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老伯面色通红,两眼火光闪烁,举起驯兽皮鞭,一皮鞭抽打在楼梯扶手上。
他脸上的肉不停抽搐,从牙缝里挤出言语来:“从来没人能躲开!你……!”
“你的身手不错!”安冰玉早已闪到了皮鞭打不着的地方,她眼神中显露出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会让对面的人变得那么不高兴?
“我没打算夸你!”胖老伯大骂一句,瞬间唾沫横飞。
安冰玉倚在扶手边,闭着眼睛点头道:“我知道!‘你的身手不错’这句,是我在夸你!”她还很随意地举起了大拇指。
胖老伯虽有些惊讶,却怒色不减反增,吼道:“名字里居然有个玉字,还大声喊出来,这简直就是对神灵的亵渎。”
安冰玉心中一寒,她听出来自己的名字居然和神灵有关,可听语气并非好事,可能会遭神灵嫌弃之类的。她问:“亵渎是什么意思?”
“就连冒犯了神灵你也不知道?!我讨厌你这种装疯卖傻的人!”胖老伯的语气更加严厉。
“够了!”田真突然在楼下大喊,“少白头还不够惨么?还要平白无故遭你们这些外乡人打骂,为什么你们不站在他们的处境想想?”
那胖老伯轻蔑地瞅了田真一眼,“小子,你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我一眼便看出你不是猎妖者!”
“虽然我不是猎妖者,但我也帮猎妖者捉过妖除过妖。我们来打个赌如何?我会比你们更快找到那个妖怪并捉住它!我赢了,你就得给那两位少女赔礼道歉,还要承诺再也不欺负任何责乡人!”
“哈哈哈!小子,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啊!在众多猎妖高手面前竟敢口出狂言?你的挑战,在座所有猎妖者都接受了。你若是输了,就得去当一次猎妖的诱饵!”
被一大群妖怪垂涎,当一次猎妖诱饵就够受的了。田真有考虑过自己下的挑战书会得罪其他猎妖者,可他没想过落井下石的竟会是朋友的父亲。
“我就是看不惯别人以强欺弱!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了你们,我接受你们的挑战!”
芳土古楼外,满眼青绿。
岳莲边走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反常态,语气略带伤感:“你太意气用事了!别怪我这次不帮你,你一个人怎么和那么多高手斗?你让我怎么站在你那一边嘛?虽然我也讨厌以强欺弱!”
冰玉望着那些或木或石做成的墓碑,她知道那些是什么,在墓碑下面埋着的是死人,身体冰冷长眠于地下一睡不醒。
听出了岳莲话中之意,田真立刻正色道:“比赛还没开始,你就料定我会输?你越是对我没有信心,我就越要证明我一定能赢!”
岳莲唉声叹气摇头:“唉,所以说,你太意气用事了!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会为你准备好墓碑的。”
安冰玉点头:“小孩子都这样。冰玉很小时候,也想证明给祖父看,冰玉能跑赢一头花豹,最后输得很惨!”安冰玉心里感激田真,但不希望他用生命去换一句道歉。
顿时无语,田真握拳又松开:“你们……是真的认为我会输,想让我现在就去认输,抑或是在用激将法?”
每一次冰玉希望祖父留在身边,不要丢下她,独自去冒险时,都会故意让自己生病,只有这样她祖父才会留下来。
忽然,安冰玉一反常态,目光无神,嘴里不停地独自念叨:“玉字,冒犯神灵?”
岳莲似乎也注意到了冰玉在苦恼,她走过去语气温和地说:“冰玉别想了!那个老伯是萃柏国人。‘玉’的冬暖夏凉,能令严冬风雪天里的人,感到内心温暖如有神佑。所以,‘玉’是萃柏国的圣物极其珍贵,萃柏国人不许用玉字做名字。”
同为萃柏国人的岳莲,能够猜得出那个老胖子为何那么生气,一个被妖怪诅咒的孩子用“玉”字做名字,他能不气上加气么?
“萃柏国?”安冰玉的表情显示对这个名字相当陌生。
“嗯,萃柏国在枕月大陆之北,如今已存在七百多年,是个看上去很繁荣的国家。虽然我也是萃柏国人,但是离家多年,对那个旧规矩,已经没有那么敏感了。”
从岳莲的语气里,多少听得出她有些自豪,只是不知道是出于对国家的繁荣,还是出于自己的宽容,又或是两者都有?
田真抬眼望天,摸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岳莲怎么把圣物说得和普通东西似的?你该不会对圣物也只是一知半解吧?”
岳莲不容置疑地大喝一声:“闭嘴!”
“我的孩子被人拐走了!妖怪来了!我的孩子被人拐走了!妖怪来了!”
一辆马车从敞开的黑漆大门驶了进来,一个蓬头垢脸衣衫褴褛的人,坐在马车上乱喊乱叫,他旁边坐着一个披着白发的赶车人。
“樵默!”岳莲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回到芳土古楼,岳莲像审犯人一样盘问扶着疯老伯的樵默,“你怎么会在这里?别告诉我——我又认错人了,我相信自己这次绝对没有认错!”
因为那个疯子,他们已经成了大家嘲笑的对象,再加上岳莲大喊大叫,那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目光,就更加不会放过他们。
于是,田真劝道:“岳莲姐,你冷静一点,只是遇到熟人没必要这么激动,况且你和他又不是很熟,人家去哪里跟你何干?”
“才不是不关我事!我不是个知恩不报的人,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既然、既然他也来了这里,还借了辆马车,他离开责乡时,应该顺便载我们一程!”
岳莲撇着嘴有点情绪失控地瞪着樵默,就像一个想对着成年人撒娇的小女孩。
“就算他平时什么怨言也没有,还很照顾你,但不代表就乐意被你呼来喝去。”
说这句话时,田真的心情有些低落,因为这就是他有时在岳莲威压下的真实感受。只是出于男子的气度,他必须忍受。
樵默那双深邃的眼睛,无论别人怎么想去窥探,都无法与他的目光交接在一起:“我只是来替村长办事。”
“喂——你放走了我们,他们有没有打你?小流现在怎么样了?”
突然,田真两眼一亮,听着岳莲不友好的语气,看着她满不在乎的表情,关心别人又不好意思,这种情景很少见。
“小流和我都没事。”樵默依旧面无表情,扶着赤脚疯老伯走开。
樵默这一句简短的回答,几乎让岳莲寒得内脏萎缩。她这辈子见过的人也不少,也被人拒绝过很多次,但能够令她身心产生如此反应的人,樵默算是第一个。
只是想多了解一点情况,却又换来冷淡的回复,岳莲生气了:“你这种性格,不会有女人喜欢的!”
那个赤脚疯老伯一直自言自语,低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仿佛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被外界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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