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本应是百花盛开的季节。
然而,岐山脚下这座名为云轩的城却陷入一片银装素裹之中。这一切只因几日前天色忽变,一场大雪非常不适时的突然而至,打乱了农家播种的时机,更是打了这座城内的人们一个措手不及。
白茫茫的雪景很美,同时也很冷,冷得让人身心颤栗。尤其以此时积雪消融的这一刻最为刺骨。
街市上冷冷清清的,偶有几人出现也是匆匆而过,两旁的店家已有不少关门歇业了。
灰墙内,跨院中,那株桃树旁,一相貌美艳的女子端坐院落中冰冷的凳子上,面色呆滞。
凌冽的寒风轻轻拂过桃树,几片雪花应邀由桃花上飞起,轻轻落在女子那头黑瀑和碧绿的发簪上。
然而,女子却丝毫没有在意头顶的不适,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皮,脸上的不悦之色又浓了几分。
仿佛有许多心事一般...
事实上,她的心境也确实到了烦乱不堪的地步。
她...不!应该是他。
原本他姓郑名磊,二十出头,性别男,爱好女!当代一位重点学府培养的高材生,属于人们口中真正的天之骄子!不止学业有成,为人也不差。热情、阳光、开朗,无不良之嗜好,平时善事没少做,恶事从不参与。亲朋好友、近邻旁人对其的评价无外乎只有那一个字。
好!
两个字,很好!
如果非要说三个字,那也只有非常好!
时至今日她都想不明白,究竟做过什么缺德带冒烟儿的事,值得上天这么折腾她?
事情出在两天前,那天她跟着朋友趁着假日一道出去游山玩水,繁忙的课余之后休闲一下。
可是,没想到啊,天有不测风云。
二人刚刚将车开至市郊河边,忽然有辆途径的大货车开了过来,也不知司机喝多了还是劳累过度迷糊了,宽又平畅的路不走,偏偏朝着他们撞!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货车挤到一旁的民房内,活生生成了压缩饼干!
再度醒来,郑磊连死里逃生的喜悦感都没空生出,紧接着脑袋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而后,片片零散而又陌生的记忆像是钢针般强行戳入他的脑袋里。
那是一位古时的...女人!而且,那女人还有着在他听来非常好听的名字,祁玉。
平静之后,她隐隐的感觉身体好像有什么异常...抱着一丝不妙摸索完毕之后,她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如遭雷劈来形容。
什么可以称呼为悲剧,她的经历完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二十多年没有碰过女人,自己反倒变成女人,而且还是个闭月羞花级别的。
原本身为男儿,好歹还能有一线希望找到合适的人,现在倒好,这么一变彻底宣告她与女人say good bay了。
“唉~”
又是一声轻叹,郑磊...不!准确的说,现在称呼她为祁玉应该更合适一些。
至少,从外貌上来说,应该这么称呼她才合理,而真正的祁玉已经被她取了个代号,祁妹妹。
叹息间,祁玉捏起石桌上摆放的一块点心,三两下将其解决掉,又习惯性的将左侧小腿肚搭在右侧大腿之上,光这样还不算,她还不忘把脚也晃了晃。
雪景、桃花、美人,原本这幅美丽的画卷硬生生被她这个粗野的举动给破坏了。
身后跨院入口,身着宽袍大袖的男女将这一幕纳入眼中,旁边那风韵犹存的妇人也微微皱起秀眉。男人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也面露不悦,不禁抿唇摇头。
他们只知道自前几日女儿醒来以后女儿变了,性格全然不付以前那份乖巧温婉,行为举止既怪异又略显粗野。
可他们又哪里想得到,祁玉这不是变了,而是活生生的内在灵魂都给换了。
“玉儿。”
那一声呼唤响亮又深沉,似这脚下的土地一般浑厚。
祁玉听到此声回头看了看,起身应承道。
“爹,娘。”
根据记忆来看,样貌沧桑的男人是祁妹妹的生父,祁康。是当地一家财主,还是多个商号的东家,为人不止温和又兼侠义心肠,乐善好施,被当地百姓亲切的称为祈大善人。
而一旁风韵犹存的妇人自然是祁妹妹的生母,姓风名茵,是当地的名门望族之女。
虽说有了祁妹妹的记忆,这老两口在她的眼中倒算不得上是陌生。
可是,这二位毕竟不是自己的生身父母,起初她这么喊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硬是喊了几遍后倒也慢慢的觉着习惯了。
风音上前替祁玉除去头顶那几片未消融的雪花,同时也温和的苛责着。
“玉儿,你这身子还没好利索呢,怎么偷偷跑出来了。”
听得风茵这么说,祁玉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跳动。
自从她那本该消亡的灵魂飘飘荡荡来到祁玉的身子内,窃取这副人如其名的玉体已然过去足足三天了!她每日的吃喝基本都是在床榻上度过的,平日里只有方便的时候才能用脚接触一下熟悉的大地。再不出门,身上都要长蘑菇了。
之所以躺着倒不是她懒惰,全是因为初来乍到的那天,她下床走动了,还恰巧被眼前这二老发现,她被硬是被生生地给摁回到了床上,口中还嚷嚷着大病初愈,还派丫鬟一旁监视。
大病初愈?什么病?她倒是没从祁妹妹的记忆中找出答案来。
之后,好奇心作祟,她便装作失忆问了问风茵。只听风茵解释,她和表妹夏璎游玩归来的途中被恶人袭击,导致重伤昏迷,幸好得到高人相救才化险为夷,不过...她的表妹倒没自个如此幸运,时至今日还未醒来。
想到这里祁玉当即又想到另一种情况!会不会,祁妹妹已经重伤不治魂归天地之间了,这才让她有机会入驻这副躯体?
