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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火光中的噩梦

第三章 火光中的噩梦

贫民聚落里,火光冲天。不知从何而起的火势已经吞噬了一座又一座草房,汹涌不可阻挡。

银发少女半蹲在地上,喘着粗气,手里的匕首上还在滴血。她的面前是一具成年人的尸体,蒙面,手里还攥着一把砍刀,体型几乎比少女大一倍,但是却从背后被匕首捅穿了颈部,因此成了尸体。

“怎么回事啊,哈——哈——突然就……一切都乱套了。”

火势已经开始在向少女所处的小屋蔓延,她提着匕首起身,果断地朝着门口冲去。

在开门前的一瞬,少女的第六感忽然开始报警,敏锐的直觉告诉她门后正有人要进来。少女利索地向一旁侧步,来到一个视觉的死角,而屋门也在这时打开。

“尤莉————唔哇哇哇——!!”闯进来的是一个金发的少年也就十三、四岁,比银发少女大一点。他一进门,身侧就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若不是少年反应速度也是一流,向后迅速撤了半步的话,此时他已经人头落地了。

少女看清了来者,将一百二十分的警惕降低了二十分,把匕首放下。

“瑞恩,你来干什么?”对认定了是友方的少年,少女的语气与表情也没有柔和半分。

在明显不太合适的情形下,瑞恩爽朗一笑:“来带你跑路啊,外面好乱啊,但正好掩护我们逃跑——哇,你已经干掉了一个!”

少年对着屋里的男性尸体惊呼。

“他从窗户进来,我提前躲了起来,从背后把他暗杀了……他是什么人,到底发生什么了?”

瑞恩瘦弱的肩膀一耸:“不知道呢,可能是帮派内讧,其他势力黑吃黑,或者是拿勒城的驻兵前来围剿……不重要啦!我放的火一下子烧这么大,肯定会有来救火、围观,到时候我们趁乱溜走就对了!”

“这火是你放的?”听到瑞恩话中泄露出的惊人真相,少女冷若冰霜的脸也出现了波动。

“嘿,就算有人要针对我们,也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放火然后再派人进火场暗杀吧?这火当然是我用来制造混乱的——不过我也没想到火势会这么厉害。”瑞恩仍是贱兮兮地笑着。

“你——”少女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被瑞恩抓起了手臂,跑出屋外。

“快跑吧!我可不想被自己放的火困死!”

两人在挨着极近的房子间跑动着,天空中飘起滚滚浓烟,汹涌的火势照亮了夜空。四周偶尔除了火焰噼里啪啦的声音外还传来打斗与惨叫声。

不管具体发生了什么,这个贫民聚落都注定会灰飞烟灭。

“干!这边路堵住了,尤莉,这边!”瑞安冲锋在前,发现被烈火烧塌的房屋挡住了去路后便与少女调转了方向。附近的地形两人都熟记于心,即使是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也不慌张。

忽然,身处木屋之间的两人同时感到头上有一道黑影掠过,身处前面的瑞恩更是隐约看到前方的火光中有什么东西忽闪忽现,好像蜂鸟一般不断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空中改变位置,朝他飞来!

“小心!”瑞恩出声提醒银发少女,自己已经挡在她的面前,并从腰间取出匕首。

“呲啦————!”然而那东西来的太快,快得不及反应。在瑞恩意识到时,他的胸口已被划开一道细长的血口,细小而尖锐的痛感涌上大脑,鲜血随即喷涌而出。

“呃!”

“瑞恩!”

两人停下脚步,看到那又快又利的东西倒飞了出去,由于沾染血迹而被勾勒出的形状,竟是一把极薄的弯刀。

那掠过的黑影如羽毛般轻盈地落在了两人面前,将旋转的弯刀接住。落下的人是一个褐色皮肤,黑发及腰的女孩,年纪最多不过十三的样子,却是从头到脚都像人偶一般精致,尤其一对无神的眼睛里散发着勾人心魂的魔力。这名少女身上的诡异不只在她与年龄不符的气质,更体现在了她的穿着:一件薄纱,再无他物,双足更是赤.裸地踩在土地上。

尤莉认出了眼前之人,顿时怒不可遏:“多萝西,你做什么!”

“……”多萝西没有理会银发少女,低头看着手中沾染了瑞恩血液的弯刀,“下偏两寸……”

她举起手中的刀,指向了瑞恩:“下次不会偏了。”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多萝西发出了缺少起伏却娇嫩可爱的声音,显得无比的违和。

受伤的瑞恩仍将尤莉挡在身后,手捂伤口,表情是不改的微笑:“停一下,停一下。多萝西,我承认我是老盯着你的胸口和屁股看来着,但你也不用这样吧?还是说——我们已经是敌人了呢?”

