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拉贡的手僵在了空中,但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他想要的东西其实早已不在了原地。他的手往前挠了挠,但记忆中厚重紧实的触感并没有传来,最终,在摸了半天那里的空气后,他无奈的抽回来手。
虽然这种事情并不常见,但作为象牙塔几乎是并且已经快永远居住在这里的成员之一,米德拉贡倒也碰见过几次这种情况。最开始他的确是受到了惊吓,但并不是因为什么灵异的事件,因为他本人连同这里的另外13位成员本就是在魔法这个领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宗师级别的人物,要是真的碰见了什么难以控制的灵异事件,这群人要么是兴高采烈的不顾宗师的威严亲自动手以求彻悟,要么就是当场像扔火球一样扔出几个禁咒,所以,他的惊吓只是惊叹于碰见这种近乎不可能的概率的事件。
因为象牙塔对于每一位在这里潜修的魔法师而言都是一个基本独立的空间,之所以说是基本,是因为象牙塔中的一层层的密如海浪的书架就是连接各个法师的空间的节点。
平时这些魔法师们基于象牙塔铁律的束缚,是不能够擅自离开自己的一方世界的,但这样说,其实会令各位大师感到颇为尴尬,在象牙塔之外呼风唤雨的大师们一旦进入了这个神奇的世界,就立马感觉得到自己的渺小,只感觉自己是知识海洋边嬉戏的游童,毕竟他们不是不想,是不能!象牙塔隔绝了他们与魔力和元素之间的所有联系,别说是空间法术,就连一个学徒级别的火球术他们都放不出来。
所以,如果他们想要与对方有所交流,就必须借助于那些浩如烟海的书籍。但象牙塔到底有多少书,即使是令米德拉贡也视若神明的前纪元的宫廷法师——海德格尔——这位在象牙塔呆了整整一个纪元的人也不敢推断。因为实在太多了!据居住在2层楼的海德格尔所言,“举目望去,水晶灯的光不曾照亮过书架的远方,那里不属于我们,只属于阴影。如果,你试着抬头,千万别。即使你扭断了脖子也不会看见书架的顶端。在外面,那个位置,只属于星辰。”
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书,但并不见米德拉贡有多懊恼,相反,他其实挺开心,因为这证明他眼光独到,让大多数人交口称赞,心生热切。于是乎,他信手抽出几本大致相同的书籍,哼着歌向书桌走去。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被米德拉贡所看中的书被一把甩在书桌上,一时间,尘土飞扬,同时书桌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双手一推,之前零散的掉落在桌上的书籍和药剂被一把退到了一旁,刚好腾出了一个能容纳看书的地方。但,特地为其腾出位置的书籍似乎并没有得到应有的细心的对待,米德拉贡根本没有从第一页看起,他直接翻到了最后几页——那是留言卷——就是各位大师在看完本书后留下的心得体悟,对魔法的进一步认知,简单地说,就是读后感。然而,这种几近随笔的读后感却远远比书中的内容重要,因为写下这几句话的是有着活生生灵魂的并且都是魔法领域中天才的人物,他们在留言卷的争辩随时都能引起另一位大师思想的火花!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愈发的对魔法感到不理解。它似乎并不像我们所认知的那样。‘行动——反应’这种简单的处理模式完全无法概括运用魔法的过程,没有魔力也能感知元素,没有元素也能运用魔法。我迷惑了,我需要一些时间。。。。。。”
米德拉贡的拇指不停的磨砂着这几句话,眼光也随之而跳动。是的,这些大师们之所以来到象牙塔,就是因为困惑,对魔法本源的困惑。如果说魔法的基础是魔力和元素,那么这两样东西又是怎么来的?牵强的说魔力是由人体的精神力积淀形成的倒勉强能接受,可是元素呢?这种东西在参与到运用魔法的进程后并不会消失,甚至这世界上最强大的杀手——时间,也无法消灭它。所以,如果有幸,一个魔法学徒也能无意中用到某位前辈大师所用过的元素。除此之外,元素在人类视野中的表现就已经是一个渺小的光点了,可从可以查证的历史至今都没人能知道什么构成了元素。
洁白的羽毛笔被握在了手中,米德拉贡用唾液嗫嚅湿了笔头,开始在留言卷上写下自己的见解。但突然,他自嘲的笑了笑,又随手把之前写的话划去,他又忘记了,自己已经不是这里最年轻的那个人了,最近又有一个在魔法道路上迷途的羔羊踏足了这里。
象牙塔的书籍之所以如此之多,就是因为它的书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增加的。虽然这里时间的流逝速度比外面慢了数百倍,这是为了让这些一把老骨头的人物在魔法中更进一步,但象牙塔的存在时间何其久远?就连海德格尔那个上个纪元的人物都曾坦言自己在上一批象牙塔居民中是最小的那个,之前的那一批人有没有见过在上一个纪元的人就不得而知了。对了,在这里,一个纪元的间隔,是10000年。
