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终结与新的开始
学校的戒严在离圣诞节还有两天的时候终于解除了。
校园的道路上又密布了人群,教室和操场上开始热闹,食堂跟商店街再一次变得熙熙攘攘,各种活动的海报、横幅也陆续出现,整个学校沉浸在一片节日临近的气氛中。
然而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这表面的和熙中,隐隐存在着不对劲。
学生们的出入都是结伴而行,路上相遇之后也是相互之间保持警惕。
所有人都行色匆匆,不时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似乎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好及时作出反应。
总而言之,学校的暗流被隐藏在了节日将近的表象之下,这或许是件好事。
然而谁都知道,表象只是表象,谁也猜不到头顶的靴子会在什么时候突然落下。
“你们看那个人啊!在这里站了两天了!”一群女生从一间公寓前路过,对着公寓的门口指指点点。
“每天都是这样呢!”另一个女生接口:“从每天天不亮就跑来这边一直到晚上熄灯才回去……”
“这么冷的天,也亏他能忍住啊……”
………………
叽叽喳喳声逐渐远去。
呆琴充耳未闻,依旧沉默的站在肖夏的公寓楼下,一声不吭的等待着什么。
已经是第几天了?呆琴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肖夏?呆琴也不知道。
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劝肖夏回心转意吗?还是想要她给自己一个说法?又或者让她收回那些伤害自己的话?
似乎都不是。
呆琴其实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早晨出门的时候下定了决心要去教室,可是当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来到了这里。
“呆琴,笨蛋!你究竟在干什么啊!”
呆琴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骂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应该离开,可是双腿却如同生了根一样无法动弹。
一阵寒风刮过,呆琴感觉到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接着又是一下……
雨渐渐的大了起来,夹杂着雪籽打在脸上,让人觉得生痛。
呆琴浑然不觉的继续站在公寓的门口,任凭冻雨将自己一点点打湿,浇透。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街边的路灯开始纷纷亮起。
冻雨逐渐变成了雪粉,接着变成雪花,最终变成了鹅毛大雪。
雪花在路灯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色彩,如同顽皮的精灵将地面万物逐渐覆盖。
呆琴的头上、眉毛上全都变成了厚厚的白色,如果不是鼻孔中偶尔出现的白气,几乎会被人以为是一座雪雕。
衣服中的水分早已经冻结成冰,而贴身的这一部分又在不断被体温所融化,迅速的带走着呆琴的体温。
呆琴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视野中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
“啪——”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的打在了脸上。
呆琴的面部神经已经麻木,刚才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似乎只存在于虚幻和现实的界限中。
“啪——”这一次呆琴有些清醒了,好像是有人在重重的扇自己的耳光。
白茫茫的世界仿佛有了色彩,面无表情的花舞衣出现在了呆琴的视野中。
“大小……”呆琴的嘴唇蠕动,想说些什么。
花舞衣面无表情的一拳打在了呆琴的腹部,将他打倒在了雪堆里。
痛觉和温度感似乎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呆琴挣扎着在地面上抖动。
花舞衣没有说话,一脚将呆琴踢倒在雪地里,接着又是一脚,将他踢得满地打滚。
“你是想死吗?”花舞衣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将他从雪地里拉了起来:“你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杀死自己吗?”
大小姐的声音里……带着鼻音?
一定是错觉吧?几乎快要昏迷的呆琴胡思乱想着。
“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对吧?你以为你是谁?可以想死就死……”
花舞衣的声音中出现了哽咽。
“你给我听好了……你是我的奴隶!我不允许你死,你就得给我好好的活着!如果你敢寻死,我就算是冲进地狱也要把你揍活过来……”花舞衣呜咽着。
“你是我的奴隶……是我的……”花舞衣一把将呆琴抱住,呜呜的痛哭着。
呆琴在朦胧中感觉到了什么热热的东西正顺着大小姐的面部往下流淌,热热的,暖暖的……
原来……大小姐的眼泪……还是如此温暖啊……和那时候一样……
呆琴的意识逐渐空白,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路灯照耀着门外的雪地,一行渐渐远去的脚印在雪地上是那么清晰。
花舞衣吃力的扛着呆琴已经失去知觉的身体,一步步向前挪动……挪动……
漫天纷飞的雪花自由的飘落在大地上,像是要将一切痕迹掩埋……
与花舞衣蹒跚的身影相反方向的公寓里某间房间里,灯火全面,丝毫感受不到节日即将来临的气息,这和其它宿舍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而屋中并不黑暗。
白雪反射着路灯的光芒,将屋内照得一片雪亮。
门窗死死的紧闭着。
肖夏的身体蜷缩在屋内角落的阴影中,双肩不断的颤抖。
少女的双手死死的抠住自己的手掌——因为用力过度,指甲盖的前段甚至已经向上翻去——紫黑色的鲜血在指尖凝固。
少女将头深深的埋进了膝盖里,用双腿死死的顶住自己的耳朵。
她不能放松,一刻也不行……
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稍微松懈,就会不顾一切的冲下楼去,不顾一切的投入到那个身影的怀中。
她想,如同入魔一般的渴望!
