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登堡的地牢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木头发霉的难闻气味。
本躺在肮脏的草席上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一袭白衣皎洁如月，眼前的是凝聚在天花板上正欲向下而没有向下滴落的水滴。
他在冰冷的地板上席地而坐，储物戒指仍旧在手指的魔力三角区闪烁着浅绿色的光芒，甚至随便翻一个身都能听见匕首在大衣里叮当作响的碰撞。
“你听说了吗？面对大伙的质问诺曼那个混账只是想着糊弄过去！他就是一个疯子！”地牢里弥漫着焦虑、慌乱以及不安，这些负面情绪是催生猜忌最好的温床。
“但咱们都没见过骑士长的模样，谁又知道是不是那家伙杀了骑士长，然后随便装了颗脑袋进去？”
稍微理智一些的士兵看了一眼地牢最深处的牢房，在目光与本交接的刹那挪开了视线，“我总觉得现在站在哪一边都不对。”
隔着上锁的铁围栏，卫兵们在过道的尽头交头接耳。
诺曼伯爵在贵族这样一滩复杂的浑水里摸爬滚打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懂得应该怎么利用人心。贵族的身份能够提供诸多便利，但同时也会让一个人因为这样的身份而有所限制。
无论什么政权，只要相对稳固，密谋反动都是它们触之不得的逆鳞。
诺曼伯爵只会让这个秘密永远成为秘密，也因此，本才有利用这个秘密反制的权利。
利用骑士长亡灵的身份，他成功地让诺曼伯爵与他手下之间的关系产生了隔阂。甚至在为牢门上锁时，他都能看出这些士兵眼中的迟疑。
他表现得越是坦荡收获的信任就越多，这是从0到1的突破，也是在那种困境之下最好的决定。
“是谁？呃啊！！”
士兵撕心裂肺的哀嚎让本将视线投向走廊的尽头。
来者不善。这是本做出的判断。
他在里登堡没有什么愿意与贵族为敌来救他的朋友，只有一位曾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伯爵。
楼梯口用于照明的烛火被剑风熄灭，隐约只能看见剑光下掀起的血浪。
沉重的脚步从走道的尽头缓缓传来，两点猩红的目光在黑暗中划出长长的痕迹。
“圆舞骑士阁下，我来救您了。”在黑暗与光芒的边界，科特罗捂着自己的断臂缓缓走出。
“都已经到这种份上就不用在演戏了吧，科特罗。”本将两手交叉垫在脑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舒展身体。
“嘁，你的反应还真是无趣。”科特罗脸上的痛苦与煎熬荡然无存。“你已经猜到我就是亡灵了么？”
“这是诸多猜想之中的一个，也是我最不希望成真的一个。”本叹了口气，“但是很显然，我的运气从来都不好，所以我往往会做好最差的打算。”
本看向身前的科特罗，那能够让所有生灵为之作呕的气息让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你那可爱的精灵小姐安排在我的身边呢？她仅仅只是你的耳目？一个你能够利用的道具？”科特罗讪笑着松开了紧捂着伤口的手臂，本来病态的白色皮肤变成了死灰，就连赤红的烛火也没有让那张没有生机的面孔有所好转。
灰白僵硬的皮肤拉出一个更加诡异的笑容，“她可是在绝境是时候都坚信着你能将一切挽回，但现在她应该和她错交的希望一起躺在荒野的某处腐烂了吧。”
“……”本面无表情地沉默。
爱琳妮·羽·月
年龄很大但实际上心智却一点也不成熟的精灵，有着孩子一般的纯真和一个战士的果断，率直而简单，对未知的一切充满好奇。是一个可以把后背交付给她看守的存在。
本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和那个精灵小姐在一起生活的种种。
虽然看上去毫不在意，但在他听见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胸腔之中的空气就变得沉重，胃部发出阵阵疼痛，头脑开始发热。
他深深地吐息，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眼前这个亡灵的激将法，好让自己冷静下来。“科特罗，告诉我一切的真相吧。你为什么能够在诺斯特拉的圣光之中不漏一丝破绽？”
“你在关心的是这些？怎么不问问你那可爱的精灵小姐怎么样了？”科特罗忽然攥住了牢笼的铁栅栏，带着那抹令人不安的笑容“你这家伙是真的抛却了情感吗？”
“不，因为我信任她。信任她不会就这么简单地死在亡灵的刀下，信任她不会失去了我的指挥就一事无成。”本将双手抱在胸前，抬起脑袋，俯视着站在囚牢之外的科特罗，“就像我信任着你一样。”
“哈哈哈……信任？这还真是有趣的说辞。”科特罗笑着背过身去，在灯光之下鼓掌“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这一切的真相！”
“我，不是什么黑骑士也不是什么巫妖。我是远远凌驾于它们之上的存在！”
“你知道兽晶吧？黑曜石从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矿藏，而是我的灵魂结晶。所有的亡灵都因我而生，每一块黑曜石或多或少都留存着我的力量。”他猛地回首，周身燃起幽蓝的火焰。“我，是亡灵之主！！”
“我一直以来都在占有那些失去宿主的躯壳，从没有想过占用生灵的躯体会又怎么样的后果。”
“窃来的能量必然引起反噬，不过，这具身体曾经的主人。那如同虫孑般渺小的灵魂……”科特罗指着自己的胸口，“我是自愿将力量给予他的。”
“那个渺小的灵魂和我有着一个约定，在他彻底被绝望击垮之前我不会夺走他的身体。”
“但只要你想的话，夺取掌控权不是轻而易举么？亡灵之主？”本不解地问到。
“我们亡灵因你们而生，却并非为了你们而存在。我们的诞生从来就不是为了陪你们玩什么政治游戏。”科特罗说，“但这种娱乐确实有趣。”
“其实，你应该也知道那个伯爵做出了多么令人发指的事情。如果你能直接把他抹除，或许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还会是科特罗。”苍蓝的火焰爆燃出一阵火花，将四周的照明物吞没之后随之熄灭。
“就让我来先替你看看，他们在绝望面前能坚持多久吧。”
黑暗中，那直接由灵魂发出的声音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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