所以,各位法师所生活的年龄断层可是非常之大,所以他们所书写的文字都千差万别。所以,为了使交流更别便捷,在他们中间就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一律使用新人所使用的文字。这是对新人的一种照顾,如若不这样,这些个可怜的新人学他们前辈的语言都得学多久?除此之外,随着时间推移而增加的书籍也是运用的外界最新的语言,如果不学的话,他们也看不懂那些新书。
于是,在重新润了笔头后,米德拉贡写下了他想说的话:
“不必懊恼,我的朋友。对于魔法的探索本就是一次看不见山顶的攀登,我们今天的成就本就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如果,不幸的,在这条路上你也化作了枯骨,那祝贺你!你就是这条道路上的里程碑,你的后人们亦将踏在你的肩上前行。”
在象牙塔,这种相互安慰的勉励几乎必不可少。就算你性情坚韧,能在山崩于前的时候不动如山,可在这上万年的孤独与失败的折磨下,任谁也会崩溃。对此,米德拉贡深有体会,他曾在证明自己的理论错误后近乎绝望的望向头顶,那是怎样的景象啊?在地面上看似无边无际的书架在上空不断地靠近,在接近天际的那一刻,它们交织成了一个细不可见的光点。就在那一刻,米德拉贡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包裹了他,如海如潮,那一刻,他想象自己站在那个光点之上,向下俯视着近乎深渊的,幽寂的塔底,无数巨大的书架因为距离被看成了一个个黑色的点,而在塔底,唯一有生命的且更为微小的点,只有,他自己。那时,一次又一次名为孤独的绝望冲击着他的内心,那一刻,他失声痛哭,因为在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在这里永远陪伴自己的,只有孤独。
搁下笔后,米德拉贡蓦地感受到那种孤独感又一次开始冲击,他不由得深呼吸几口气,用以稳定自己的情绪。但出乎意料的,原本百试百灵的方法却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效果,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再一次把视线集中到了留言卷上。但这一次,他却并没有被以往的留言所吸引。
因为,有个声音打断了他。
如果,你不幸掉入地狱,左三圈右三圈逛了许久之后没有发现任何东西。甚至连吓你的恶鬼都没有,就在你百无聊奈蹲坐在地上画圈圈的时候,背后传出一个声音说,抱歉抱歉,贵客来访有失远迎。你会不会也转身笑脸相迎说,没啥没啥,我也刚来没多久?显然不会,因为在那种地方,除了想杀了你的来自幽冥的恶鬼,再不会有其他。
米德拉贡没有转身,虽然身为魔法宗师的他在象牙塔被限制得非常厉害,但他真的是一个例外,毕竟他本来就不是纯粹的魔法师,他是一名祭司。就算祭司是公认的战斗力基本为零的职业,但他却有几招令人瞠目的绝学。
在转身的一瞬间,魔法的蓄力就已经完毕。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人的具体位置,但这并不妨碍这招的威力以及作用。
禁咒·圣裁。
这应该是象牙塔里唯一一个能够满额释放的魔法了,因为它对元素的要求并不苛刻,只要有光就够了。而这里,就算元素被隔绝,但光也绝对充足,因为米德拉贡的头顶上方就有一个数万年不曾熄灭的水晶灯。
随着米德拉贡最后一句咒语在心中默念完毕。周围的光元素像是受到了召唤般的,开始有规律的跃动。几秒内,以米德拉贡这一施法者为球心,四周已经成为了光的海洋!
随即,毫不停留的。一道道光柱射出,对米德拉贡所认定的攻击范围进行无差别的覆盖打击。一时间,硝烟四起。每一道光柱的射出,伴随着的应该便是几何倍的书籍的销毁,然而饱受象牙塔恩赐的米德拉贡却并没有停留,又是一道道光柱毫不怜惜的向那里射出,因为他知道那些书架和书籍都是令人惊异的“存在”属性,存在即合理,因此无法被毁灭。
终于,在一阵最为强劲轰击结束后,圣裁的使用效果最终消失。不知是因为浓雾还是因为禁咒级别魔法的使用,连带着水晶灯都黯淡了许多。
但是,还没远远没有结束。在圣裁结束的同时,米德拉贡又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次进攻。因为这是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的血淋淋的教训,有许多亲密的战友就是在这样一阵猛烈的轰击下放松了警戒心,被隐藏在浓雾中残存的敌人一举割喉。
米德拉贡如鹰隼般紧盯着那里,每一寸烟雾的变化都逃不出他的视野。
“我是艾露拉在凡界行走的唯一的旨意,我是诸神施予凡世的善行。我的身体轻盈如风,我的步伐能震撼山岳。。。。。。”
蓦地,一阵声音从浓雾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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