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遵守誓约，矢忠不渝！
………
如果我能严格遵守上面誓言时，请求神祇让我的生命与医术得到无上光荣！
如果我违背誓约，就让上天用雷电给予我惩罚！”
学校的大厅中爆发出这样的声音，少年们抱着手中的书，穿着整齐地站在神像下。
一个13岁的女孩站在窗户外，用手捂住心脏，张着嘴却一点点声音也不发出来地轻轻附和。
“如果我违背誓约，就让上天用雷电给予我惩罚。”
大厅中开始热烈地鼓掌，女孩眼中露出遗憾的表情，只是将头顶的黑色大帽子轻轻压了下去，匆匆离开礼堂。快步走回自己的家中，正好赶在怀表的分针指在12点的时候。
“克里斯汀！你去哪里了？！”男人呵斥道，他的脸上有一道可怕的刀疤，“不知道今天要上课吗？！”
“…是…对不起，父亲大人。”女孩有些害怕，“可是…还没有到老师要来的时候不是吗？”
“提前等待老师才是淑女的作为！”男人粗声说，一边整理着腿上的皮甲，“我今天要去陪郡长先生狩猎，你安分一点！”
“是…父亲。”她唯唯诺诺地回答。
正说着，门口进来了一个削瘦的女人，看着已经步入老年了，穿着米白色的长裙，裙摆上的花边让人有些头晕，手中拿着一把扇子，装模作样地摇着。
她一扭一扭地走向女孩，轻轻的把手放下，抚摸着少女的背。
“亲爱的拉普特妮尔小姐，周末过得如何？”
“过得很开心，我亲爱的丽娅老师。”可是少女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开心。
“请吧请吧。”
少女似乎有所抗拒，可是看着楼上正往弹药袋子里放火药的父亲，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上次我们讲到哪里了？”女人问道。
“仪态，走路的姿态。”
————————
“如若我违背誓约！就让上天给予我审判！”
金发的少年自豪的将手放在胸前大声说。声音格外地大，将身边的人们吓了一跳。
“啊，啊啊啊…”站在神像下的老人轻轻推了推单片眼镜，“列克星敦…亚特兰·列克星敦先生。”
老人欣慰地笑了。
“其实，誓约时不用那么大声音也可以的。”
可是少年的脸上满满都是挂不住的笑容。
“激动吗？为什么那么激动？”老人轻轻走过来，慈祥地笑着，“嗯…我想想…”
“为了救我爸爸！为了不让更多人也得病死去！”亚特兰说道。
金色的头发在金色的阳光下熠熠闪烁。可是英国的少女只能趁着老师因为唠叨而分心时而偷偷瞄一眼窗外的风景。
“嘿！嘿！拉普特妮尔小姐！”女人重重地在少女的面前“啪啪”地拍了拍手。吓得她一个激灵。
“嗯…啊！我在听！”
“这是第多少次了？小拉普特妮尔小姐？”女人不耐烦地说，“我当年也是您妈妈的老师，为何您不肯像您妈妈当年那样用心？！”
“我…我在用心！”
老师皱紧了眉头:“您有什么心事吗？克里斯汀？”她的口气突然一下缓和了。
“我表哥…我表哥今天入学了…”
“啊，国王医学院。”老师轻声说。
“我在想，为什么…我必须学这些无用的东西不可…”少女看着桌子上的扇子。
“那，你想做什么？”老师靠近桌子，拿起茶轻轻地喝了一小口。
————————
亚特兰闭上眼睛，颤抖着手中的刀，缓慢地向下滑动着。
“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列克星敦！！”老人大声命令着，“你快划破肾脏了！快睁开！”
少年眼中噙着眼泪，一直在发抖。
“呼——哈——呼——”大口的重呼吸让少年有些头晕。
身后的少年们都侧过头偷偷地看着亚特兰，其中不乏捂着嘴不让自己吐出来的人。
“把胸腔扩张开！”
“是！”少年大声回答着，双手拿起骨剪，张开并且刺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啊！”少年在喉咙里哼了一声，骨骼之间发出破解声。
拉钩准确地勾在胸腔的骨骼上。
少年颤抖着手，将尸体的胸腔一点点拉开。那个老人的尸体已经僵硬了很久了，不知道是因为力气不够，还是太困难。
“呕！”身后有个男孩匆匆捂着嘴跑了出去。
亚特兰的瞳孔有些颤抖，可是他没有丝毫迟疑，仍旧按照老师的命令操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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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想当个医生…”克里斯汀回答。
“你…你疯了？”老师不可思议地说，“哪有女人当医生的？你这是侮辱医学！”
“我…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她说，“我弟弟他…去年得流感…”
“那也不行！没得商量！”老师大声说，“你父亲不会同意你这疯了一般的念头的！”
“我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克里斯汀突然抗议道，“学这些东西无疑是把自己变成一个礼物！然后把自己送出去！”
“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她大声说。
“你……你……”老师愤愤地站起身，抓起扇子大步向外走去。
——————
“干的好，列克星敦先生。”
器官放在盘子中，不带一丝血迹，透明的酒精中，曾经跳动过几十年的心脏离开了他的主人。
金发的少年颤抖着手，轻轻地在水中清洗着。
身后传来了掌声，男孩子们用着钦佩的表情看着他，即使亚特兰的脸色极其糟糕。亚特兰转过身，对着解剖台上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有下一个了吗？”老师问着后面的少年们，他们都低着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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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因为下午的事在阁楼偷偷哭泣。
“你疯了！你疯了！”男人冲着少女吼着，“你以为自己是谁？！”
“我…我只是想……”
男人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立刻禁声。
“从今天起，你不要再叫我父亲了，你让我蒙羞！”
“…”少女咬着嘴唇，“那我绝对不会再嫁人，和那个什么文森特的婚约…你想都别想！”
“你给我滚！！”男人气得涨红了脸。