然而她也知道,那样的结局,只能是给对方带来不幸。
一滩泪迹在她脚下的地板上,在黑暗中却如此醒目。
“对不起……呆琴同学……对不起……”少女喃喃自语着,更深的将头埋了下去。
屋内正中的画板上,一副尚未完成的画像正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静静的……
黑暗,无尽的黑暗。
没有光明,没有温暖。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黑暗和冰冷。
呆琴身处于这令人绝望的世界里,感觉自己似乎就要与这无尽的黑暗融为一体。
前方似乎有光,呆琴用尽全力抬头望去,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自己的身前,似乎饱含深情的看着自己。
是肖夏!是她那令人着迷的蓝色长发!
肖夏向呆琴伸出了手。
呆琴挣扎着想向她靠近,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挣扎,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无法缩短哪怕一寸。
“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呆琴努力为自己打着气,用尽全身力气向肖夏的方向努力着。
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啊!
可恶!要是我能再有一些力气就好了!
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
对面的肖夏忽然收回了伸向自己的手。
“肖夏……”呆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
两行眼泪顺着肖夏的眼角滑落。
她转过身去,不再看着呆琴。
“肖夏……不要……求你不要……”呆琴情绪激动的喊着,身体更加努力的挣扎起来:“等我……只要一会就好……”
肖夏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她的身影逐渐向着黑暗的方向隐去……隐去,最终消失在了黑暗里。
“肖夏!”呆琴惊叫着,却一下子似乎从半空中坠落……
“肖夏!”呆琴惊叫着坐了起来。
光线进入了他的眼球。
这刺激得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
“你醒了?”
一句熟悉的问候传入了耳中。
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
墨绿色的房间,淡雅朴素的装扮,还有花草特有的清香——一切都如此熟悉。
没有黑暗和寒冷,一切都让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呆琴觉得舒适。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视野内。
“你醒了?”花舞衣的脸上依旧是那一幅冷冰冰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真的成功的干掉自己了呢!”
“大小姐……”呆琴的头低垂了下来。
花舞衣的话虽然很不好听,但是言语中那种浓浓的关切是无法掩饰住的。
“抱歉……大小姐……让您担心了……”呆琴如同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在花舞衣面前认错。
花舞衣没有回答他的道歉,而是将一只勺子递到了他的面前:“把这个吃掉!”
一阵食物的香气从面前发出。
呆琴低头看去,那是一些稀饭,正用一只精致的勺子装着放在自己的嘴边。
呆琴的脸有些发烧:“我自己来就好了……大小姐您……”
“少来!”花舞衣的口吻异常坚定:“你什么时候学会抗拒我的命令了?”
呆琴红着脸,任由花舞衣将勺子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花舞衣的手指残留着淡红色的创口——包办着她日常生活的呆琴如何不知道那是什么?
尽管脸上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可是眼角那淡淡的泪痕却是如此的清晰。
大小姐……是如此的关心着自己吗?
呆琴感觉自己的内心泛起了阵阵暖流。
一碗热粥逐渐吃完,呆琴感觉自己的四肢又有了感觉。
“好了,趁现在赶紧睡一觉!”花舞衣收拾好碗筷:“养足精神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商店街逛逛吧!听说圣诞节有很多活动哦……”
呆琴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明天……是圣诞节么?自己已经昏迷过去一天一夜了么?