玩笑之余真正的目的是试探。瑞恩在有尤莉再侧的情况下,竟不想与独自一人的多萝西战斗。

多萝西茫然地侧头,看似漫步精心地朝着两人走去,步伐中暗含杀机,好像杀手本能融入了天性般的自然。

瑞恩轻咬嘴唇,故作的轻松逐渐褪去。他一面防备多萝西,一面对银发少女开口:“尤莉,我帮你挡一下,你走吧。”

“什么?不。”一直紧盯着多萝西的尤莉连连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战斗。”

少年张了张嘴,起初表情有些急切,但他看到尤莉倔强的神情,转眼苦笑起来:“好吧,好吧。我就没有争过你的时候。那就一起上吧。”

不再询问敌人缘由,银发少女与金发少年默契地背靠着背,准备在着火的房屋间与诡异的多萝西决一死战。

二人的谨慎让多萝西占据了先机。她如同鬼魅般探身冲出,手中弯刀划向了右侧的瑞恩。对面的两人一守一攻,瑞恩主动格挡多萝西的进攻,两人手中的短兵碰撞发出清脆的回响,多萝西力气虽然不大,但她迅猛的刀势与其带来的逼命威胁还是令瑞恩瑞恩在每次格挡时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中匕首的反震也好似是受到千钧巨力冲击一般强烈。而尤莉则与瑞恩默契配合,不断在两人锐器相击的空档中向多萝西反击。然而多萝西丝毫不惧眼前闪烁的刀光,每次都以突进的姿态用最细微的动作躲开或是招架尤莉的匕首。一把弯刀在她手中使得出神入化,不断为两人施加压力,又将两人的反击尽数化解,转眼三人已经交手数十回合!

叮——!叮——!叮——!两把匕首与弯刀的碰撞声响回荡,携手的两人越战越退。周围的高温,眼前随时可能切开自己喉咙的利刃使两人体力迅速流失,精神也绷得好像随时要断开的弓弦。反观多萝西,与二人激战的并没有给她瘦削的身躯带来任何的疲惫。她保持着高昂的战意与沉着的判断,步步为营地将两人推向死亡深渊。

“呃啊,拼了!”危急间,瑞恩孤注一掷,与银发少女错开身位主动接近多萝西,将匕首刺向她的胸口。多萝西敏捷地向后弹跳出去,迅速划出一刀,明明两人的武器长度相近,在脱离瑞恩的攻击范围同时,她却对少年造成了伤害。

“唔!尤莉!”右手臂顿时皮开肉绽,强忍切肤之痛,瑞恩一声怒喝。在瑞恩挺身而出时便明白他的意图的银发少女急速前冲,抓准多萝西到退后仍未稳住架势的时机,将匕首向她防守薄弱的左侧刺出。

多萝西右手向身后探去,下一刻已将弯刀转移到左手中,向上抬起挡下了尤莉的匕首。

两人的武器在空中纠缠着,尤莉将双手都按在了被架住的匕首上,想要突破多萝西的防御。

令尤莉和瑞恩都意想不到的是,多萝西将右手从背后伸到前面时,居然抽出了另一把一模一样的弯刀!

两人中了多萝西诱导的把戏。他们想不到多萝西身上的弯刀有两把; 而她只使用一把,将轻便的薄刃弯刀藏于腰间,采取极端的攻势,目的就是使他们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她手中的刀上,从而踏入绝杀陷阱。

多萝西身上体现出的不符合年龄的杀手技巧与计谋,还要远超已经宛如专业的尤莉与瑞恩。

“尤莉!!”看到眼前一幕的瑞恩彻底失去了冷静。多萝西右手中冰冷的弯刀直指尤莉的胸口,而唯一的兵器被招架,双手都已用上的尤莉根本无法阻挡。瑞恩疯了似的冲出去,心中祈祷能在不可挽回的事发生前改变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多萝西双刀一收,原地踏入空中,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空翻来到了瑞恩上方。她放弃了惊恐但已经意识到自己处于危险的尤莉,将目标转向了此时此刻完全没有考虑要保护自己的少年!

“残月悲舞。”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心中甚至接受了这个结果的尤莉惊诧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多萝西倒悬在空中挥出数不清多少刀,刀刀落在金发少年的颈部与后背上。时间仿佛变慢,荧蓝色的刀光、飞溅的血花、燃烧的火焰,围绕在多萝西身边的柔和月光,组成了一幅凄美的杀戮图画,与耳边血液喷溅和血肉划破的轻微声响深深地烙印在了尤莉的脑海。

“……呃———”仿佛连自己连中数刀都没有察觉,瑞恩在片刻的停顿后轻哼了一声,向前倒去。

“…….不,不, 不!瑞恩,瑞恩!”尤莉抱住了瑞恩,看到金发男孩的身体都被利刃撕裂,伤口深可见骨,完全浸染在血中,她几乎崩溃地剧烈颤抖起来。

多萝西平稳地落在地上,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如醉般观察起了自己刀刃上那殷红的血液。

“瑞恩,哦……瑞恩……”尤莉将少年抱在怀中,对伤势足以致死的他不知所措。

少年咳嗽了一声,身上的伤口便不断喷出血来。心知大限将至,瑞恩没再挣扎,反而笑的十分坦然,颈部遭到切割的他发出微风似的低语:“咳——呃……呵,到头了呢,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的嘛……嘿,其实没那么糟啦……同时中了这么多…..刀,好像反而……没那么痛。”

