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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伪梦

第八章:伪梦

听说过《爱丽丝梦游仙境》这本书吗?它是伊丽莎白时期的宫廷数学家刘易斯所著。该作者此前不曾进行过任何创作,而这一时兴起写下的几篇荒诞故事,也仅仅是为了取悦女王罢了,却从未料到它们可以在英国皇室贵族圈内如此风靡,以至于得以流传后世数百年。

虽然此书并不可能出现在愿羽如今的这个世界,但她发觉,自己现在的状况其实可和书中的爱丽丝类比。不过不是因为野兔或黑猫。

……

人们常说,初步进入梦境的人基本是无法得知自己身处梦境之中的。然而黑发少女的脑海中对于入梦之前发生的一切记得清清楚楚。

那确实是个一点也不平静的夜晚。

当愿羽被一水天方的天文补习弄得晕头转向、嘀咕着一大堆毫无关联的名词与公理走出B学区某栋华丽的西式洋房之后,在她半途中抽空买罐饮料解渴的间隙,竟碰上了一语道破自己真实身份的桃发少女。

好不容易心情复杂地回归宿区,却又被某绯发少女来了个门后偷袭。茜米娜这妮子最近真是越来越调皮了!怀抱着报复及调教的心理,第三十八次枕头大战的导火索旋即被引燃……结果认输的一方(自然是茜米娜)竟在愿羽洗澡时入门偷走了中性款式的睡衣、改换成粉红的那套——当少女气息满满的主角步出磨砂玻璃门后,第三十九场枕头大战自然而然地在床铺上发生了。

也许你会想说,这样的剧本早在入崎坂学院以来的前面二十九天上映过无数次了,可不知怎么的,两人至今始终乐在其中,完全看不出其中一个在几个月前刚刚失忆,而另外一个在几个月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更是在一个月前刚刚变成少女。

当晚,入铺熄灯后的琉璃愿羽,脸颊是红扑扑的,不但因为先前几场体力消耗运动的激烈性与羞耻度,更是因为,被窝中的她悄悄转过头,目光在枕边另侧的身影弥留许久。

才过五分钟,茜米娜已经睡得很熟了。无忧无虑的少女不知是否是潜意识地,身体斜倚着,没有防备的精致脸颊正对着这位曾经拯救过她的生命的人。她的睫毛好长,随着微张小嘴的呼吸节奏,一颤一颤。

现在想想,恶作剧也罢、好意也罢,真该感激当初安排住宿的人。若非如此,恐怕愿羽眼下便无法像这般近距离地欣赏起这位被她暗自确立了守护誓言的女孩。

不知怎么的,黑发少女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拥抱冲动,可是旋即被她压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失落。

若我依旧是个少年就好了。我可以直言不讳地说我喜欢她,而不是被她当作无理取闹的玩笑话,我也可以去拥抱她,光明正大地,而不是像这样、仅仅在朋友的边缘线上徘徊不前,被性别因素所牵制。

但若我真的变回一个少年的话,茜米娜能接受吗?也许这样的想法又是荒诞的。因为若我身为少年而非少女,她大概会因为我欺骗了她而失望,会就此离我而去,会最终绝望。

茜米娜在这个世界里唯一完全信任的人是我,假如需要让这唯一的信仰支柱崩塌,我宁可当初便没有相见。我不能这么做。

矛盾复杂的心理冲突,使黑发少女眉头蹙起,蜷起身子,手心不由自主地捏了一把冷汗。只是很快地,她的心情被重新平复下来了,在看到茜米娜的侧脸的瞬间。

她似乎在噩梦中挣扎着,前额在入帘的月光下浮现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面容紧张,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愿羽叹了一口气,抛开一切无关紧要的思绪,神情怜悯。她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踮下床来,披着月光做的羽服,光脚抵达了绯发少女的床的另一侧。

茜米娜,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自己的记忆呢?要不然,我也只好花上一生的时间来守护你,因为这是我的承诺——且愿你此生永不离我远去!

抚摸着失忆少女呼吸略微急促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她扶着床缘弯下腰来,唇角无声无息地在洁白的额头上轻轻一点。窗外由于露出云端而愈发透亮的月华,为窗内宁静的黑暗中的两道身影,共同叠上了一层幽蓝色的嫁衣。

……

然后呢?愿羽记得这一轻吻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她看到茜米娜的呼吸逐渐平息下来,脸色好转不少,连嘴角都再度展现出了纯真的微笑。

可惜的是,当愿羽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角离开,回身来到自己的床铺上准备继续睡眠时,那道突然浮现、并且隔着窗帘都如此清晰的黑影如同流星陨落,坠下天际,无限放大,最终无视窗板的阻隔划入室内,成为了黑发少女眼中的最后一幕。愿羽被夺去了意识。

梦境随之而来。

……不过关键问题是,她现在是在哪里?

睁开眼睛便看到蓝天白云的琉璃愿羽不曾放松警惕。眼前所见的如此真实,加上前文所述的因素,使她不得不怀疑这其实并非是一场梦境,而是类似于个把月前方才经历过的「拟真幻境」之类的异能或科技手段。

当时「拟真幻境」中的遭遇,黑发少女至今记得一清二楚,若非有鬼红的协助,恐怕她早已与茜米娜一同困死其中了吧!

如今再遇相同的境况,愿羽不得不心下一紧。她扶着地面意图坐起身来,发觉手下居然是触感柔软的草甸;等到完全站起之后,黑色双瞳环视一周,不住发愣。

这是一座高原,青色的丘峦此起彼伏望不到边,在视野尽头处与澄澈的天空相接。白羊俯首餐草,黑牛结临成队,风吹压草,便可看见更远的地方。

这里除了风抚青草声与牛羊叫声以外,极其安静,望不见人烟,仿佛整座草原上仅有她一人——只惜这样的幻想很快便被打破了。

“喔?原来你也在这儿啊。”熟悉的少女声音忽从上方传来。

循声抬起头来,愿羽恍惚发现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棵大树,青蔓拂垂,三人多高的枝丫上轻盈地坐着一道紫红相间的身影,酒红色的侧马尾顺着脸颊落下,长度及腰。

叶片与叶片替少女遮住了阳光,她的脸上带笑,手中握着一颗啃了一半的红苹果,一边说话一边咬上一口,短裙下的纤细双腿随意摆动,也不怕树枝会突然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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