明天是圣诞节?今晚自己不是跟肖夏约好的……
“你知不知道这一天一夜你给我添了多少麻烦啊?”花舞衣一边洗刷着餐具一边背对着呆琴抱怨,声音中却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高高在上,却多出了一丝温馨和柔和:“为了把你扛回来,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大小姐……”
“我一路上摔倒了十九次哦……是十九次……”
“大小姐……我……”呆琴再次试图引起花舞衣的注意,声音又大了几分。
“昨晚呆琴发了高烧呢……我一直……”花舞衣毫无疑问听到了呆琴的声音,但却固执的不肯回应,依旧说着自己的话,像是在害怕给呆琴开口的机会。
“大小姐……我要出去!”呆琴的声音调到了最大。
花舞衣的动作停了下来,呆琴看见了她的双肩在不断的抖动。
“大小姐,我想……”呆琴有些不好意思,如此不礼貌的跟大小姐说话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不听!我不要听!”花舞衣的情绪也一反常态的激动,几乎是哭叫着打断了呆琴的话。
呆琴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花舞衣转过身来,呆琴看着她已经是满脸泪水。
“我不要……我不要听呆琴说话……因为……只要他开口……他就一定会要去找那个女人……我不能……我不能给他开口的机会……”
“抱歉……”呆琴从床上爬起:“请原谅……我必须要去……”
“为什么!”花舞衣彻底爆发了:“给我理由!”
呆琴看着已经暴走的花舞衣,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因为……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去看星空……无论如何,我不希望这个承诺由我自己来打破……”
“那个贱人的画……果然是这样……”花舞衣已经近乎疯狂,丝毫没注意自己说漏了什么。
“那幅画?”呆琴的神经立刻警觉起来:“为什么你会知道那幅画?那幅画明明……”
呆琴一把抓住了花舞衣的手腕:“原来是你!是你对不对!毁掉那幅画的人……在美术室放火的人……原来是你!”
“不……我……”花舞衣愣了一下,显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小心说漏了嘴。
“为什么!”呆琴愤怒的情绪让他的脸部都变了形:“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情!”
“是!就是我做的!”花舞衣的情绪也已经完全失控,干脆不再做任何掩饰:“是我毁了她的画!是我在活动室里放的火!看着她的画在火里一点点的变成灰烬,我就感觉像是她的灵魂被地狱的火焰一点点的吞噬掉!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啪——”呆琴一巴掌狠狠的将陷入暴走的花舞衣打倒在地。
花舞衣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庞,像是从未想到一向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呆琴会突然变得如此陌生一样。
呆琴已经状若疯虎:“你还做了什么?你还对她做了什么?不然她不可能平白无故的……”
花舞衣的头低垂了下去,当她再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的愤怒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残忍的微笑:“我还告诉她,给她一周的时间,让她从你面前消失!”
呆琴同样被花舞衣这从未出现过的表情和那冰冷的语气吓到了,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两步。
“不会……不会的!肖夏不会这样就离开我……”呆琴似乎还不相信这一切。
“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多年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我会因为一个仅仅认识几个月的女生而失去你……凭什么……凭什么能和我一起用心来演奏音乐的你……一直跟随我走出那片森林的你……就这样要离开我……我不甘心……不甘心啊……”花舞衣的声音渐渐变大,冰雪逐渐变成了暴雨,她近乎是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泪水如断线的珍珠向下不断洒落。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呆琴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
整个屋里只剩下了花舞衣撕心裂肺的哭声。
一定要留住肖夏!呆琴跺了跺脚,转身就要离去。
“不许走!”花舞衣从身后死死的抱住了他:“我不许你去她那里!只要过了今晚……只要过了今晚那个贱女人就不会再是我们之间的障碍了……我不许!我不许你去……”
“放手!”呆琴用力的挣脱开她,一把将她甩到了地上:“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呵呵……呵呵呵……”一串诡异的笑声忽然从坐在地上的花舞衣的口中发出,让呆琴听得毛骨悚然。
花舞衣抬起头来,她的眼中已经再没有了一丝光线,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幽暗。
“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吧,呆琴同学!”
呆琴感觉自己的身体猛的一震。
“你……不能这样!”呆琴的语言之中已经满是颤抖。
“为什么我不能这样?”花舞衣的声音里完全都是让人心碎的阴森:“不听话的奴仆,按契约是应该如何惩罚的?该不会呆琴同学你走出来几年就已经忘记了吧?”
“不……那个……你不能……”呆琴的神色立刻变得惶恐,绿色的眸子里流出来的是深深的恐惧!
