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十日，14:46。
地铁站内一如既往地阴凉。无常仍然坐在休息区，观察着人来人往。
“……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在一旁将道士的邀约告诉她。
“这本就是职责所在，不知齐岚意下如何？”无常倒是没有太多的要求，反而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的话因为资金问题，这个活儿我特别想要接。”
“那，带好法器，万事小心。此次我还未完全恢复，也许无法发挥全力，齐岚需仔细着自身安全。”无常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里面是这座城市的宣传片。
“……诶？”她原来真的有所损伤。
“之前为啥不和我说？”
“面对着疑似的敌人，绝不能暴露自身状态。”
“但我今早上时，为何又不告诉我？”
“……”无常不作回答。
好吧，我得更新一个观念了：就算是无常这样的超脱凡尘，也是会隐瞒的。
“我仅仅是希望齐岚不为此担心。现在有差事要做，只能是先告知与你，务必要保全自身才是。”但是却是这么傻的理由。
胳膊都让撅了，还怎么让我安心……我不禁心底有点难过。
“好吧。那，我会尽力而为，钱和命在我看来还是命重要些。”
“我倒真希望，齐岚能把钱看得比命重些。”
无常这句话，让我哑口无言。
“不然齐岚又如何去面对不尽千万的游魂？”
不知道。我对未来会怎样，毫无预知。
但是她还是以我的角度，给我提出了如此难题。
“那，和我说的一样，尽力而为吧。走一步算一步。”我呼吸着这干燥的空气，层下的风吹入这里也仅仅是微风拂面。
“若是齐岚能保持这副洒脱而非随意纸上谈兵就好。”
“当然。我那可是相当惜命的。”
“齐岚为自己的胆小找了个甚是妥帖的代词。”
“喂……”
“那就先去道士那边，采购些道符作为准备。若是不能用那刀，齐岚便只能用些像之前的道符那样的法器以保护自己。”
“又要花钱……”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是，无常大人……”
“齐岚的脸色可比亡魂好看不了多少。”
“唉……”
15:24，“通天阁”客室。
“没想到先生这么快就答应前往，真是豪爽之士呐。”道士搓搓手，脸上堆笑，为我倒了一纸杯茶。
“我真没想到我这身板儿，这辈子能沾上豪爽的边儿。”我拿起来喝了一口，只是温热，茶香犹存。
“嘿嘿！先生说笑了。为何此次无常小姐未与你前来？”
我无奈地说：“你有在大白天的见过鬼吗……”
不然还能怎么说啊，她被你打自闭了？
“无常本就时常于正午出现在田间地头，稍作歇息。也是，无常小姐经此一役，确实需要好生修养一番。”
“这样吗……”看来我真是对这些东西仅仅一知半解。
“没事，先生以后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来了解这些。”道士拿出纸笔写写画画：“先生提前到访，想必还有事情要做。”
“是了。直奔正题吧，你那种名片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种东西吧，也就是做着玩玩的一次性用品。”道士在自己的衣服里掏掏，掏出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卡片，每一张都是背面为黄色，正面则是毫无设计感的一连串大字，有一种XX牌椰汁的既视感。
“那你还做这么多，有够闲啊……”
“仅仅是将黄纸上画了符后浸上化生水后再贴到白纸上的小玩意罢了，甚至都不需要先生有多少阴阳气息。”道士抽出一张，“当然，作用也有限，不过方便在简单易用。先生会玩牌吗？”
“……”
那你可问到点子上了！
“借我一张玩玩。”
道士精明的小眼珠转了三转，笑道：“一张五块。”
“嗬，你抢呀！？”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又要谈钱！？
“都没问先生要成本钱！你可知这黄纸得从茅山进哪！？就算黄纸不要钱，白纸不要钱呐！黄白纸不要钱那打印不也要钱哪，我画符出力不要钱哪，我……”
“得得得买一张买一张……这玩意到底怎么用啊？”我抽出一张紫色的毛爷爷换了一张黄黑相间的“名片”，心痛不已。
“先生可以先自行摸索一阵。要移步大堂吗？”
“行吧，别一不小心又给你把这里拆了。”
“那可不至于。先生这边走。”道士起身作了个请的动作便出了门。
我跟他一起出了门外。不得不说，整幢楼结构很诡异，一共十三层楼，前八层为天井楼，第九层封顶后上延为一层比一层面积要小的圆形，上两层共同构成球顶，其中十三楼为仅有一块悬铁的房间，大概是高楼阻尼。（阻尼为现代高层建筑中顶层为抵抗风压而设置的稳定结构，通过向风力相反方向偏移来稳定楼层重心。）
话说这么大片的地方，为啥政府不来管管呢……这幢楼已经无限接近竣工，为啥开发商就跑路了呢……
“先生这边，咱们上楼再议。”道士在前面停下脚步稍等了我，我手里翻着花样把玩这张名片，应了他一声，加紧两步跟上他。
这楼的电梯也很奇怪，一层到八层的电梯与九层到十二层的电梯是相分开的，就这一段路，昨晚拖着他的身体，我几乎跑虚了……
“先生莫要奇怪，这楼与其说是楼，不如说是一座巨塔。下八层，层层对应一卦，上四层，又对着四象。阴室，阳室互补互存，这楼的建筑者可真是个大手笔。”
“这就是电梯不搁一起的理由？”
“设计的必然，四象与八卦的脉络大体说还是不同的，这种可以视之为‘道路’的特殊结构也就需要特别的讲究。”道士作了个请的手势，我俩一起上了电梯。
“那也就是说，整个这幢楼，一开始就是个道法的法场？”我环视这半残破的电梯，颇为感慨。
“是了。毕竟这里可是气脉的湾流处。先生可知最早的一批中国文明是如何兴起？”
“大河文明。”
“先生海纳。这处地皮，正是此城市气脉的蜿回之处。最好之处，还在于白日人声鼎沸，晚间门可罗雀，更是鼓动了气的流动，让此处阳气旺盛如皇室大家所在。”
“嚯……”没看出来，这处还真是不一般。
“不过正如冲积平原一般，此处人来人往，不仅修道士，常人自然也会对此处趋之若鹜。对于修士的乐土却被开发成了这么一片地界。先生可知，近乎每座城市的灵脉上，要么有一个大商场如方达，要么有一座如黄冈那样的学校。也是没有办法，咱终究没法儿抛头露面——这也是先生要铭记的，不论是道上人，佛家人还是海外来的魔术师抑或先生这样的冥差，都绝对别在公众面前露底。”
“不不不这世界太乱了怎么还有魔术师……”
“我侄子就是研究这个的，先生要是想的话，可以介绍给先生认识一下。”道士现在却有点自豪地，这种反应在我们不足二十四小时的交往中还仍未出现过。
脚下的失重感表示我们接近了目的层数，我也加紧了语速：“别了……以后再说。不过我还是想问，既然是这么一片宝地，为啥你这通天阁这还能杵在这儿呢？咋地不盖个鑫天地啊？”
“这就说来长了。不过先生没必要知道，官场上的事儿，先生还没到年纪。”道士讪笑着出了电梯，我紧随其后。
看来还真是复杂。我翻动手里的卡片，摩挲一阵。
不过我仅仅是个被搅进来的局外人，能够好好帮助无常就好，其他事，我没那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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