之后的时日里,祁玉由疑问变得渐渐认同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因为无论她怎么努力寻找,怎么以外界刺激,始终都没有在脑海里找到祁妹妹的影子。
“屋里待着闷。”祁玉小声回道。
祁康知道困不住女儿,不由得叹息道,“罢了,都这么多天,也该活动一下筋骨了...”
“老爷、夫人、小姐,荀夫人到了。”
这边,祁康话音未落,祁玉还没来得及道上一句谢。那边,自跨院口急匆匆走来一个俏丽的身影。
翠儿,祁妹妹的贴身丫鬟。
“来的正好,翠儿,快扶着小姐去前堂,让荀夫人替玉儿行针。”祁康对着来人道。
“哎!”
翠儿轻唤着来到祁玉身旁,挽上祁玉的胳膊,瞧见那呆呆的神色翠儿小声揶揄道,“小姐,又在发什么呆呢?”
祁玉回神,笑了笑。想到自个刚刚那副窘态,刹那间脸上多了几丝红晕。
能有这种反应的人,也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要说曾经的郑磊,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二十几岁还是一条单身狗。
至于原因,那自然是多方面的。
男儿身时,他的长相算不得丑但也不出众,属于那种扔进人群就找不到的平平之辈,再加上一般般的身家...
唉~
每每与女孩表白之际,如果不出意外,准会收到一张好人卡。
而喜欢她的,几乎又看不上。收到的好人卡就此转赠她人。
由此导致了她二十多年的时间中,除却亲戚长辈之外,连女性的手都没拉过。
现在,此刻。有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主动上前,和她以没有距离的方式接触,她心中焉能没有一丝一毫男人该有的正常反应?
一不做二不休,祁玉壮起胆子,干脆反手将翠儿的纤纤玉指握在掌中,轻轻地**。
“啊?呵呵...没什么。”
翠儿似要说什么,咽下话头笑而不语,扶着祁玉走入前堂。
前堂内,那位面容比祁康还要老上一些的荀夫人正手持如发丝般粗细的银针,面容冰冷,在祁玉的手背、脖颈、头顶刺了一通,又抓着祁玉的胳膊瞧了瞧,接着还把祁玉的生活起居又打听了个底朝天才算完。
祁玉看那专注的神色,感觉她不是一般的所谓修行之人,倒极像一位世外高人。
“夫人,小女的伤势如何了?”
没等荀夫人开口,风茵便急不可待的上前询问结果。
“无事,令爱的身子现已完全恢复正常。”
“太好了!”
风音和祁康听闻大喜过望,祁玉的身子这些日子着实把这二人给担心坏了,他们生怕心爱之女留下什么病根来。然而这个高兴的消息对祁玉而言倒没多少感觉,自从醒来她就没觉得有多么痛苦,即便有不舒服的,那也是对于女人身体的不适应,反倒是变成这副模样让她心里烦乱的很!
“玉儿,怎么这么没有礼数,还不快谢荀夫人救命之恩。”
轻轻松松笑过一阵,二老开始催促发呆的祁玉。
“哦!”祁玉微微欠身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呵呵...”荀夫人盯着祁玉的俏丽脸庞淡笑着,淡笑过后,那声女之后的字碍于声音实在是太小,祁玉确实没听清楚是什么。
然而祁玉却自上而下微微抖了抖。
她该不会是看出什么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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