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的门,又一次被打开。
平日的这里,纵使载满了该来的和不该来的人,也不会像今天这么热闹。
只因监狱关押着特别的人。
而特别的人,能让一切不特别的地方,都变得特别。
丽塔·艾德费里德站直身子,深吸一口这凝重的空气。就算周遭一切都别无二致,这突然压抑的气氛都能让她明白,时间已到。
压抑,压迫,压力,常人总是在理所当然地回避着他们,但她却并不是那么的厌恶它们。
也许是因为,丽塔每一日都在与它们为伴。
人的双手有限,能捧住的东西也有限,因此,为了更好地珍惜最重要的那一样,其余的一切,早已被丽塔理所当然地舍弃。
“是不是有些早了呢。”
丽塔活动一下筋骨,再三确定自己的仪容没任何问题,谨慎得就好像一位即将出嫁的新娘。
只可惜,来接她的,是要送她去死刑场的士兵。对方粗略地打开锁,随即把钥匙丢在一旁。
反正之后也不需要这个假身份了。
丽塔很配合地伸出双手,让对方装上刑具。
“反正也会被你撬开,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詹姆甚至连绳子都没系。
“你不怕死吗。”
他突然发问。
“很怕。”
她淡然地回答。
“为什么不逃呢。”
他问。
“什么都不给,又什么都想要,我也想碰到这么好的事。”
她轻笑着说,然后走在前头。
由死刑犯来带路,狱卒跟在身后,这种奇妙的组合恐怕是全世界独此一家。
丽塔将手放在门把上。
很沉重。
真的是非常沉重。
在门外,究竟有多少人期待能沾上她的血,而她又该夺取多少人的性命,光是想到这些,就让她忍不住打冷颤。
丽塔的手稍稍缩了回来,迟疑片刻,终究还是伸出去,将门推开。
镜中枭坐在肮脏的椅子上。
哨岗自然是一个只会存在男人汗臭味的地方,完全和整洁不搭边,就算真的会有女人出现,绝大部分也是守卫为了排除晚上寂寞的性工作者。
她这种光是换一套礼服就需要半个小时的女孩,可谓和这里格格不入。
其实镜中枭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观测到丽塔,然后就已经满足自己能力的启动条件。按照预定,她在观测完毕的那一刻就应该从监狱离开,前往戒备森严的城堡内,下达裁决。
但她还是在这里等着,在这肮脏而恶臭的地方等待着。
等待着她。
虽说身体不太好,但一路小跑总能赶上的,或者动用权限让别人背着她走也行。
她就这样一边闭目养神,一边为自己出格的行为寻找借口。
她甚至愉快地哼着歌,那是被她完全隐藏起来的,所有人都不清楚的一面。
这个一直冷着脸的虚像,其实也会笑。
然后,门被拉开,走在前头的,是作为死刑犯而被关押的女仆,而伪装成狱卒的男人紧随其后,似乎已经不再需要伪装了。
丽塔刚走出第一步,就下意识伸出手当着眼睛,外面的光实在是太刺眼了,和阴暗的监狱完全不同。
但当她适应这股亮光之后,第一个看见的,依旧是那个无所事事冷着脸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丽塔并不觉得她们还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就理都不理地,径直从正门走去。
朝着自己的战场走去。
突然的,像是一尊冰雕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女孩,开口说话了。
“现在把我杀掉,就是你想要的两全其美。”
镜中枭没有笑,也不是在嘲讽,只是平静地阐述。
“你从这片领地滚出去,不也完美解决?”
丽塔看都没有看她。
她不想看见她。
“因为这是被纂写在门内的记录。”镜中枭从椅子站起,立正,无论是动作还是神色,都没人敢质疑她圣女的地位:“在那一本无始无终的无字书上,所有人的名字都会浮现在上方。所有演员都觉得自己是书籍的记述人,但把书合上,一切都会回归最初。你觉得尚且能力挽狂澜的危机,也许早在遥不可及的过去,迎接了理应来临的终局。如果要给这股无能为力取一个名字,相信绝大部分人都会将其称之为命运。”
“命运命运的,你不觉得烦吗?”
丽塔停下脚步,瞪了她一眼。
镜中枭没有回答,安静地将一个小匣子捧在手心,朝前伸出。
那是一个被灰尘与蜘蛛网覆盖木盒。
“那多半是你在这地方找到的东西吧,然后呢?你能从里面找到什么吗?一条全是破洞的男人底裤?”
丽塔问。
镜中枭依旧沉默,如同一座冰山,伫立不动。
那个木盒子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在里面跑出几只蜘蛛都有可能,毕竟摆在这里已经有几年了,从那厚重的蜘蛛网就能看出来,根本就没人会想去碰它,与女孩那青葱般白皙漂亮的手一点都不搭调。
但她沉默着,那奇妙的气场让周遭一切都变得沉默。
比无人之境更为死寂,沉静得仿佛能听见灰尘在空气中划落的摩擦声。
然后,是如涨潮时分磅礴的机械音,是齿轮与齿轮咬合的金属色,伴随着这富有节律的声音,女孩手中的木盒子突然均匀地炸裂开,仅留下一个金属正方体悬浮在半空,各个部位都在旋转翻动,棱角变得原来越多,也越来越均匀,最终居然变成一个透明的球体,里面清晰可见一个和任何动物都不相像的,野兽的图纹。
“这就是我今日要动用的武器,先代圣女的神恩作为概念被剥离出来后的具现化,也是为盖·欧·露伊兹断罪的最终兵器。”镜中枭将那颗球攥在手心:“你觉得我什么都没做,但我在两年前就已经将它封锁起来,防止任何人肆意利用,然后让一名盲人在他喜欢的任意一个地方将它丢弃。可最终呢,正好是今日,正好是此时,它回到了我的手中,并在同一时间封锁失效。你觉得我能改变命运,但我只是恰好拾起书签,稍微翻看了几页。”
“你怎么不转行去变戏法?”
丽塔问。
她没办法回答,她和绝大多数人相似的一点就是,即肯定命运的恩赐,也否定命运的不公。
“那你要来捧场吗?”
镜中枭反问。
丽塔没有回答,也不能回答,只能沉默着从这里离开。
“你怎么像在故意挑衅,引起她的注意?”
詹姆问。
“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
镜中枭坦率地回答,反倒让对方觉得有些不适。她似乎是看穿了他的疑惑,喃喃自语地开始回答。
“我和她异父异母,既不是师出同门,也没有在同一个地方长大。习惯、相性、理想,乃至价值观、道德观、伦理观,全部都有所差异。但这个世界上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勉为其难的能和注定孤单的我扯得上些许关系,那也只能是她了。”
说完这番话,镜中枭就重新坐回椅子上。似乎再也不愿意开口。
狱卒看了她一眼后,也朝着大门走去,准备追上丽塔的身影。也就在他的第一只脚踏出门口的那一刻,他听见了女孩的名字。
“菲尔·艾德费里德。”
镜中枭低着头,沉默着。
应命而生。
因命而活。
陨命而亡。
这就是她的一切,也是没办法推脱给任何人的,只有自己能承受的一切。
就算想要怪罪,又能怪罪谁呢,怪罪在那一年,在艾德费里德的时候,从盖·欧·露伊兹身上得到救赎的并非是她,而是丽塔吗。
当然不能。
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拯救,是非常合理且浪漫的事情,所以——
自然不需要知道还有孤零零的第三个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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