“不能?呵呵,为什么我不能?要不呆琴同学你可以试试?”
“我……不……”
花舞衣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残忍和嘲讽的微笑:“现在情况很简单,如果你今晚不肯留在这里……”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房间里的温度丝毫没有因为暖气而变得温暖,反而似乎比屋外的雪地更加冰冷!
“不要!”一句低低的回答突兀的响起。
“什么?”花舞衣愣在了原地。
“我不会离开肖夏的!即使是你发动契约也一样!”呆琴的目光中已经再不复之前的惶惑与恐惧:“我已经决定了!”
“你是在吓唬我吗?你以为我真不敢……”花舞衣的声音里不知何时已经带上了颤音——连带着她整个人的身体都在摇摆不定。呆琴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花舞衣的房间,头也不回的远去。
房间里再次冷清了下来。
“他真的就这样……离开了……”花舞衣喃喃自语着:“真的……我做什么……都无所谓吗……”
一滴眼泪滴在了她的手上:“魂淡……你明明知道我下不了手的……对不对……对不对……”
花舞衣再也忍耐不住,趴在地板上失声痛哭。
一串脚步声从走道里传来,花舞衣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有些茫然,又有些期待的看着门口。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
“呆琴……我不过是说说而已……我不是真的要……求你……”花舞衣一跃而起,扑到了门前。
“对不起,花舞衣同学!”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她。
花舞衣呆滞的看着门口的来客。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
沈诚走进了风纪部的拘留室时,已经是深夜了。
风纪部里灯火通明,风纪部全体成员都聚集在了这里,令沈诚感到意外的是,连沙荣、欧阳靖清等学生会成员也全都出现在了这里。
两拨人马虽然不至于是剑拔弩张,但是之间明显的沟壑是一目了然的。
“怎么样?”沈诚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计较双方的对立情绪了,现在他只感觉自己的心里乱成一团。
英格拉斯还是那么冷冰冰的样子:“人已经控制起来了,这是基本资料——请老师过目!”
一边的司马茵递上了一叠纸张。
沈诚匆匆的翻了两眼:“你们确定没有搞错吗?”
“那是不可能的!”英格拉斯的回答依旧是那么一板一眼:“我们是在卡特副教务长的带领下施法的,完全可以信得过!”
“英格拉斯同学,我并不是在质疑你们的工作……”沈诚有些尴尬的解释,不过眼前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沈诚示意自己要单独一个人进去,有些意外的风纪部和学生会成员们互相对望了一眼,轻轻打开了门。
花舞衣一声不吭的低着头,似乎门外发生了什么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花舞衣同学!”沈诚顾不得思考她的状况,直接开口询问:“听说上星期的文艺部纵火事件是你干的?”
花舞衣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能给我理由吗?”沈诚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哑。
提出建立文艺部的是自己,任命花舞衣为文艺部长的人也是自己——现在出了这种事情,自己当然逃脱不了干系。
然而更让他揪心的是:纵火的人不是别人,恰恰是自己一直以为不在乎种族差异的花舞衣。
果真是自己的思路出了问题吗?沈诚感觉自己大受打击。
如果是这样……自己真的没有颜面再留在这里工作了。
对面的花舞衣依旧一声不吭。
“花舞衣同学,我希望你能够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如果是有什么隐情或者难处的话……我也可以帮你不是吗?我相信花舞衣同学一定有什么苦衷……”沈诚强迫着自己调动着最后的耐心。
花舞衣的身体不自然的动了一下,但是依旧没有开口。
“好吧!”沈诚长叹一声站起身来:“那么……看起来我是没有办法帮助你了……花舞衣同学,你保重吧!”
