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不叫辉夜!
因为公交卡被可恶的冒牌货拿走了,所以我只能步行去了学校。到学校时,门口的全息时间板显示:7:30,还好,不算晚。刚一进校门我就发现有许多人一直在盯着我看,好像都知道我的秘密一般。我不敢和他们对视,因为这样只会让一些事情变得更糟。这时,我听到一些人在小声议论我。
“看,那里有个外国人”,“是啊是啊!”,“什么?外国人打进咱们学校了?!”初中部的小孩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说着。
“不是外国人吧,看着像混血。”,“对对!”两个离得近的高中女生在那里悄悄反驳初中小孩的观点,话语中透露着一丝不屑。
我还听到了一些我最不想听到的话:“哟,美女啊,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啊!”有几个学校里出名的高二混混,他们都是高二排名最后的九班里的头号大校霸——金元鼎的手下。金元鼎背地里的外号叫黑铁锅,是个连学校都拿他没办法的黑胖子,他仔细钻研了校规,他叫手下干的什么坏事都钻了校规的空子,学生们怨言不断,可这个处分就一直给不下来。被黑铁锅盯上的话可以说是从此再也没有安稳的校园生活了……那几个小混混吹着口哨,堵在教学楼门口,直到监察老师看到就这一幕把他们哄走了,在旁边尴尬地站了好久的我才得以顺利地进了教学楼。进来之后我才发现我好像并没有可以去的班级,那还是去我原来的班级吧,走一步看一步。
我忐忑地走到我原来的高中一年(5)班的门口前,透过门上的窗口我看到班主任在讲台前面收拾着什么,班里的人也差不多到齐了,包括那个冒牌货。大家都在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有聊天的,有补作业的,有玩弄平板电子课本的……可是周五早上第一节课应该是教地理的并且从不让占课的李老头李海权老师啊,一般他都会在早自习没结束之前就来准备电子课本的啊,怎么教语文的班主任杨姐会在这里?难道李老头已经“飞升”了?!正当我瞎想着时,平时就很爱管闲事的豆丁男梁友斌突然指着门外的我,和班主任大声说了什么,班主任转过头看着门外的我笑着走了过来。梁“有病”,你给我等着!
“来来来,别害羞,快进来吧,一会和新同学们打个招呼作个自我介绍啊!”班主任打开门,一脸热情好客的把她的老学生拉进班,她一定不知道我心里是怎样的纠结!我走两步退一步的被杨姐拉到了讲台上。班里一部分同学注意到了我,他们停下聊天把目光投向我,还有一些人聊的不亦乐乎,根本没注意到我。班主任杨姐拍拍手大声喊:“好了同学们,安静一下!接下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班主任一喊完,跑出去聊天的的回座位,扭头说话的转回了身,补作业的也把作业本拿到桌子底下去了。一个一个脑袋都抬起来看着我这个生面孔,还有小声议论的。我紧张极了,脸估计憋得通红,我一直低着头,脑子里不断理着思路,编造一些完全不存在的身份和经历。我来学校之前许的愿望是“好想顺利的去上学”啊,那么假造的身份应该可以说的过去吧。
“同学们,高中一年级第二学期在开学两个星期之后迎来了一位漂亮的新同学!来,你来作自我介绍吧!”杨姐很给面子的说了下去,我也知道“福音”奏效了,我估计老师们和校领导的记忆应该已经被改的乱七八糟的了。没关系,反正在他们的记忆里我就是个转校生,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我现在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大家好……我叫……凌辉夜……”我低着头断断续续地作着自我介绍,可我话音刚落,班里就响起了坐在座位上转身时桌椅互相磕碰的声音——大家都看向了一个人,那个人摆着一副微笑着的呆脸,若无其事的看着前方。我听到了一阵喧哗,便抬起头望向大家目光汇聚的那个地方……居然是冒牌货!我这才意识到我刚刚在作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了原名,大家才会去看那个冒牌货的。我连忙改口:“不……不是……我不叫辉夜!”
“哇哦!那女生很暧昧地叫你的名字呢!”
“她把你时刻挂在嘴边啊,连自我介绍都说你的名字!”
