的黑洞。
那黑色的身影看见了她,立正着,将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虎口打开,放在脖子稍下的位置上,刚好按着两边的衣领。她没有停步,将手平按在腹部,做回礼,便踏进了那黑色身影守护着的门。
它把手放了下来,但又马上将食指和中指伸到兜帽里,头微微摇动着,静止了一会,才又放下来,继续看着灰暗而静谧的楼道,而一段在电子扭曲后分不出男女,说不出年龄的声音已经被传送了出去。
“值班委员确认,委员长已进入020715号安全屋。”
*
“委员长上线。”
另一个站在控制台前的黑衣人向侧面一站,将手中攥着的通话器放下,坐了下来,开始操作控制台上的键盘还有手柄,若干个屏幕上的画面从一个监视器跳到另一个。
“把无人机的信号接到主屏幕上。然后把各个小队的摄像头画面接到辅助屏幕上。”
“是。”
一个不起眼的双层房屋出现在了屏幕上,镜头拉伸着,却因为雨水而不太清楚。而旁边的几个小屏幕上,出现了好几个同样黑衣人的身影,以及地上摆着的一个箱子。
“委员长,请确认解锁一级武力。”
“确认解锁。”
小屏幕里的箱子打开了,它们从中取出了武装背心还有**。
司马月华拿起了通话器。
“各个小队注意,此次行动为一等武力许可的收容行动,因为此次行动的收容目标卷入武装帮派的人口贩卖。由于全国中央委员会关于行动中遭遇现行犯罪的统一处理办法尚未确定,因此我以第二教区心理安全委员会委员长之名规定此次行动的武力行使方针:对于放弃武力抵抗的对象,禁止使用一等武力,其余的处理方法自行决定。不要忘记,我们的目的是达成目标的收容,为此不惜任何代价。以上。”
“各小组汇报状态。”
“攻击一组已就位。”
“攻击二组,就位。”
“攻击三组已就位。”
“四,五,六组已进入警戒位置。”
都不像是人的声音。
“第七组?”“七,七组已经就位。”
那声音也一样,不再是厢型车上的纯真女孩了。
她闭上眼睛。
“行动开始。”
*
大断电之后,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火光,一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站在屏幕的这头,看着正在发生的事,进展出奇的快,却又不真实的慢。
而我站在这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多久了?
“区域已经净空,我们找到目标了。”
“收到,全体转入警戒状态,收尾组在路上。”
她在那一个瞬间被一个冲动,一个欲望推动着,不假思索地转了身,朝门走去。她没有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因为她知道如果她打算思考地话就一定不会这么做。她没有去看操作台前的它困惑的表情,当然,也看不到。
“告诉行动组的人,我要去现场看看。”
*
雨还在下着。
“委员长!”
她听着这三个字,隐约有一种疲惫和厌倦,她想要说些什么,却最后还是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免礼。
“有行使受伤吗?”
“有两个,一个大腿中枪,另一个是腹部刀伤。”
“处理办法呢?”
“在净空现场后,已经在现场进行了重置。”
“药物?”
“报告,子弹。”
她叹了一口气,明白又要被收尾组抱怨额外的清洗工作了。
“带我去看看目标。”
*
司马月华跟着带路的人进了二楼最深的一个房间。墙角堆着高高的麻袋,在装着磨砂玻璃的窗边,旁边的地上,躺着一排孩子。
“人贩们把这些孩子们都麻醉了。”它指了指几个已经打开的空袋子,“然后装在那里面。”
“目标是哪个?”
“对照情报的描述应该是这个。”它看着手中的电子数据板,指了指其中一个一个女生。
她看着她的面孔,那是个比她年龄稍微小些的女生,至少在表面上。
“记得把她指认给收尾组带走。”
“委员长,”它有些迟疑,“请问剩下的孩子会,怎么样呢?”
“警察会处理,我们会继续留意。”
她原本想说的是这不是它需要关心的事,然而她又在一瞬间改变了主意。
“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啊?”它有些吃惊,不知怎么应付这突如其来的问题。
“你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在哪里潜伏?”
“报告委员长。第二实验中学。”
“你今年几岁了?”