“因为……因为呆琴……”对面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伴随着抽泣。
果然还是有隐情的!沈诚舒了一口气,重新回到桌边坐了下来。
“呆琴同学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有人想要对他做些什么吗?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有人……要把他从我的身边夺走!”花舞衣抬起头来,满脸仇视的看着沈诚:“老师也是……”
“我?”沈诚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我不记得……”
“那幅画……那个贱人的那幅画……是沈诚老师交给呆琴的吧?”花舞衣目露凶光:“为什么老师要这么做……”
沈诚有些尴尬的别过头去:“我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为什么!”花舞衣声嘶力竭的尖叫:“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是这样?为什么都要把我最重要的人从我身边夺走!明明你们谁都不知道他对我是多么的重要……”
花舞衣的尖叫声是如此凄厉,以至于整个禁闭室内都回响着音波的激荡。
呆琴感觉自己的肺好像要燃烧起来一样。
虚弱的身体、湿滑的道路,让他每前行一步都如此艰难。
今晚是平安夜,学校开放宵禁,学生们大多已经前往商店街或者通宵开放的餐厅欢度节日。
呆琴在一片雪地里站定——这里,已经是肖夏的楼前。
公寓里没有灯光,冷冷清清的气氛与热闹的学校完全不搭界。
呆琴抬头看向了二楼的窗口。
窗户开着,纱帘在夜风的吹拂下轻柔的飘动着。
雪已经停下,天地之间全是一片宁静。
“肖夏!”呆琴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肖夏——肖夏——”回音在宿舍区里折射……回响。
没有回应,孤独的声音很快消失在孤独的夜空中。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求你……求你不要离开……”呆琴如同受伤的野兽,声嘶力竭的喊道。
他的声音中已经再也听不到往日的清脆和美好。
依旧没有回应。
已经……来晚了么……
呆琴颓然的跪在了雪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多等我一会……”呆琴低声抽泣着:“为什么……为什么……”
……………………
窗外的雪光将屋内照得一片雪亮。
屋内的正中,肖夏正伏在画架上用牙齿狠狠的咬住自己的手痛哭。
牙齿深深的切入了少女柔嫩的肌肤,鲜血从伤口冒出。
肖夏浑然不觉,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哭出声音。
呆琴……抱歉……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受到伤害……不能让你因为我而再也无法自由的行走……
窗外已经寂然无声,但是少女的心里清楚——呆琴并没有离开。
肖夏咬了咬牙,重新坐起身。
然而她的双眼一接触到画板上那熟悉的面孔,泪水就再也止不住的开始流淌。
“呆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内静悄悄的,屋外也静悄悄的。
肖夏强忍着心痛,将最后一根线条描上。
画面上,呆琴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身后是那灿烂无比的星河。
肖夏盯着自己的作品看了几秒,感觉再无错误。
她回身拿起了一直放在桌边的裁纸刀。
“嗯——”一声闷哼响起,她的手腕已经被刀锋割破——殷红的鲜血从血管里喷涌而出。
肖夏轻轻的念了几个音符,红色的鲜血渐渐止住,一团七色的光团出现在了伤口上。
少女拿起一直珍藏的画笔伸向了光团,再伸向了纸板上已经勾勒好线条的画卷。
七色的色彩瞬间在笔尖蔓延开来,各种色彩如同有生命一般的涌向了自己应该出现的位置。
“哪……呆琴……你知道吗?我的种族……是人鱼哦……”
画面上的色彩停止了涌动。
肖夏的笔再一次伸向了光团,一边汲取光团中的色彩一边喃喃自语着。
…………………………
“我说过不会离开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公寓外的雪地上,呆琴无神的看着脚下的白雪自言自语道:“可惜呢……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其实我的种族,是树精呢……”
……………………
拘留室里,花舞衣忽然面色大变:“沈诚老师!求求你!让我出去!现在就让我出去!”
沈诚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花舞衣已经一下子跪倒在了他的面前:“求你……求求你老师……赶快带我去救救呆琴吧……那孩子现在……命在旦夕啊……”
……………………
“哪……呆琴君,你知道吗?”肖夏的画笔在画面上跳跃:“人鱼……是大海的女儿啊……她们心中的鲜血……是可以画出自己心中的色彩的……”
(“肖夏……你知道么?树精……是大地的孩子……他们之所以可以离开土地,自由移动,是因为他们有一颗想漂泊的心啊……”)
“当心血流干了……人鱼就会化成清晨阳光下的泡沫……”
(“当他们的心渴望停留,他们的双脚就会重新化作扎进土地的根须……”)
“每条人鱼……生来都只有一次机会呢……为心血为自己爱的人作画……用这种方式来与他相伴一生……”
(“每个树精……一生都只有一次可能……离开土地寻找自己的爱人……然后扎根她的身边守护她一世……”)
“对不起……不能陪你一起看星星闪耀了……”
(“对不起……不能陪你一起看银河流淌了……”)
“原谅我……”
(“原谅我……”)
……………………
肖夏感觉自己的双臂越来越沉重,眼皮已经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
“不要……不要是在现在啊……我的画没有失败过……不能在最后这一刻……”
无尽的黑暗向她袭来……
“对不起哪……呆琴……”
光团消失了,画笔跌落到了地上。
寒风从窗口吹进,卷起那张被撕裂的纸张,轻轻的向楼下飘去。
天边,晨曦已经渐渐灿烂。
清晨的曙光照亮了大地,阳光为苍白的雪地撒上了一层金色的毯子,让地面重新充满了勃勃生机。
沈诚带着风纪部和学生会的成员押着花舞衣急匆匆的走在路上,到处寻找着可能的蛛丝马迹。
“应该是这里……近了!我们很近了……这是……不要!”
