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棠把那只白兔放回笼子之前最后一次爱抚着兔子的脑袋。
“波波,”她把兔子举在半空中,“从今天起你就叫波波啦。”
她把笼子放回包里,关了灯,出了门,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昏暗。
我刚准备开口,就被司马月华按住了嘴巴。
“……是,真是不好意思。”
安棠突然又推门进来,开了灯,从地上捡起了她掉落的校园ID卡。
“果然在这里。”
然后她才又出了门。
我们贴在墙角等了一会,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没有开灯,只是拉开凳子坐下。
“所以,我们的安棠小同学把这只兔子收为了宠物。”司马月华说,“副社长同志,你想说什么吗?”
“你相信恋爱可以改变一个人吗?”
昏暗中的沉默。
“只要时间和空间还存在,改变就会存在。”
“我非常赞成这个说法,不过我们也许刚刚目睹了一次恋爱改变人生。”
“凭什么?”
“你觉得一个人有意杀死的宠物很常见吗?”
“至少在统计学意义上不是。”
“除非两点:一,她本来就没把那动物当成自己的宠物,而是某种道具,二,对于她的精神状态而言,杀死自己的宠物本来就很常见,甚至是一种习惯。而在这个案例中,这两种可能性都指向了同一种解释。”
“你在暗示”司马月华说,“她可能还杀死过别的兔子。”
“回忆一下刚刚的场景,安棠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只相似的白兔。她原本打算杀了它,但她最后决定将它送给林逸。”我说,“也许她并不计划杀掉这只,而原本就打算送出去,但她还是专门挑选了一只相似的兔子——不管最后是对方收下了,还是自己真正把它当成宠物长久对待,都标志着一种对她自己而言仪式性的改变,也是对过去的告别。”
司马月华轻轻地笑了。
“你的想象力的确非常丰富,我也十分希望这就是事实,那样的话就太有趣了。”
她停住笑,食指轻点桌面。
“可是缺乏证据啊,李哲,严谨的研究态度呢。”
“我知道。”
我看了看角落的蓝人先生,他一直静静地注视着一切,未曾改变。
“我已经想到可能的突破口在哪里了,可是另一边也不能停,我一个人做不来。”
“那就让行使来帮你好了。”
司马月华的提议出乎我的意料。
“他们是经过训练的,也许在某些方面会比你做得更好呢。”
“李哲学长好!”
林逸站在开着的门边,兴高采烈地跟我打着招呼。可是这反而让我有些惊讶。
“你认识我?”
“昨天看到铺位,就去管理员办公室问了问,”他一只手擎着门,另一只手伸向房间内,“我叫林逸,欢迎来到208室!”
自从柳泉市立大兴土木之后,拥有更佳配置的六人一间,四人一间甚至二人一间的新宿舍自然也出现了,但老旧的八人间并没有退出历史——只是变成了提供简陋条件下短期住宿的临时宿舍。
房间里只有四张上下双人床,除了两个下铺上摆着标准配置的三件套外,剩下的只有光秃秃的床板,这让我有些始料未及。
因为这意味着我必须直面林逸。
“我也有点意外呢,因为是第一次有舍友。”林逸似乎察觉了我的神情,“为什么学长会来临时宿舍呢?”
“母亲突然出差了,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就干脆在学校住下算了。”
“原来如此,果断丢下令尊一个人了吗?”
“不,我父亲在我完全懂事之前就已经不在了。”
“噢。”他的笑容有一瞬间凝固了。
“反正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没有怎么谈起过原因。” 我整理床铺的手没有一点犹豫,“不过以前有一次听到他们打电话说是空难,但也记不太清了。”
过了一会,我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回过头来,发现他正直直地盯着我。
“怎么了?”
“只是有点惊讶,因为学长好像根本不在乎一样就把这些事情告诉像我这样的陌生人。”
“只是因为我们谈到了这个话题而已。对我而言说不说来没有什么差别。”我观察着他的眼睛,“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
他回过神来,掩饰性地笑了一声,转过身去摆弄自己的储物柜。
“我也希望自己能像学长一样,对自己家里的事一点也不在乎呢。”
我等了一会,才向他主动发问。
“你为什么住临时宿舍呢?”
他愣了愣,苦笑着。
“因为省钱啊。”
在他身后,打开的储物柜里装着成袋的速食面和速溶奶粉。
“家父很早以前投资股票失败了,从此一蹶不振,还生了一直不见好的大病。”
他淡淡地笑着。
“家母是习惯了宽裕生活的家庭主妇,一发生变故之后,也从没想去自己找份工作,终日只会和自己的丈夫互相抱怨,追究往事。一直以来,都是靠亲戚的接济才得以维持。”
苦笑转变成了愤怒的笑。
“初中的时候我曾经自杀过。”
什么?