他急促着呼吸着,有限地将已经不再那么重要的空气吸入,手臂吃力地抬起,手心落在了尤莉的脸颊上:“别为我伤心,也别为我懊悔,如果我这么说不算……太自大的话……和你渡过的时间我很开心……所以至少,我也不想让你难过。逃吧……我的开心果…….快逃。”

尤莉抓住了脸上少年逐渐失去温度的手,看着他明亮的双眼,那种无法理解的情感在她的心中,仿佛是悲伤的催化剂一样,不停地释放。

目光暗淡,笑容凝固,冰冷的手无力垂落,宣示着一条年轻的生命黯然陨落。见证他的人,铭记他的人,仅有一个全身沾染了他血污的银发少女。

这个自出现在自己身边开始,被寄托了无数情绪,不知不觉间已经对自己有了特殊意义的少年,和尤莉曾经拥有过的其他重要的人一样,忽然就离开了自己。尤莉握住瑞恩的手,但却握不住他逝去的生命,就好像自己的母亲一样。只是这一次,她连表面的坦然也无法维持了。

少女紧紧咬住下唇,闭上了双眼,仿佛是要阻止眼泪流出。尤莉·路兹菲尔德从未哭过,即便是此时此刻,她心中汹涌的悲痛也无法化作眼泪,唯有……以愤怒的形式进行宣泄!

“多萝西…….我也要让你......死啊!!”

多萝西被尤莉的咆哮拉出了对血液的沉醉。她轻轻回头看去,将手中双刀上的血甩开,毫无表情,毫无感情:“你,不能。”

“呀啊啊啊啊啊啊!”尤莉弯身捡起瑞恩的匕首,不顾一切地冲刺,完全舍弃了防御,只求杀死眼前之人。

无情的黑发杀手少女优雅地抬起双臂,湛蓝的薄刃双刀在月光下显得越发耀眼。尤莉迅速逼近了过来,多萝西动作舒缓,竟如同跳舞一般,脚下踩着轻盈的舞步,双腿交叉,旋转着曼妙身姿甩出了舞动的飘逸长发。令人痴迷的舞姿伴随的是致命的双刃向着尤莉划去!

电光火石间,二人无声无息地擦身而过,交手发生的太快,两人的身体都一时没能察觉。多萝西逐渐放慢,最终停下了了旋转舞蹈。她微微欠身,一手指地,一手在身后抬起,黑色长发自然地垂落在她的身前。她手中的弯刀仅在锋刃上沾染着丁点血迹,殷红的血液则从她肩头上的一处伤口中不断顺着她吹弹可破的皮肤流下。

“嗒——”一声闷响,两人之间的地上插入了一把匕首。在方才的交手中,尤莉手中的一把匕首被击飞了。

多萝西身后不远处,尤莉狼狈地粗喘着,右手中紧握的匕首上带着多萝西的血缓缓滴落在地面。一滴。两滴,地上的血液忽然增多,一条血流垂落到了地面。

在尤莉的腹部,一道极长的纵向开口从皮肤间绽开,鲜血止不住地涌出。

这场战斗是…….尤莉的完败。

但更令人绝望的是,当空中的月光挥洒到多萝西的伤处时,那由匕首造成的不浅的肩伤,居然已经在快速愈合了。

“你这怪物…….”转身看到这一幕的尤莉心中震撼不已。她意识到了一件比起自己身负重伤还要更恐怖的事——自己与多萝西的差距,不止在实力上。

她忽然发现,自己以前从未注意到多萝西的右手腕上有一枚淡红色、好像凋零的小花的胎记。虽然此时这个信息没有任何帮助,但尤莉还是不由自主地将细节放置在了记忆中的某处。

多萝西再次信步闲游般地逼近,好似战斗刚一开始时的模样。尤莉没有退后半分,她固然感到恐惧,但此时她心中的怒火更炙,到了忘记死亡的程度。其余的支撑她的,还有绝不认输的倔强与自尊。她握紧了剩下的另一只匕首,准备继续战斗。

这个时候,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两人之间燃烧的房屋忽然坍塌,将两人隔阻开了。

遇到突发状况而不得不结束战斗的多萝西略显困扰地看着眼前被火焰燃烧着的废墟,透过一些缝隙她还能勉强看到银发少女。

缝隙背后是一双被仇恨填充的眼睛,尤莉也死死盯住另一端的褐肤少女,目光好似暗中观察伤害自己的猎人的记仇野兽。

“多萝西,你尽管来追我吧,我并没有在逃跑。当你追上我的时候,我会反手将匕首刺入你的心脏。当你放松警惕时,我会从背后将匕首刺入你的心脏。是的,现在已经换成是我追杀你了。无论花上多久,无论要失去什么,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时机未到,受伤的野兽钻回了丛林,等待在暗处给予猎人致命的一击。在尤莉朝着另一个离开村庄的出口走去时,她又看了一眼坍塌的废墟。瑞恩的尸体正好就在燃烧着的木头与瓦砾下,这是一个并不妥善的葬礼。

“我们都是杀手,在夺人性命前就已经将自己的舍弃了……但即便是你……尤其是你,也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会为你复仇的,瑞恩……”

尤莉步履蹒跚地远去,背影愈显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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