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一口温热而酸甜的、有如铁锈般味道的液体，倏地便从腹脏之中涌了出来，冲上了口腔。
少女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难受的闷哼，紧紧地将嘴合上。
然而、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成功地阻止那一丝从唇角的缝隙中漏出来的血线。
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少女的嘴角处滑下，在她的苍白色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不和谐的血红。血珠直接抵达了下巴的位置。
嗒。
无声地，血珠淌下。
胸口之前的深黑色长袍被染出了几分红意——虽然在黑色基调的影响下，这种红色显得有些浅淡了。
可是少女、依旧能够隔着这一层薄到了极点的衣料感受到那源自于她自身血液的温湿。
不过，现在的她显然是再也无法顾及这些身外之物了。体内的一阵阵抽痛、以及由于脏器迅速缺血而导致的干瘪，使得少女的身躯不由地扭曲了起来。
原本就柔弱、病瘦到了极点的娇躯，在这时候更是弯曲得不成样子了——
坐在冰冷的金属轮椅上的她，一边强自紧合着嘴唇、忍受着填满了口腔的鲜血而不至于被一口喷吐出来；一边，上半身蜷曲着、缩下去，额头深深地埋下着、与那对细细的膝盖并触……
灰色的短发，在天花板上所悬挂的白色冷光灯下也愈发地苍白了。
“哦？这么快已经从‘战场’中脱出来了吗？”
忽地，某种冷酷而略显轻佻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
以音色上来辨别的话，这明显是一个年轻男子的话音。可是听上去怎么都觉得有些盛气凌人，仿佛因为自傲而在鄙视所有的事物那样。
吃力地微微抬起头，但是、所眼见到的一切依然是一片黑暗。空无所有的黑暗。
即使少女有着一双精致而冷艳的灰色瞳孔，可惜——它们是看不见任何事物的。
少女估摸着自己内脏的运转逐渐恢复了接近于正常的状态，便开始尝试着要将塞满了口腔的那些血液一点一点地吞咽下去。
若是咽下去咽得太快的话，只会让自己的内脏受到刺激、从而带来更多的痛苦——这是她在经历过了无数次的此种感觉之后、所暗自得出来的结论。
突然，正在少女自顾自地吞咽着口中残余的血液的时候，一股冷厉的劲风从脸侧扫来了。
少女脆弱的心脏、跳动了一下。
“啪！”
其实即使是她感受到了这极端明显的攻击意图，下半身不遂的她，也无法作出一分一毫的闪避——只能默然地接受了那个人的攻击了。
清凉的响声在少女的脸颊上产生。
无情的手掌、将她的半边脸颊狠狠地打出了一个红印，看上去几近鲜血欲滴。
娇躯猛颤了一下。她的脸被这股力道击打得侧转了过去，纤细的颈部差点要抽搐了。
“滴答……”
几滴零零散散的、不受控制地从少女口中甩出来的血滴子，洒落到了金属轮椅旁边的地面上，发出了凄凉的声音。
本来清理得洁白无瑕的瓷砖地面，瞬间沾染上了血的颜色，似乎是被玷污了一样。
“哼，渣滓！”
残酷的掌击之后，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终于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字。
一点不留情面，目标直直地朝着那坐在冰凉的银色金属轮椅上的银发少女。
站在轮椅前一步之遥的黑发男子，居高临下地斜视着这一个同时患有半身不遂、目盲、口哑的，实质上连身体都是不完整的少女。
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将他的目光很好地掩盖住了，使人根本看不到他此时此刻的眼神到底是怎样的愤恶。
“……”没有开口说话的能力的少女，只得继续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这一次的你又失败了……”缓缓地收回了那一只停留在半空中的、刚刚抽完少女脸颊的手掌，黑发男子的语气更加阴沉了。
“已经是八年以来的第三次任务失败了，”冷冽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位身体脆弱得几乎不堪一击的银发少女，他的目光紧盯在她的蜷缩着的身躯上。
少女的头低着。银色的刘海、将她的双眼盖住了、使之沉浸在一片冷色灯光下的阴影中。
她仅仅是静静地听着他的发言，也不作半点的反抗举动——毕竟她心里面很清楚，自己即便是反抗了也是毫无意义的，更何况……
“是谁给你提供了这样的一具躯体、可以让你能够同时在现实世界与网络空间中生存？”
黑发男子的声音，一字一字地收入了少女唯独可以正常运转的感官——两耳内。
当然，无论如何她也是无法回答的。
“是我，西罗马帝国教会派遣往东水都市的暗部成员之一——斐肯·舒拉尔！”心知这一点的男子，便亲口开口道出了答案。
他的牙齿咬合着，宛如受到了奇耻大辱般。
“可你知道吗？你的失败会给我带来多大的损失？！”
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黑发男子、斐肯脸上的肌肉竟是开始抽搐起来，好像显得愈发地邪气凛然了。
“……”回应他的，还是无言。
“可恶！！！”
大概知道了自己是在自讨无趣，斐肯泄怒式地大吼了一声。
表情狰狞到了极致地看着眼前的这位无力地坐于轮椅上一动不动的银发少女，他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了某种想要扑上去、将她的所有衣物都扒得精光，把自己的心头怒火与积郁全部一通倾泻到这个少女身上的想法。
事实上，这种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的。
很快地、在稍微平静之后，权衡利弊下，斐肯最终还是将这个充斥了他大脑的、令他全身血液都有些沸腾起来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呸！如果不是因为还要完成任务的需要，这个少女早就应该已经被自己肆虐得奄奄一息了！
连基本的身体功能都没有建造完全、便被塞入了这具躯体之中的、某种“机械电子程序”的精神，就是这位银发少女的本质。
被贴上了“非人”、“不完整”、“异端”的各种标签，可想而知、这位银发少女的处境是怎样的了。
但是无可否认地，便是、这个“不完整”少女是唯一的一把可以为西罗马教廷提供入侵东水都市机关的钥匙。
失去了她的话，想要侵入这个东水都市的官方系统的难度必定会翻上几倍——由此可见，在某些方面、西罗马教会的高层也是不愿意丢失这一件“钥匙”的。
想到这里，黑色墨镜之下、某种同时带着极度侵略性与不甘的目光，在黑发男子的操纵之下、自上而下地将银发少女的整个被黑色长袍所包裹着的躯体扫视了一遍，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迟早，都要让你在我的躯体下痛不欲生！！！”
暴虐地抛下了这一句话，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灰发少女的耳中。
他匆匆忙忙地走了，貌似是要去办什么其他的事情……
“哐。”
金属机械门，在远处自动关闭了。门框与门板相撞所产生的金属颤音是这样的震耳欲聋，仿若具有千钧之重般坚固。
灰色的短发垂下。少女的头，依旧是低着，没有再抬起来过。
房间中，是这样的寂静——在那扇厚重的、封闭住了这一密闭空间的金属门板的隔绝之下。
她其实早就该明白了，自己的命运是注定的，无论是在东水都市、还是在西罗马教廷……
就像是永远也无法挣脱开来的枷锁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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