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片绿油油的田野,一边是宁静的小村庄,一边是遍布古木怪石,偶然还能看见几个坟墓的小树林。
遍布古木怪石的小树林里,树荫下,一口干涸的古井旁边,树根爬出地面纵横交错的地方。
森从树洞里探出头来,猛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跟踪了她这么久,终于等到机会了!突然晕倒,状如死人,汗如雨下,脉搏衰弱,还以为她快死了!”
森的蚕丝圈在恕凌右腕上,双眼盯着少女此刻的惨状。
她枕着自己的右臂,左手捏在自己脖子上,眉头紧皱,面色苍白,汗珠不停滚落。
其状看上去与中毒窒息,喉咙卡了鱼骨头有些相似,不过,她的嘴唇却是紧闭的。
“气息如此微弱,表情如此痛苦,需要大量新鲜空气的时候,她却紧闭双唇……”
森将丝线刺入她的血管里,忽然感觉到一股似妖非妖之气在涌动,森立刻收了丝线。
——她体内受邪气入侵,这股邪气很怪难以形容,应该是我前所未见的,如此陌生之物最好别轻易去碰。
午后的阳光格外毒辣,此时经过六棵大树的距离,骡子正被拴在一棵古榕下嚼着草。
森望了一眼妖气消散后,万里无云的晴空,缩回了树洞里。
※ ※ ※
泉眼边,燃起了一个火堆,烤鱼的香味扑鼻而来,田真气喘吁吁地站在树林出口,望了一眼拿着树枝烤鱼的安冰玉,他提着的心这一刻才得以放下。
对面的少女似乎发现了田真,她拿着烤鱼一个空翻越过小溪,快跑几步抓住一根树枝,在树枝间来回跳跃几步之后,绕着树枝转了几圈才跳到田真面前。
田真挺直腰杆双臂环胸,目光盯着她手上的烤鱼,不屑道:“你这是在向我炫耀自己恢复得多么好吗?”
安冰玉笑眯眯地递上烤鱼:“你真聪明,请你吃烤鱼!”
田真接过烤鱼,毫不客气地吃起来。
此刻的冰玉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又变回了平时活泼可爱的样子。田真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便没有立刻询问山泉水之事。
他看着安冰玉走到泉眼边,将山泉水装进竹筒里,然后用土将火堆盖住,再用脚将土踩平,最后指着他们来时的路说:“回去咯!”
田真丢掉鱼骨头,喝了点泉水,再洗了把脸,才领着等候多时的安冰玉回去。
在难以辨认的路段,田真都在树干上刻下了十字记号,每个记号都略有不同,他们寻着那些记号走到了遇见白发老伯的地方。
“冰玉,问你个问题,死人和怀疑,你更讨厌哪个?”
好动的安冰玉走在后面,她摇动双手上的树叶,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回答:“死人。”
田真停住脚步,对她笑了笑:“和我选的一样,我也更讨厌死人,所以,千万别死!”
安冰玉看着田真,想了想,然后,只是点头,没有应声。
※ ※ ※
红日西斜,林中传来“叽叽喳喳”热闹的鸟鸣声,与芳土古楼里的沉寂形成鲜明对比。
颜色鲜艳的蔬果陆续端上饭桌,有的人狼吞虎咽,有的人滴水未沾,同一地点疯狂与忧郁并存,唯有责乡人一如往常地做着平时该做的事。
田真倚窗而立,闲看天边云卷云舒,他回想从“竹老叔”那里看到的画面。
竹老叔说了“五百多年前”之后,田真便感到自己的双眼不自主地闭上了。
当田真再睁开双眼时,他知道自己视野里的景物并非是真的,他仍然处在闭目而立的状态,他此时所见的不过是浮于脑海中的景象。
一股炎热的狂风从他身边扫过,狂风扫过之处无不飘起火星点点。
转眼之间,一条火蛇横空腾起,在空中盘旋了三圈,一棵火树便赫然在目。
夜幕被熊熊烈火照的通红,水天相接处倒映着血色波光。
田真脚底的泥土顷刻间变成了海水,然而海水的颜色却呈现暗红,离火树越近颜色越鲜红,远远看去如同沸腾的血液。
不管是海浪冲刷,抑或是暴雨浇灌,烈火仍然没有熄灭。
目不转睛,神情诧异之时,他的耳边飘来了老竹的声音。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在第三个夜晚,“遥木守护者”拼命带着遥木的残枝逃离。
田真除了自己之外,并没有看见其他人,只是看到了一只巨鸟衔着根树枝从火树上飞出来,紧接着,一团面目狰狞的白色物体,似无声地咆哮着冲出火焰包围。
——遥木虽被奉为灵树,却与五国灵树即五国的保护神不同。五国之灵树倒下就意味着国亡。遥木倒下,只要木魂不灭,仍然可以再生。
白影冲出火焰之后,一闪而过便不见了踪影。
田真问:木魂是那团白影?
老竹回答:没错。
田真转头遥望树影摇曳的地方,巨鸟早就以目不可视的速度,消失在夜色中,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田真又问:可是那只巨鸟又为何会衔着树枝飞走?
——木魂拥有遥木的法力,却丧失了记忆。遥木本体拥有遥木的记忆,却没有了法力。
——树灵作为树语者的指路灯,树语作为开启树木记忆之门的通行证,都是依靠遥木法力才得以存在。树语依然能用,即木魂仍存于世。
——木魂能够回到本体,遥木将完整复活。
田真从未听归悦说过这些,他以为遥木一直好好的存在,问:既然树语还能用,就代表遥木还没死,怎么说复活?
——魂魄分离,与死何异?
田真想了想,好像有道理,又问:呃……那我该怎样做?
——木魂脱离本体之后,会寄生在即将出生的婴儿体内,宿主被称为“木魂之魄”。
木魂以十二年为一个静止周期,到了第十二个年头,宿主会觉得身体不适,同时木魂的力量外泄,会给宿主家中招致祸患。那一年,宿主若是无法驾驭木魂就会因此丧命。
田真原以为木魂之魄是获得了强大法力的幸运儿,后面那段话令田真顿时觉得有人比他更惨。
命运在出生前一刻被突然改变了,不仅要牺牲自己的安全保护木魂,还要经受每十二年的生死考验。
他想知道木魂会怎样夺走宿主的生命:怎么个丧命法?
——木魂破体而出。
田真立刻怔住,听上去太恐怖,他无法把那团面目狰狞的白影,想象成破茧而出的蝴蝶:那看上去跟鸡蛋打碎了是一样吧?
——所以,不想死更多的人,必须赶快找到木魂。
耳边猛然传来汹涌涛声,田真心中随之一震,神色认真地望着海面仍在燃烧的遥木:怎样才能够找到?
——即使是优秀树语者也很难辨认出木魂,最快的方法是先找到遥木本体,遥木本体能够在千里之内察觉到木魂所在。
田真还有一大疑惑非问不可:成为优秀树语者的条件是什么?该不会是需要“献血”之后才被认同吧?
他一直念念不忘“树语者的血能令朽木重生”那句话。
——只有五百岁以上的古木,才有资格保存树语者使命,树语者使命由遥木的法力筛选并开启,同时木魂也会有所感应……
悦耳的风铃声响起,仿佛在宣布夜幕降临。
田真再张开眼睛时,天空只剩下一片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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