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公交车上，许诺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我，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一般。
几分钟前，在我不断地怂恿，蛊惑下，许诺终于鼓足勇气，带着视死如归一般的决心踏入了车厢。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但一上来她就后悔了，因为车上的人远比她预想的要多，也比在窗外看到的更加拥挤。
不过既然已经上车了，至少也要等到下一站才能下去——如果许诺有能力挤开其他乘客，走到后门的话。
“王.....锐。”她轻轻地拽住我的衣角，低声恳求道，“带我......下车。”
“嗯？”我回头一看，发现许诺居然闭上了眼睛。
看来满灌疗法对许诺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我这样想着，牵住许诺的手腕，一点一点地挪向后门。
由于许诺始终闭着眼睛，行走时与其他乘客的磕碰相当多，而她本人更是害怕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刚刚撞到您了....我妹妹视力不好。”
“请问您下车吗？哦，麻烦您让一让，谢谢，谢谢。”
“对不起，对不起，我妹妹她...眼睛有残疾。”
我一路道歉，赶到车厢后门时刚好汽车进站，于是马不停蹄地下了公交车。
“对....不...起。”许诺低着头，用极小极小的声音说道。
“没什么，我们.....打车去吧。”我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从这里赶到市中心的公园，车费少说也要三十块起步，若是司机师傅再存心兜几个大圈子，破五十简直轻而易举。
如果时间回溯几个月之前，我当然不会在乎这点车费，但自从打工赚钱后，我竟也变得和那些步履匆匆的上班族一样，事事都精打细算起来。
上车的时候，本想坐在副驾驶的我被许诺轻轻拉住，一同坐到了后排。
“坐...陌生人...的车，我....怕。”她凑到我耳边，轻声细语。
“没事的，很快就到了。”我温声回答。
“唔....好吧。”
女孩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像一只小动物般蹭过来，紧挨着坐在我旁边。
也许是因为有陌生人在的缘故，一路上许诺几乎没说过话，不过偶尔会偷看我几眼，被我发现后那含羞带怯的模样，实在可爱得不行。
半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许诺，走咯。”我肉痛地付了车费，推开车门，请某个深藏不露的小富婆下车。
许诺望了望大街上来往的行人，有些犹豫，但还是很听话地下了车。
正值花季的少女，迷人的侧脸加上醒目的疤痕，换作是谁，都忍不住会多看几眼。
而他们的目光在许诺眼里，却有如铺天盖地的箭矢一般，令她瑟瑟发抖。
“王锐....对....对不起，我....不敢.....”她尝试着坚持了几秒钟，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带我...去...人少的地方....好吗？”
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尽力了。
“嗯。”我温声答应，然后背对着她，蹲下身去，“上来吧。”
“唔....谢谢..你啦。”许诺小脸一红，爬了上来，用手臂环住我的脖子。
因为坐了出租车，从许诺的家一路赶到这里时，还不到两点钟。
时间充裕，我索性背着许诺，慢悠悠地在街上闲逛。
偶然之间，我看到了一家服装店里，塑料模特头上的鸭舌帽，心里一动。
“我们去服装店转转怎么样？”我扭头问她。
“......嗯。”许诺颇不情愿地应声。
看她的意思，估计是不打算从我身上下来了。
我走进店里，在女式服装区转了许久，又结合了许诺同学聊胜于无的宝贵意见。
最终，拿起一顶茶色的八角帽，轻柔地扣在了女孩的头上。
许诺的脸很小，戴上帽子后，只能看到小琼鼻的一部分。
不过，却显得更加惹人怜爱。
“唔.....”她用手扶了扶帽檐，轻声说道，“感觉.....没有那么害怕了。”
“嗯，那就好......我们再看看别的？”
“不，不用啦.....”她顿了顿，用分贝极低，而又结结巴巴的声音说。
“只....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我微微一怔，没想到许诺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这，这样啊。”我尴尬地笑了笑，对她说，“那么，我去付钱咯，你到试衣间里....等我一下？”
周末逛街的人比往常要多一些，我和许诺挑选帽子的时候，收银台已经排起了长队。
我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背着许诺去排队的地步，别说是普通的男女同学，就是热恋当中的情侣也极少有这么大胆的。
更何况......许诺今天穿的是短裙。
“嗯.....”她闷闷不乐地应声，从我身上跳下来，低着头躲进了试衣间。
这顶帽子售价三十多块，姑且算是我可以接受的价格，不过若是作为送给许诺这种小富婆的礼物，那就显得寒酸了。
当然，许诺不会在意这些。
我付过钱后，来到试衣间门外，轻轻地敲了敲门。
许诺慢吞吞地走了出来，用小手拽住我的衣角，而我则将手中的帽子戴在她头上。
“好了，我们去公园吧。”我说。
“.......嗯。”她看了看我，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没什么。”
.........
许诺戴上帽子后，对人群的恐惧减轻了许多。但同时，话也变得更少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她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于是一连讲了好几个段子，都没有奏效。
然后我又自顾自地讲起了动漫，讲起了小说，企图分散她的注意力，但依旧没有奏效。
然后我又把我能想到的，可能会让女孩开心的事都尝试了一遍。
比如用钱包里的几张钞票变个魔术，虽然失败了。
又比如突然像个小孩一样扮鬼脸，虽然很幼稚，也很难看。
终于，我累了。
叫住还在低头向前走的许诺，对她说，我想歇一会儿。
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王....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一时被她问住。
到底为什么，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也许是因为我曾经也和她一样被人嘲笑，每分每秒都想钻到地缝中去的那段经历。
也许只是单纯的同情。
也许是为了搏得异性的好感，以此满足自己的空虚的内心。
我不是圣人，因此从不认为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动机都是单纯的。
“抱歉，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你......讨厌我吗？”她突然抬起头，问道。
“当然不是，我.....”
“那么.....就是...喜欢我咯？”许诺说出这句话时，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以至于后面的那句话，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其实....试着交往一下.....也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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