“按身份证明和学校文件上来计算都是16岁,生日就在前几天。”
“和朋友一起过的吗?”
“委员长。我没有庆祝。”
她看不见它的表情,因为他的脸上现在是无底的,连光都逃不掉的黑洞。
“你先出去,把门关上。我要独自察看一下。”
“是。”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她蹲了下来,端详着目标的面颊。她想要伸手去摸,却又放弃了。
她是我们的同类,而将来也许会是我们的同伴。
*
过载。
司马月华右手一伸,反手抓住那个上一个瞬间从麻袋堆里跳到她背后的男人持枪的手腕。她站来起来,左手已经从腰间拔出拉开的甩棍,趁着右手向前一拉,猛击他的手枪。他慌乱间开了一枪,便被迫松开了手。她抓着他的手腕,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他看见它们冲进门来,便朝她冲去,抱着她撞出窗外,掉进了小巷里。
她拿着棍子略微摇晃地站了起来,立在巷口,毫不在意脸颊已经被雨水打湿,平静地看着那个目露凶光的男人。
“如果你现在转身从巷子另一边跑掉的话,”她平静地说,“也许还可以等到过几天警察找上门去。”
“呸,”那男人拔出了一把匕首,“小姑娘命硬一点还来拽老子了。”
说着,他刺了过来。
“真遗憾。”
她一侧身,抓住那男人握刀的手臂向后一拖,又一棍敲在他的膝盖上。男人便失去了重心向前倒去,摔在了巷口外的人行道上。
男人使尽力了力气,捡起了匕首,爬了起来,怒视那冷淡的目光,却又微微颤抖着,犹豫着怎么进攻。
她把棍收了起来,“一般的反派死于话多,你话还算少。”
男人怒吼着:“我要——”
第一枪从侧面穿进了膝盖,7.62毫米的弹头翻滚毁灭了半月板,男人跪了下来。
第二枪和第一枪的间隔很短,从小腹侧面打入,翻滚化过肝脏和胃部,男人只能痛苦地抽搐着。
“杀——你——”
她稳步走到人行道上,躺着的男人身旁。静静地看着他因痛苦流泪的双眼,还有蔓延在雨水中的红色。
“不过你要知道,这个定理对于杂兵来说,不适用。”
你的痛苦还可以终结,而我们的却不行了。
第三枪是她射的,目标是头
过载解除。
一切都归于平静。
她把枪放回雨衣下的枪套里,抬起来头,顺着这条街延伸的方向,望向远处的天空下,那幢大楼的顶部,按下了通话键。
“第七组,干得好。”
她听到了那头传来的极力压抑着的沉重喘息声。
“不用说什么了,过载的时机非常正确,效果运用也很好,你们的任务结束了。回去,如果有需要,告诉你们的组长,你们有今天获得睡眠轮值的权利。”
说完,她马上拔下耳机,彻底关闭了电台。
她忍着因为刚刚从摔下楼而痛着的右脚,慢慢地走到墙边,坐了下来,看向狭窄的天空。
雨小了。
她静静地闭上了眼。
第七组的两个女生是怎么想的呢?希望她们什么都不要想了。
她们什么都不会想的。是我开的最后一枪。
回去建个文学社吧?我做社长,然后去找人当社员,我们可以一起思考,讨论……
就像正常的人类一样?
司马月华小声地喃喃着。
还要更有意义一些才行,她想着,因为是在认真,仔细考虑着这个计划。
“委员长!你受伤了吗?”
她低下头,看见一个部下跑了过来。它盯着她,迟疑着。
“委员长……需要重置吗?”
“别开玩笑了,”她有些斥责,“就算需要重置也不是在……”
她停住了,突然想到了另一个理由,这是一种她未曾想要尝试过的状态。
“只是扭到脚的小伤而已。没有重置的必要。”她摆了摆手,“通知收尾组,帮我准备一个轮椅。”
然后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司马月华决定静下心来想一想社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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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故事我原本并不打算发,但现在我要对这本书的未来做一个抉择,所以顺手奉上作为给各位读者的歉礼。我正在电脑版页面进行一项投票调查,一周后截止,我写在这里是不希望手机app端的读者因此错过了表达意见的机会。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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