我这么一改口,班里的骚乱更大了,不断有一些讨厌的家伙去起哄。杨姐不高兴地敲着讲台大声说:“你们安静一点,安静一点!人家新同学正在作自我介绍呢,人家紧张了口误你们起什么哄啊,”然后杨姐转过头一脸笑容地对我接着说,“好了,你继续吧~”
我脑子里飞速地思考着我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可是行动总是比思考快那么一点点,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深深地躹一个躬,随后我就继续编假身份了:“对不起,我太紧张了。我叫欧阳曦露,中法混血,在中国长大,今天加入了这个班级,以后我有做得不对的事情还请大家多见谅。谢谢大家!”我在介绍的结尾再次深深地躹了一个躬。从我放开声音说话之后,班里就渐渐安静下来了,直到我说完,班里已经变得鸦雀无声了。
然后,班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直起腰看着全班同学 ,一旁的杨姐也欣慰地鼓着掌。我刚刚还担心是不是今早的“福音”已经不管用了,原来多此一虑!班里的所有人包括老师都被我唬住了,我真机智啊!就这么想着,我不知不觉就得意地稍稍笑了笑。此时班里又安静了下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看到班里的男生的眼神都在闪烁,而女生都扭头看着左右两边。
“曦露同学,你笑得很可爱嘛!”杨姐打趣地说。
我也差不多了解刚才那种男女两极分化的状况是为什么了,并且我感觉我以后对于那些男生将会有处理不完的麻烦事……
“对了,听你刚才叫了凌辉夜同学的名字,你们之前认识吗?”我认为班主任说了不符合班主任身份的话——杨姐你问什么不好偏要问这个?!不管是冒牌货也好还是现在的我也好,我都不希望让两者惹上麻烦,这下可好,同学们有的聊了……
“其实我……我们我……那个……”我被问的措不及防,又开始结巴起来。
“老师,是这样的,”我顺着声音看去,居然又是那个惹事生非的冒牌货,他还是一脸呆傻的微笑着说,“曦露同学直到今天早上还住在我家呢。”
毫不夸张的说,本来就这么五分钟不到的自我介绍就已经弄得我身心俱疲了,他现在无疑又往我这里投了一个大核弹!“砰”的一声,我的精神已经破碎了,班里也炸开锅了……
“怪不得呢!我早就看出他们有不正常的关系!”
“上等白菜被狗啃了!”
“是被猪拱了!!”
班里已经对我,哦,现在是对那个冒牌货骂声一片了……
“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曦露同学你你你快解释一下!”杨姐也淡定不下来了,她一边颤抖地掰着粉笔一边催促我解释一下。那我只好硬着头皮接着瞎扯了:“那个……我家长和他家长是高中同学,我本来家离学校远,为了方便转校第一次来上学,他妈妈就让我去他家住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班主任推推眼镜,长舒了一口气。
“老师,我旁边正好空着一个座位,她又只认识我,就让曦露同学坐在这里吧。”冒牌货你不说话能憋死啊!!你知不知道现在班里所有男生都红着眼死死瞪着你啊!!
杨姐基本上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也好,那就这样了。曦露同学,那边就是你的位子,我是班主任杨静雯,你可以叫我杨姐,我是语文老师,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啊~”就这样,在完全没有征求我的意见的情况下,他们就这么一拍即合了。
我的人权在哪里啊!!
我憋着火气坐在冒牌货旁边的位置上,放下提包。男生们异常的目光还是汇聚到我身上,让我浑身不自在。就这么一天了,我就忍忍吧……
老天啊,如果说让我收拾收拾家务之类的我忍忍就算了,可这回我实在忍不了了!
同学们热情地向我介绍自己,他们就算把自己介绍得跟花儿一样我也知道他们本来是什么样子。事实上我都认识他们半年了,有些人认识得更早。像我的铁哥们蒋浩辉我都认识他三年半了,因为我们初中就是同学。可是他现在看我的时候都用色迷迷的眼神上下打量我,这情景让我头一次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恶心!即便现实很骨感但我不得不去面对,我内心的纠结程度也可想而知了……同班同学热情过头地围着我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他们还硬扯着我参观校园,可是我今天一整天走到哪里都像珍稀动物一样被围观,又加上这一身衣服穿着上下又紧又别扭,所以我基本的行动和人身自由都受到了极大限制。
说到这里,我最没法面对的事情还是去卫生间的问题,今天我一共去了三次卫生间,有两次走进了男卫生间。这要是平常没什么稀奇的,因为我就是个男的,可现在我不是了!我习惯性地进了男卫生间,里面的男生全是见了鬼的表情,我还想:老子就是来上个厕所,用得着惊讶成那个狗样吗……没错,用得着!我意识到我走错之后灰溜溜地逃走了,可那些男生们一边吆喝着一边想要挽留我,考虑到青少年身心的健康发展,我看还是算了吧……
“快看,是那个两闯男厕的外国人!”第三次我终于进对了地方,但我立刻听到了旁边女生对我的议论。
我急忙圆个谎:“我……今天刚转校过来……以前的学校卫生间和这里是反着的,我……不是故意的!”
