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转过身质问与我相隔两个身位的小跟屁虫。
“不、不可以吗?”
“当……也、也不是不可以。”
与孤独为伴的冬日原想丢下一句辛辣的句子,却被小跟屁虫那副像是动画里眼睛失去高光般的失落速度吓到了。
这个时候刚好有一阵风吹过,身上宽大的病号服像是在告诉我风向一样摇摆不定,恰好戳中了我最为纤弱的那根神经。
想要控诉这种几近绑架的行为,却忽然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如同晨间的雾包裹住了我的全身,在我思索冬日在我耳边絮叨的“春天”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仿佛遭遇了限定关卡,“拒绝”一类的字眼,在这一瞬间被我落在了别处。
然后,在我眼前浮现的,是个略微有些僵硬的笑容。
很显然,她对这样的动作不怎么习惯。
不同于之前的对比对象,我发现了自身与她的差异。
她是面具人最为害怕的,心情与表现一致、如单行道般率直的家伙。
面具人可以和任何敌人虚与委蛇,唯独面对这种会将面具当成真实、不会揣摩他人意图的家伙,一不小心就会让面具成真,最后像是刺青一样烙在脸上。
或许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判断,眼前的她可能与那个人有着疑似两种极端的巨大差距,而我却依照外表,把这两个人分类到了一起。
感到有些挫败,却也没感到后悔。
因为,“朋友”也是令我略感兴趣的东西。
当无法理解“爱”、“友情”这种东西的时候,接触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虽然冬日判断这些并不是必要的,但是……
“过来。”
“诶?”
诶、个头啦!不是你要跟着我吗?
看来我有必要和激战市场的老人们学习一下讲价了。跟这样迟钝的家伙一起,迟早会把身价丢的精光的,一个不好,还要把另外的东西倒贴进去。
“没听到吗?我让你过来啊!”
她成功越过了我高至一毫米的底线,我又烦躁起来,再说下去也只是浪费水分。
我侧身向后,没理会仿若中了定身魔法的她,径直去抓她的手。那副呆愣的样子,光是看上去就觉得火大。气焰成功转换至力量,以掰手腕般的全力,捏握住她的手掌。
哼哼,这回知道痛了吧。
我拽着她向前迈了两步,期待着令人兴奋的吃痛声,却迟迟没有传来。
果然是被欺负到习惯了吗,忍痛能力还真强呢。
刚刚放松的力道又弹了回去,在把刚才移动的距离扩大了七倍左右后,我终于耐压不住性子。回头一看,那家伙正低着头,看着两只手相握的地方,也许是错觉,我总觉得她看上去有些欣喜。
“你……难道没有什么感想吗?”
极限了,我率先问道。
“啊、啊……感、感想……”
大概是终于知道痛了,她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色。
哎,果然是在强忍吗?这家伙,蠢得有些过分啊,不应该甩开我的手,再一巴掌拍在我的脸上吗?还是算了吧,脸被打还是挺痛的。
“冬日的手,好、好温暖……”
“你啊,痛的话就要……”
话刚脱出一半,某种名为“尴尬”的不可抗拒力量就硬生生把它兑了回去,喉咙里像卡满了玫瑰刺,连带脸颊一起僵硬得无法运动。
温暖,我的手?对于体温从来低于人类的平均水平的我来讲,这话实在有些新鲜。
僵持了大概三秒左右,我才想起她是个比冬日还要可怜的可怜虫。
——可怜的是你吧。
吵死了,冬日!我才不是,你才是可怜虫。
滚啊,冬日!不要在我的脑袋里说话!
杀了你哦……
“冬、冬日……”
握着我的那双手微细颤抖,传达出她很害怕的信息。
我没有理会她,心情不好还善意对待小白鼠这样的事情我可做不到。生硬的石板路的右侧正好有碎落在地的玻璃,从其中较大的一枚,我看见了自己的脸。
可惜的是它并没有发生突变,依旧是冬日的脸。大而圆睁的眼睛有点像猫,光是对视就会感到有些可怖,完全破坏了那张整体显得可爱的脸,嘴角有些微的弧度,像是在露出渗人的笑。
冬日,你还真是恶心。
在理解为什么她这般害怕后,无视也开始消融。毕竟是冬日嘛,那种反应理所当然,虽然比我要过激了些,但多少也算个共同点,勉强能达到格子连消的地步吧。
“嗯……怎么了?”