于是，少女此时在阁楼偷偷哭泣着，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妈？”少女抬起头看了看那个人。
妇人笑了一声。提着油灯走了过来。
“要不然我怎么说你爸爸疼你呢？”妈妈说，“我一直告诉你，你爸爸特别宠你，你还不信。”
“你骗我，妈妈，他根本不爱我，从来没爱过我！”
“怎么会呢，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我们不爱你，我们应该爱谁呢？”妈妈蹲下温柔地说。
“喏，给你这个。”妈妈递上一封信，“你爸爸给你写的。”
“看不清？”她讲油灯递给女儿。
“申请信？”少女说，“国王…医学院？！！”
“不过你爸爸说了。”妇人说道，“如果你没能证明自己，你就必须回来接受我们的教育。”
“谁要接受一个军人的教育…”克里斯汀轻声哼着。
“你爸爸多想要个儿子呀…他私下也和我说过很多次。要是你是个男孩子多好。”女人轻声笑了一声，“他今天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笑得可开心了，还说什么，不愧是我的女儿什么的。”
“你又骗我！”
“真的啦！”妈妈揉了揉女孩的头发，“每次你做出男孩子的举动，他就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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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滚出去！快点！”男孩子冲着门口好奇的女孩子们呵斥道，他们簇拥着金发的少年向外走。
“我们今天又解剖尸体了！”
这话一出，女孩子惊声尖笑着跑开。
“哈哈哈！就应该让她们躲得远远的！”几个男孩子拍着亚特兰的肩膀，“亚特兰超厉害的！哈哈哈！！”
亚特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心里却想着自己的指甲缝里，似乎还有一些没能洗掉的血迹，这让他的心里很是恶心。
不过也应该让那群女孩子躲开，据说曾经有群女孩跑进医学院“探险”，看到学生们解剖尸体的一瞬间，有一个女孩子当场被吓到休克并且死掉了。
亚特兰轻轻叹了一口气。
而且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认为女孩子做医生很不吉利，所以连妇科医生都几乎是男人，除了一些村子里的接生婆，几乎看不到从事相关行业的女人。
最起码洛圣都的医学院没有见过女人，门口因为好奇的女孩子也会被恶意赶走。
亚特兰自己也会搞那些恶作剧，从朋友身上拔下一根银白色的长发，拿在手中。
“这个是我从尸体身上拔下来的哦！！”亚特兰就这样追着女孩子们疯跑，引来男孩子们的疯狂崇拜。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自己实在是没心情去做那些恶作剧，只觉得累的要命，不仅累而且恐惧。
曾经对医生的憧憬一扫而空，那腔热血变作厚的要命的书和只有他强迫自己去下手的一具具尸体。
“女孩子不可能当医生的。”他对自己说，“最起码的实验他们都不可能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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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第一个吗？”
将头发梳得格外干练的少女毅然举起了手。下面立刻传来了轻蔑的笑声与议论声。
“有谁第一个吗？”那位老师拍了拍桌子。
没有响应，仍旧只有克里斯汀·拉普特妮尔举着手。
“去吧，拉普特妮尔小姐。”
她在发抖，可是仍旧抓起了柳叶刀。
“眼睛给我盯着！拉普特妮尔小姐！”
唯有“小姐”两个字读得特别重，似乎是要让她一次又一次地认识到，自己是个女人这件事。
“……………”少女一语不发，迎着下面的目光，利落地下手。
少年们的表情从轻蔑转变为恐惧，从皮肤表层被一分为二，一个又一个的器官被取出来。
“下一个！”连一句夸奖的话都没有。
“下一个？”提高了音量，可是没有人愿意上前。
“哼。”这位“小姐”突然轻蔑又傲慢地说，“连女人都不如的懦夫，又有什么资格取笑我？”
下面一片哗然，这才有人陆陆续续举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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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名！亚特兰·列克星敦！”18岁的列克星敦立刻跑上前，接过老师手中纸卷，上面用黑色而考究的丝绸捆绑着。
“愿你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
“谢谢您！”金发少年的金色短发此时已经变成了长发，让他不得不用发带系在脑后。
掌声雷动，他看着朋友们，激动地几乎哭出来。
而此时英国的那个女孩，呆呆地站在礼堂外，就像五年前那样，看着里面的男孩子发誓那样，呆呆地站着。
五年来，她的试卷从来没有教授阅过。
五年来，她的手术从来没有人夸奖过。
毕业了，教授将那个羊皮纸的纸卷塞进她的手里，就让她回家。
没有争吵，没有反抗，没有任何话语，她只是轻轻呼吸着，打开纸卷看了看。
“嗯，挺好的。”
——————
鲜红的公章盖在纸上，那张皱巴巴的羊皮纸此时正在胸前拥抱着。
“亚特兰·列克星敦的诊所，诚聘克里斯汀·拉普特妮尔为教堂区的医生。”
一瞬间，有什么委屈终于被解开了。
明明自己和这个少年还算是陌生人。
害怕被羞辱，害怕被赶出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诊所。
“哼，美国来的巫医。”她先开口侮辱了美国来的医生。
因为自己的美国出身而自卑的医生对贵族医生有一种由衷的尊敬与恐惧，就像那些喜欢巴结贵族的穷人一样。
即使自己是个女医生，然后美国医生唯唯诺诺，讨好自己，可是世界往往不会像人们心里所想的那样顺利。
“你的任命书上！有公章吗？！”
像一记耳光。打得自己耳朵都差点聋了。
“区区一个狗屁小镇的诊所，散发着穷酸的气味。”可是少女这时尝到的只有眼泪的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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