她们不屑地笑了笑,匆匆离开卫生间了,留下倍受煎熬的我仍在发愁如何健康无毒地解决我的内急……最后不得不用了“福音”才解决了这尴尬的问题,真是大材小用啊……“我以后还是少喝点水吧。”我自言自语着走出那个是非之地。
真不容易啊,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终于敲响了,大家一哄而散,各自回家了。我也长舒一口气,拖着无力的身体走出了教室。我在随着人群走到校门口,旁边依旧少不了吹口哨瞎吆喝的小混混,我装作没看到他们,快步走出了校门。现在已经是黄昏了啊,我仰头看着天边火红的云,它们围绕在深黄色的火球边,残光透过云彩,紫红色与深蓝色的绚丽光斑映入我的眼中。温暖的微风拂过,还捎带着海水的味道,几只鸟在空中结伴盘旋飞行。如果今天早上不发生那样的事情的话,我此时看着这番美景时的心情应该会更加舒畅!我继续专心走路,还心想着周末的计划估计也得泡汤了……
可我突然发现,不仅周末没有着落,我今晚在哪里住都是个严重的问题!
回我家住行吗?不不不,虽然我妈,也就是现在的阿姨说会帮我,冒牌货确实也帮助我解过围,可是冒牌货已经完全顶替了我的位置了啊!而且我那两个并不存在的父母也一定帮不上我……诶!我想起来了,我们学校其实是有本部和副部宿舍楼的!我可以去住学校宿舍啊!
我在离校门口不远的地方徘徊许久之后,终于决定去住宿管理办公室碰碰运气。
我走进校门,还有寥寥几个人刚刚从教学楼里出来,唯独我是往回走的。空荡荡的办公楼里也不开灯,而且安静得出奇,连我故意放轻的脚步也发出了突兀的回声。我终于站在了住宿管理办公室的门口,那是一扇蓝色铁门,上面的涂漆不知是刮蹭掉的还是老化脱落的,露出几道褐色的痕迹,简直就像是什么怪物的抓痕,意外的很迎合这办公楼里诡异的气氛……别说是一个女生单独来这种地方会害怕了,就连我这个大老爷们儿都得冒点冷汗……好像我已经不是大老爷们儿了哈……我忐忑了一会儿,决心去敲门,可我的手碰到门之前的一瞬间,那门“咔”的自己响了一下!我惊得赶紧缩回手来,紧张地盯着那怪异的铁门。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现在这个瘦小的胸腔里砰砰跳动。过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发生。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门自己动了呢,没准是风吹的啊,或是过于老旧热胀冷缩的稍稍变形,发出点声音,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敲门,这时那门突然发出了比刚才更大的声响!
咔咔咔……
“滴滴”!电子锁解锁了,然后那门振颤着,慢慢打开一条缝,缝里冒出一阵凉风。门渐渐打开,就像潘多拉魔盒在向我招手!我想向后退几步,不料我右脚踩在了后面的左脚上,重心不穏,一下跌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再抬起头时那门已经完全敞开了,门口站着一个身形怪异的人,他背后是昏黄的光,他的正面是一片黑影,完全看不到五官!哼,这有什么可怕的,看我多冷静!
“呜哇哇哇!”我一不小心叫了出来。
那个身影僵硬的动了一下,向我移过来,他弯下腰,向我伸出了一只棱角分明的恐怖的手!这是校园惊魂啊啊啊!!我紧紧闭上眼,想要使用“福音”,这时我却听到了一个和蔼的声音:
“小姑娘,你没事吧……”这声音有点颤颤巍巍,感觉哪里绷着劲一样。
我撑着地站起来,然后拍了拍弄脏的裙子。我仔细看了看昏暗的楼道里的那个人的脸,原来他只是值班的郭大爷,虚惊一场,我还以为校园里出现僵尸了呢……由于娜薇尔的出现,我终于知道了这个世界不像我所见到的那样普通,而是存在着妖魔鬼怪的!因此我现在认为哪天学校里真的出现了僵尸也不是件稀奇的事情。
“啊啊,没事没事!”