我摆出笑脸。
虽然不怎么愿意承认,不过我的个子确实要矮一些,背对着阳光的我朝向她,混淆感官的光线会射入她的眼睛,将我笑容的效力放大。
那可是我相当自豪的面具之一,我丝毫不意外她会因此忘掉刚才的事,像我期许的那样,重新像个天真的小狗一样紧跟在我的身后。
“那、那个……我们好像又回到刚才的地方了。”
我瞥了一眼周围的景色,确实和之前所见有些相似。完全与当时的想法的相悖,抛弃所有钱迈上公车的那一刻,回头的选项其实就已经不复存在了。这座城市就像是一头巨兽,我对它的内部构造一无所知,只是单纯等待着,等待时间把我消化殆尽。然而,当我要接受旁观者身份的时候,突然的抽离令我稍稍措手。
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出逃绝非是一时兴起,类似的想法一直在漆黑的洞里潜伏着,只是冬日突然给了我机会,让我得以实现。
是阴谋,冬日我最了解不过了,她绝不可能放过我,就像没有放过那个人一样。
或许就是异常清楚,我才对“到哪里去”这样的问题没有实感,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冬日的监视下,无论是跑到遥远的异国,还是在公园的附近兜圈,只要冬日想,我就绝对无法从冬日里脱离。
沉默弥漫在我们相隔的空气中。蒙混过关等同于承认自己傻到能在椭圆的环形里迷路,而如实相告更是不可能,那样只会让事态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她的这句话宛如疾走的拳头打在我的脸颊,我自然难以装出“不好意思”的模样。
“对、对了,冬日要不要来我家里做客呢?刚才只有一点儿巧克力,冬日应该还会感到饿吧。”
她似乎比我更早意识到横亘在我们交谈中的问题,紧张地抛出提议,虽然她的话里依旧带有结巴技巧,但比起刚才要流畅许多,重要的是,此刻的她的身体挺立着,眼睛对上了我的视线。
和我的遭遇难道真有那么开心吗?色泽较浅的眼珠有点微缩,她的笑容并存僵硬与自然两种极端相反的形容。当她阖上眼皮、将眼睛弯成月牙状时,那种像是受惊小动物的感觉突然消失了,余下的只有柔和。
真像呢,和那个人真像。
但是,我的存在是不允许曝露在晨光下的。
“会给你添麻烦的吧。你也不要跟着我了,肯定有人会担心的。”
有点感到恶心,不过说到这个地步你就没办法了吧。就连我也不是独自一人,只是相比担心,冬日咒我死去的可能更大。
说到底,温柔这种东西只有尚存余力的时候,才能得以实现。
所以,我一定不具备那种东西。
“没关系的。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冬日不需要担心啦。是呐……妈妈的话,十天、不,大概一两个月都不回来吧。”
是错觉吗,总觉得她在讲这句话时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或许只是她恰好看出我无处可去,才用数字这样精确的东西来说服我。一个穿着医院病号服恰巧跑到无人的公园里,而且还饥饿到勒索初中生的家伙,要推断其实偷跑出来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但是请容我拒绝!
“那种巧克力还有很多哦,而且,我也会做饭的,小时候妈妈经常夸我做饭好吃呢~”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了。”
你以为我是被美食诱惑,怎么可能?我只是怕饿死街头不够体面,怕死后也要被冬日数落与嘲笑罢了。
“嘿嘿……”
“傻笑什么?这回该你走在前面了。”
都怪这家伙,害得我的肚子更饿了。
我转过头,这家伙往前递着一只手,脑袋却像是吃着饲料的牛。
什么啊?那种事情直说不就好了。真不明白,冰冷又骨感的手有什么好的。
“这种时候,应该是你来抓住我的手才对吧。真是活该被人欺负。”
就当付食物的钱好了,我拉住她伸出的手掌用力一拽。
踉跄的她直接撞在了我的臂弯,我放开她,左手轻推她的肩膀,完成了我们位置之间的转换。
“冬、冬日……”
快走啦,害羞个什么劲啊,我是美少男吗?
“我、我家其实在那边……”
原来这才是你停下的真正原因吗!
说完这句话的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像是马一样“哼”了一声,拽起我的手。
我们的位置又回到了刚才的时候,只不过,现在是她抓着我的手在前进。
这让我想起,那个人抓着我出门进行生态观察作业的时候。
突然间,我也像之前的她一样。
变得有些不敢看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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