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歌扬在早晨见面的地方分开，微微驼着背减轻背包重量的我继续往前走。
我在附近租的房子大概从学校步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虽然仅仅是一室一厅的小型公寓，公寓里也只配备了最基本的家具，但是找到它当初还是费了我不小工夫，类似的公寓在周边似乎都供不应求的样子。要是换做在一年前可能还会有不少人去找更好的住处，怎么说呢，大概是落榜生就应该待在和自己身份匹配的地方这种感觉吧...
但话说回来，几十平方的地方对于一个人生活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再加上因为自己根本不会做饭，厨房的必要也完全没有，所以我在公寓里用到最多的家具大概只有书桌和床了。
另外，这里的住户不少都是和我一样的重考生，与其说是公寓，其实更像是学生宿舍，所以也基本不存在噪音的问题。虽然房租比预想的要些许贵一些，但作为复读的用单人公寓总体上我还是非常满意的。
“我回来了。”
打开门习惯地喊出了声，理所当然的没有回答。
果然还是稍微有点寂寞，毕竟一个人住什么的还是自小以来第一次。
我把在回来路上的便利店里买的便当放在桌上，随手把书包甩到一边，躺倒在沙发上。
这张沙发是公寓里自带的为数不多的家具之一，虽然边缘处有些破旧绽开，里边的棉絮自作主张地露出来，但它的舒适程度甚至超越了卧室里那张硬床。
像这样一回来就肆无忌惮地躺倒在沙发上几乎称得上是我一整天里最惬意的时间了。
“好累，还有...六个月，半年吗？”
墙上的日历被撕掉了两个月的量仍然还显得很厚实。
不知道为什么，六个月听起来总感觉比半年要少。
明明是一样的。
但七天却比一星期听起来要多。
明明是一样的。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躺了有多久，直到天完全变黑我才坐起来，沙发上还留着承载着我重量的凹陷，它随着我的离开慢慢变回原状。
打开外带的便当，塑料袋的哗啦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大声，尽管只过了两个月时间，但楼下便利店的便当种类我已经全部吃过一遍了，吃多了就很难算得上好吃了，不过它们还是忠实地发挥着填饱胃袋的职责。
简单洗了个澡就打算坐到桌边开始复习了，顺便还要把今天上午混掉的时间补回来。
两个月里我养成了提前洗澡的习惯，因为一到七八点，浴室的热水就会变得像涓涓细流一样吝啬地往外冒，第一次吃亏的我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把头上的洗发露清洗干净。
夜里很安静，行人和车辆也识趣似的绕开这里，时针指在十一上，揉了揉眼睛，对面的公寓楼里不少的灯还亮着，似乎是都倔强地不愿意先把灯关上，好像谁先关谁就先败下阵来一样，有时甚至早上起来也依然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灯光。
这基本就是我一天的生活了。
明天是久违了的星期六，可以比平时略微起晚一些。但是前几天就发现开学前买的参考书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所以不得不得趁着周末再补充一些。
多半是因为这里聚集着大量落榜生的缘故，嗅觉敏锐的商家也如同秃鹫一样翔集于此，所以各种类教育资源可以称得上是非常充裕，楼下不远处就有一家二手书店，我每天回来的路上都会经过，从学生那里回收来的二手参考书甚至都堆到了店铺外面来，像一座座小小的山峰。
已经是十一月末了，呵出的热气形成白雾融化在空气里，我紧了紧大衣，用手抵着冻僵了的鼻子，小口小口呼吸着，尽可能少的吸进凛冽的空气。路边的水塘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树上已经没有叶子可以落下来了，它们的根部也在几个月前被漆上了厚厚的白漆并绕上了麻绳。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我直到进到书店里才敢舒展开来，冻得有些麻木的手在温暖的店里显得有些迟钝，眼镜片上起了一层雾，我把眼镜摘下来用袖子擦拭清楚。
应该是因为时间还早的关系，小小的店里没有很多人，零星几个和我一样的学生静静地翻着参考书。从摞得快和半个人一样高的书里找出空白的或者有笔记的二手书不是一件容易事，为了避免把书堆弄倒，我小心翼翼地一本本把看中的书慢慢往外抽。记得不久前路过时看见有女孩子在这里一本一本拾着散落的书本，我猜想大概是碰翻了哪里的书堆。