“小姑娘你怎么还不回家啊?已经很晚了啊……啊咳咳……”郭大爷慢慢地说,时不时还咳嗽一声。
我把垂在眼前的发丝向后撇,可是那几根不听话的头发就是不好好呆在旁边,总是垂下来。郭大爷伸出他干瘦的手,小心翼翼地帮我把垂下来的头发别在了我的耳朵后面。我看着那个比现在的我高不了多少的郭大爷,他饱经沧桑的脸庞在夕阳的余晖里露出和蔼的笑容。
“那个……我是来办理入住宿舍的!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办理手续……”我低下头回答他郭大爷,故意避开了他杀伤力爆表的微笑,不行不行,我还是直……男……这个人年轻的时候一定有许多故事。
“哟,现在可有点晚了啊……负责老师不在啊,如果你之前已经提交过申请表了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安排入住……”郭大爷眯着眼睛不紧不慢地说。
“我今天刚刚转学过来,应该有提交吧……”我想也没想地就说了瞎话,不过有了“福音”之后,瞎话也能变事实!
郭大爷稍稍睁大了些眼睛,平和地对我说:“那好吧,你进来吧,等我找一找你的申请表。”
我跟着郭大爷走进住宿管理办公室,他打开灯,扶着墙边的柜子慢慢走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开始在一个厚厚的文件袋里翻找着。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哪年级哪班啊?”
“欧阳曦露,高中一年级五班。”
“好好好……你先等一等啊,我也不知道负责老师把新申请表都放在哪里了,还得找一会儿。”他一边低头翻找着,一边对正在四处张望的我说。
“没事没事,我不着急!”
我闭上眼睛,心中想着我最渴望的事情,然后默念:
“好想成功入住宿舍!”
我睁开眼睛,感觉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我开始怀疑“福音”是不是使用不了了,这时盘旋在郭大爷头顶的小光球打消了我的顾虑。。
“找到了啊,哈哈!”郭大爷背对着我挥舞着一张打印纸。
我走过去,接过申请表核对信息。哈,表上的个人信息和我之前瞎扯的一模一样!当我正暗暗高兴可以入住宿舍时,郭大爷告诉了我一个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小姑娘,本部宿舍刚开学就满员了,你被分配到了副部宿舍……”
“咦?!”
夜幕已经降临。我和郭大爷道别之后,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独自一人前往了副部宿舍。所谓本部宿舍就是在蓝星云高等中学校园内的宿舍。那里环境整洁,时常有工作人员清理打扫;那里设施完备,食堂、商店、洗衣房应有尽有……唉,可是我很不幸地被分配到了副部宿舍。说是副部宿舍,其实它并不在蓝星云高等中学的什么分校里,事实上蓝星云高等中学也没有分校,副部宿舍就是一个被学校买下用作学生宿舍的小旅店。听说那地方最近一次整修是在我上初一的时候,也就是差不多三年以前了吧,脑补一下那里的环境就有点心理阴影了……不仅如此,那里只有厨房没有厨师,最近的便利店也要走个四五分钟,而且由于学校不怎么管理副部宿舍,有的时候会突然停水停电停燃气。总之,来到副部宿舍就相当于被流放了!要说我怎么知道那么多,还得感谢郭大爷的细心讲解。
我手里转着刚才拿到的房门钥匙磁卡,一边在路灯下比对王大爷给我画的简易地图,一边稍作休息。这女生制服鞋还真是磨脚啊,我的双脚走得又酸又疼,只好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一会了。
“由于和本部宿舍的条件差距,入住副部宿舍的学生将受到'减免第一个月的房租’的优惠政策。但在那里做饭洗衣服都得靠自己,一般的学生如果住不进本部就放弃住宿了……”郭大爷的话依然回响在耳边,我抬头望望满天的繁星,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失落。一阵凉风吹过,我彻底感受到了无助与悲凉。我揉了揉小腿,站起来继续赶路。
我一边走,一边翻了翻我的提包,里面除了有几本散发着墨香的新书之外,只有一个白色的钱包和一部粉色的手机。再翻翻钱包,残酷的现实有响亮地给了我一巴掌:一共只有四百五十七元八角!难道我只能靠这点钱勉强生活两个星期之后就在饥寒交迫中惨死在街头了吗?!想一想我饿死后趴在地上被野猫闻来闻去的情景真是心都碎了……这下完了,无亲无故无人帮助的少年,不对,已经成少女了我怎么还记不住,这就要提前步入大人们的世界,自立更生了……
“当然,也有一些学生会故意选择去副部宿舍,因为那里策划一些事情要比在本部容易得多……小姑娘啊,如果你第一个月住完之后再也不想住宿了,并且你还活着的话,爷爷亲自给你退手续!”我想起了郭大爷像送别即将归西的人一样在我临走前说的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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