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田真看见铁笼对面出现了一面冰墙,冰墙里闪动着幽蓝色水纹。
眨眼间,冰墙上布满细纹,伴随着震动,细纹碎裂,冰墙即将坍塌之时,冰墙对面映出一个人影,落冰发出清脆的铃声,一个水色的人影从碎冰绽放中稳步走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住了,展现在所有人眼中的是另一片天地,他们无声地看着别人的故事,如临其境地在身边慢慢展开。
位于枕月大陆之南的芳茶国里,有一个叫做责乡的地方,因降雨多雾气多,而时常出现诡秘阴森的神秘景象。
而责乡附近的山林,同样被蒙上了一层迷雾,山间遍布怪树奇石,山道纵横交错,随意乱入便有可能再也走不出去。
但也有少数的人愿意住在人迹罕至之地,他们懂得与自然和谐相处,他们生活简单却精神富足,他们的笑容淳朴清澈动人心弦。
初夏,晴朗的早晨,清风吹过茂密的竹林,伴着簌簌响声传来一阵清爽之意,凋落的叶子在空中翻飞旋转。
一个看上去约莫六岁的男孩,左手提着个空篮子走进竹林,边走边昂起头,微笑着看向天空飘落的枯叶。
这一天早晨,男孩意外地感到竹林的温度与前两天不同,拂面而来的风又干又冷如在深秋,转眼之间又会飘来清晨的雾气,这让男孩感到新奇不已。
竹林深处,男孩看见了一个白色的影子,他不由吃了一惊,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睛瞧着那个白影,男孩眼力极好很快便认出了那白影是个老人。
盘坐在一簇竹子下的老人,身着白衣脚穿草鞋,银白散发长至腰间,暗黄肤色皱纹不深,眼窝深陷但双目有神,能够令男孩一眼便认出他是老人的,全凭他的花白长须。
知道是位老者后,男孩一脸惊喜地跑过去,他双手提着篮子,站在老人跟前。
忽然,不寒而栗的凉意自男孩后背涌起,老人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却一言不发,神情严肃得就像门口贴的门神一样。
男孩心里有些害怕,可是他不能直接调头就跑,那样对待老人很没礼貌,他打了声招呼:“早啊!”
严肃的神情依然挂在老人脸上,他的嘴唇像是被浆糊粘在一起,不停抽动却愣是张不开。
看见老人的表情比刚刚更加可怕,男孩心里不禁更加害怕,担忧之色浮现:“老伯,您……您没事吧?”
老人闭上双眼,右手按住心口,随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鲜血从他口中流下的之时,他右手下的白色衣服瞬间被染成血红色。
如此情景,男孩从未见过,刹那间,脸色苍白如纸。
遇到受伤之事,男孩能想到的就是去找大人,“老伯,您等着,我现在去找我父亲过来,他是个药农会一点医术,他一定会帮您止血疗伤的!”
刚一转身,男孩就看见一只瘦如枯枝满布皱纹的手,伸到他面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愣是将他原地转了回去不让他走。
由于,那只左手的颜色是灰色的,指甲还很长不像普通人手,男孩被吓呆了。
瞧着惊慌失色的男孩,老人轻蔑地笑了,他掏出手绢擦干净嘴边的血迹:“是你们这些人将我变成这样的,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们?”
男孩紧紧抱住空篮子,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老人收起笑容,眯着眼问:“你听说过我的名字么?我叫……”老人捡起一根细长的竹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声音暗哑道:“风愁。”
男孩转着眼珠子想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然后小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我的名字里也有个‘风’字!静风!”
“静风?”这时,风愁将竹枝横在静风面前,灰色的枯手轻轻地捏住竹枝的另一端。
“我不管你姓甚名谁,你若是敢将见过我的事告诉其他人,你以及你家人的性命就会像这竹枝一样。”竹枝在“咔嚓”一声中断成了两节。
男孩微微张了张嘴巴,皱着眉头眼圈有些发红,风愁见自己的恐吓起到了效果,于是喝道:“还不快滚——”
只见,男孩提着空篮子,飞快地跑出了茂密的竹林。
风愁合上了双眼,一想起人类对自己所做的恶行,就像有一团火在灼烧他的心。
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风愁张开眼看着手掌和地上的血,他黯然神伤地昂起头,满天枯叶在晨光中旋落:“现在只有心无杂念的人才可以看见我,估计被我恐吓过之后,那个小孩再来看到的只是空气。”
令风愁大感意外的是,不久后,男孩又提着篮子跑回来了,那孩子的眼睛一直朝他这边看,丝毫没有疑惑地跑了过来。
两人又回到了最初对视的距离,静风放下篮子同时蹲在地上,他揭开盖在篮子上的布,里面摆满了药瓶药贴和纱布。
静风低着头认真地查看应该先用哪种药:“老伯,您放心,我没告诉家里人,这些东西都是我悄悄带出来的。”
风愁恨透了人类,一旦人类小孩惹恼了他,他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他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男孩的一举一动,并没有拒绝男孩为他敷药:我倒是要看看,这小鬼是真心帮我还是想害我?
擦拭伤口,涂药酒,贴药膏,每一个动作显得笨拙,又十分小心翼翼。
风愁的心脏曾受到长枪穿心而过,后来又受到猎妖者施法重创,如今只能靠真气护住心脏以维持生命。
接下来的几天,静风总是会定时给风愁送饭和送药,他每一次给风愁换药包扎伤口,两颗眼珠总会溢满欣喜,笑容天真无邪以为伤口真的变小了,其实那只不过是风愁使用了“障眼法”。
一日傍晚,余晖斜照进竹林里,景物看上去越来越柔和美丽。
静风给风愁的灰色枯手涂完药酒,抬头看看天空,“哎呀,今天回去得太晚了!”他立刻蹲下用泥土搓手,然后拍干净手上的土,准备提起篮子回家。
“等等!”这时,风愁用枯手缓缓从右边衣袖里掏出一张白纸,问:“你真的想救我?”
静风想也没有想地点了点头。
和逐渐变暗的天色一样,风愁的声音也越发虚弱:“你听着,我犹豫了很久,但是现在时间快到了……”
风愁将白纸伸到静风面前,“你若真想帮我,便用剪刀刺破左手拇指,在纸上按个指印,这是第一步,明天你就会知道该如何帮我。”
那张纸上面写着很多弯弯曲曲的红色怪字,静风只会方方正正地写自己的名字,所以那些字他一个也看不懂。他拿出用来剪纱布的剪刀,刺向自己左手的拇指,随后他“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按下指印后,静风急忙提起篮子往出口跑去:“老伯,等着,我明天会拿菜包子过……来……”
突然感到脚下被什么绊住,静风扑通一下跪在了满地竹叶上,篮子倾倒,里面几个药瓶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静风双手抵住地面,想重新站起来,却似有千斤重石压在背上,想说话也发不出声。
风愁左手轻轻捏住那张白纸,拇指轻轻一抬,白纸飘到空中,顷刻间燃起璀璨烈焰。
“自此,契约成立!以你之心护我修炼重生,再次实体为人。而你将拥有,铜皮铁骨百毒不侵之身。”
地面枯叶如同被震起的羽毛,向空中飘升久久不落。
一道绿光冲进静风心口,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只是绿芒四绽刺得他睁不开双眼。
绿芒消失之后,静风瘫倒在地上,等他再次睁开眼睛,他听到了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虫鸣声,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远处青蛙所跳过的痕迹,只是他再也找不到那个老人“风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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