竟然这么直接,他不怕再被心理辅导中心找上吗?
“我坐在座位上念着课文,耳边回响着他们的嗓音,就突然站起来跑到走廊上。我的同桌反应过来,在我翻过栏杆前拉倒了。不过我现在一点也不觉得感谢他。”
他又笑了起来。
“你知道他们后来做了什么吗?他们竟然决定给我买保险。不知道是他们意识到家庭不幸的命运也会传递到我身上,”他突然停住笑,“还是说纯粹不知道人身意外险的理赔不包括自杀呢?”
一阵沉默过后,他突然回过神来,有些慌张地看着我。当然,我早已摆出了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便又慢慢放松了下来。
“真是抱歉,让学长听我胡言乱语,明明才刚刚见面。”
“你真是有勇气。”
“什么?”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看着我。
“我从来没有敢尝试过。”
“尝试什么?”他笑着问。
我和他对视了一会。
“我只是在说一个人住宿而已。时间不早了,快洗澡睡觉吧。”
“对了,学长你会调水温吗?如果不会请一定问我……”
“嗯,我先自己看看……”
我走进洗澡间,锁上门,回顾着他刚刚的眼神,更加肯定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夜晚,已经熄了灯,我侧身躺在被窝里,静静地听着盘腿端坐在对面床铺上的林逸手指敲击手机屏幕的声音。房间里唯一的亮光打在他低着的脸上,照亮着他平静的神情。
砰砰砰。
林逸手中的光瞬间就消失了。
“208?”
“都在。”
“好,小林你早点休息啊。”
“您也辛苦了!”
等到敲门声渐渐远去,林逸手中的光又亮了起来。
“女朋友吗?”
他抬起头来,呆住了,只有鼻尖还亮着光。
“学长怎么知道的?”
他竟然直接承认了。
“在这种时间还能一直开着屏幕等对方的回复,还能是谁呢?”
他低下了头,光重新照耀他的脸庞。
“例行公事而已。”
终究抵挡不住炫耀心理吗?
“多久了?”
“快半个月。”
“你主动的吗?”
“学长很有经验啊,什么都猜到了。”
因为我一直看着呢。
“怎么样的女孩子?”
“挺可爱的,一个单纯的女生。”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程忻。
“很简单就追到了吗?”
“为什么这样问呢?”他又笑了,抬起头盯着我。
“也许你的经验,” 我真想扇自己巴掌,“将来我能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气氛马上就变了。
“李哲学长,你听说过人心的壁垒吗?”
光彻底消失了,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
“人与人之间,往往不能互通心意,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想法,不能察觉对方的感情,未知与误解树立起人心的壁垒。”
我没有说话。
“但也有很多拥有打破人心壁垒的力量的人,能够轻松地察觉他人的情感需求和想法。满足他人的需要,让别人喜欢上自己,轻易地达到这些目的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这种天赐的能力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一切都来的太容易。他人所苦苦追寻的,藏在人心的壁垒之后模糊不清的宝藏,对于他们而言却只不过像是唾手可得的庸俗廉价品。他们开始怀疑自己,恐惧自己轻松就看见的解,因为一切都来得太过廉价,常人苦苦追寻的轻松捷径对于他们反而变成了恐怖的奴役之路,正是天份剥夺了自己无知的快乐和探索的自由。他们越过了人心的壁垒,可是却发现自己直视着恐惧。”
我的心头突然一紧。
“于是他们蒙住自己的双眼,否定明明已经看清的真相,为的是不受恐惧侵袭。”
沈林夕把只有她已故亲人知道的小名告诉我,我知道她想要和我拉近关系,可我却装作毫不理解。
“有意避开正确的道路,即便明知会伤害到他人,却仍要做着不可能被理解的孤独反抗。”
程忻因为他人犯下的过错失去了自己无辜的爱师和美好回忆,可我却庆幸她与我互相告白的记忆也被永远地遗忘。
“越过人心的壁垒对他们而言轻而易举,可他们却选择自己竖立起更高更大的壁垒。”
我一直为自己站在阴影下所纠结,却不由自主地排斥那些想要将我拉入阳光下的人。
“李哲学长,我觉得对于这种人而言,如果想要如自己所想般真诚地活着,打破自己的壁垒要更加困难吧。”
一个闪电将一切照亮,过了一会,低沉的雷声隆隆地从远处逼近。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这个点的电话,难道是学长的女朋友吗?”
林逸已经恢复了常态,笑着问道。
那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接通了电话,等着对面先发声。
“好了,你想耗到什么时候?”
是司马月华的声音,她先放弃了。
“什么事?”
“让行使直接跟你说吧……顾问先生,这里是第一小队。”
背景的声音里,雨点敲打植物叶片的声音十分清晰。
“我们找到尸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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