花舞衣忽然尖叫一声,发疯了一般的挣开了两名风纪部成员的双手向前扑了过去,一头扎倒在雪地里失声痛哭。
沈诚和其他学生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见在那所公寓楼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一棵参天大树——茂密的绿色枝叶遮天蔽日,在这冬季的白色中是如此醒目!
“呆琴……魂淡啊……”花舞衣扑到在树根下,双手悔恨的捶打着树干:“起来啊!你给我起来啊……”
沈诚轻轻的走上前去,只见在树梢的下方,一张图纸正静静的躺在那里。
冻得有些紧实的白雪并未赋予它湿度。
沈诚蹲下身去,轻轻将它拾了起来,轻轻拍去上面的雪渣后,一幅的呆琴画像出现在眼前——唯有那双应该是翠绿色的双眸却是空洞洞的灰白,显然作者并没能完成这幅作品。
清风吹过,从枝叶的缝隙中透露出太阳的点点金光。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吟唱着一首动人的歌曲。
沈诚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这种人间看不到的奇迹并没有让他太多惊讶,两个年轻人的激烈反抗手段才是真正震惊他的地方。
竟然……就这样……
沈诚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树和画出神。
所有跟随的学生不论阵营,不论种族,全都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呆琴……骗子……明明说好的……明明答应过我的……不论我要去逃去哪里……你都要背着我一起的……为什么……”花舞衣的嗓子已经哭哑,此时的她呆呆的坐在树下看着树干喃喃自语。
“魂淡!”一声怒喝从身后传来。
沈诚回过头去,惊讶的看见花舞衣不知何时已经被人踢倒在地,几个风纪部的成员正死命的拦住正在暴走的司马茵。
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真的下决心拦着——司马茵矮小的身体依然能不时的将拳脚打在花舞衣的身上。
“司马茵同学!”沈诚赶紧厉声阻止。
“司马茵!不许胡闹!”英格拉斯黑着脸训了司马茵一句,让她停了下来,接着转身面向沈诚:“沈诚老师,把她交给我们吧!我们一定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英格拉斯眼角露出的那一丝杀机和语气中饱含的杀气让沈诚不寒而栗。
另一个声音打断了沈诚还没有来得及做出的回答:“不,还是交给我们吧!”
沙荣和欧阳靖清走上前来,身后跟着几名沉默不语的学生会成员,显然他们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沙荣没有说话,只是眉宇之间隐隐含着怒气。
欧阳靖清则用一种看死人的眼光看着花舞衣,甚至还有心思舔了舔嘴角,那种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老师,把这个家伙交给我们吧!”欧阳靖清用一种很怪异的语调说道:“相比起风纪部一下子让她一了百了,我们有一万种方法让她生不如死!”
“这是风纪部的工作吧?怎么可能交给你们……”
“这种事情,你们的办法太便宜她了吧?还不如我们来做……”
双方立刻吵成一团。
只有花舞衣似乎根本没有把自己未来的命运当回事,只是跪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
“呆琴……骗子……”
“你们吵什么!”沈诚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近乎歇斯底里的将自己早已压抑在心中多时的怒火喷出:“你们都在胡闹些什么?你们以为你们自己是谁?可以擅自决定同学的生死吗?”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惊讶的看着一向温文尔雅的沈诚发飙。
“你们以为自己很高尚,很伟大吗?看见呆琴同学和肖夏同学出了事你们就跑来‘伸张正义’?对花舞衣和呆琴同学的事情,你们了解多少?你们明白多少?我今天告诉你们,在我心里,花舞衣同学比你们这些只会在意种族的家伙们高尚一万倍……”
………………………………
“呜呜——为什么会这样……”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在一棵幼小的树苗前放声哭泣,任凭自己的泪水顺着纤细的树干流淌。
“弹得这么难听,你究竟有没有用过心啊?”