结完账走出店门才发现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天气没有出门时那么冷了，我把袋子挂在手腕上，两手**大衣口袋里，把脸埋进不久之前才买的围巾里慢慢往回走。
回到家，把一圈圈绕在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就直接坐到了桌边，塑料袋在手腕上留下了深深的勒痕，我把买来的书一本本摞起来。
到考试前我能攒多少书呢？怀着这样的想法我把做过的参考书叠在墙边，现在它们已经到了我的腹部了。
到时候应该会很壮观吧。
我翻开书，辨认着书上前人留下的痕迹。
他们为什么选择重考呢？他们有没有找到好的进路呢？
我甩了甩头，把这样那样无关的想法从脑袋里驱逐出去，开始静下心来做题。
尽管是周末，但时间仍是非常宝贵的，一想到其他人可能正在奋笔疾书，我就没办法停下来，况且过会儿晚上还有补习要去上，得好好利用这一下午的时间才行。
周末晚上的补习并不是每个人都参加，会参加的都是经这里老师推荐的成绩不错的学生，这些学生不是在考试中发挥失常的，就是考砸了之后发奋图强的。因此补习上老师讲的内容也都是偏向进阶的题目，这些学生说不定能考上不错的学校，这样对这里的名声和宣传也有好处吧。
从习题堆里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简单用泡面充了充饥，上完补习回来的路上再另外买吃的，我拣出可能用得上的书就出了门。
天黑得很早，到六点就差不多全黑了，这时候往学校走的不是我们这些上补习的学生就是吸血鬼了。不过要一眼就分辨出吸血鬼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毕竟光从外表很难判断，我曾这么做过，但最后才发现有几个被我认作是吸血鬼的家伙出现在了我参加的补习班上。
空调吹的教室里暖烘烘的，空气里飘荡着一股好闻的洗发水的香味，应该有女孩子是洗完澡才来上课的吧，暖风裹着这样的味道持续地搔弄着我的鼻腔。
依稀想起女生占绝大多数的高中文科班里，一到冬天关着窗的教室里就氤氲着类似的味道。
整个教室里，甚至感觉整个夜里都只有讲师的讲课声，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在听讲或者记着笔记，因为讲的内容偏难的缘故，就算是成绩不错的我也要集中精神才能跟得上老师的节奏，所以不知不觉间时间过的很快。
两节课之间有一个时间不长不短的休息，但几乎没有人离开座位，我靠在椅背上，突然间想起了昨天抽屉里的笔记本。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把笔记本拿回去，话说她现在就在我白天的教室里吗？
因为集中了更多的学生，晚上的补习课用的是阶梯式的大型教室，我燃起了想要去看看的冲动，但脚始终站不起来，就算是课间大多数的人依然在埋头复习，沉默的气氛形成了一股奇妙的压迫力，就连离开教室去上厕所都要拿出不小的勇气。
算了，她也不一定就固定是坐在我的位子上。
我这么安慰自己。
下课的时候下层的教学楼里一片漆黑，不少人都打开了手机的灯光摸索着到达校门口。
幸好路灯的光一直延伸到住处。
一整天的复习，我的脑袋几乎趋近饱和，我草草地吹干头发就躺到了床上。
对面的公寓楼依然灯火通明，我拉上特意选购的遮光效果良好的窗帘。
“这样的日子...还有六个月。”
明天无疑又是一模一样的一天。
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半年的话，到底会是先我熬出头还是会先坏掉呢？
意识逐渐飘远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即使做了梦大概也会因为太疲劳而完全记不起来。
不知是闹钟没有响还是我睡得太死没有听见，周日的早上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候了。
手机因为没有充电的缘故已经自动关机了，开着手机也会看到过去同学发的各种各样有关大学生活的动态，一看到那些我的负面情绪就会蹭蹭地往外冒，所以除了家人，歌扬，凯和少数几个朋友之外，其他的人都被我屏蔽了。
手机在我手里的作用大概比闹钟大不了多少吧。
复习，吃饭，复习，去上补习课。
一成不变的生活里如同完全没有一丝波澜的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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