……
“哈哈!快看啊!这就是那个连最简单乐曲都弹不出来的笨蛋啊!”
……
“大笨蛋!大笨蛋!哈哈!一点音乐天赋都没有你真的是木精灵吗?”
……
“肯定是个血统不纯的杂种吧!哈哈!没错!肯定是……”
……………………
同伴和大人的恶言毒语深深的伤害着女孩的心。
作为月光森林的主人,木精灵一族自出生开始就拥有极高的音乐天赋。作为天使一族最喜爱的仆从之一,每一个木精灵都要受到严格的音乐教育以确保他们可以得到上位种族的欢心进而确保种族在阵营中的地位。
女孩的天赋在天才辈出的族内似乎并不出众——这让她受到了严重的排挤。事实上,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多少次来到这片无人的林间,倚靠着这棵树苗偷偷哭泣了。
“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天分……”女孩带着婆娑的泪眼轻声的问道。
没有声音。
“我是不是该放弃呢?”
回答她的依然是沙沙的风吹树叶声。
“果然……还是这样吗?”女孩擦了擦眼泪:“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努力吗……”
女孩站起身来:“太晚了,我该回去了!我会继续努力的!”
女孩的身影渐行渐远,树苗静静的立在原地,在它刚刚伸展的树杈上,刻着三条醒目的印记。
………………
“哇!那是花舞衣啊!是花舞衣啊!”
“哦!就是那个族内的第一天才吗?”
“花舞衣大人!看这边啊……”
…………
种种阿谀声、赞叹声包围着女孩——在刚才的演奏会上,女孩再一次技惊四座,甚至连来访的天使族成员都止不住的赞叹。
高明的演奏技巧,几乎一学就会的音乐天赋,还有什么比她更让人惊艳的存在呢?
已经接近成为青涩少女的女孩没有理会同伴们的阿谀奉承,因为这对她来说不值一提——那些现在拼命赞扬她的人,其实就是以前对她冷嘲热讽的人。
女孩快步穿过人群,离开住所,来到了一片熟悉的小树林。
“哪……你知道吗?今天我的演奏会又成功了哦……那些以前看不起我的人……现在都开始向我讨好了呢……”
女孩将头靠在了坚硬的树干上:“真是一群靠不住的家伙呢……只有你……傻树……无论我黯淡的时候还是闪耀的时候,你都会这样无声的陪着我……听我练习、听我说话,让我安心……永远也不会背叛我……”
“沙……沙……”树冠上茂密的枝叶随着轻风摇摆,带着如低诉耳语般的声音,像是勉励,又像是祝福。
在已经枝繁叶茂的树冠上,一条树枝上三道印记若隐若现。
“花舞衣大人,今年长成的树精们都在这里了,族长吩咐过您可以第一个挑选奴隶!”一个管事人几乎将脸笑成了一朵花:“我给您推荐一下……这个是今年最强壮的……还有这个……是今年最机灵的一个……”
“不用了!我就挑这个好了!”
少女还是如一贯的冰冷,甚至都不理睬管事人惊讶的眼光,直接走到了其中一个有些瘦弱的身影旁。
“这个……是不是有些太瘦弱?要不大人您再考虑一下……”
“不用了,就是他!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奴仆,我给你其给名字……嗯……总是呆呆的听我弹琴……就叫呆琴吧……”
树精少年的胳膊上,浅浅的留着三道几乎肉眼不见的印记。
……………………
“大小姐,请用晚餐……”呆琴乖巧的递上了食物。
花舞衣却一口没碰,只是呆呆的看着桌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哪……呆琴……如果我想离开这里……你会跟我一起吗?你是我的奴仆……应该会跟着我的吧……”
“发生什么事了吗?大小姐……”
“族长要我去天使之城充任仆役……我不想去变成那些上位种族的玩物……嗯,所以呆琴我们一起离开吧!去一个可以自由决定我们命运的地方……你会跟我一起走的吧……”
“我是大小姐的奴仆……您的愿望就是我的命令……”
呆琴轻轻抚摸着皮肤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的印记,坚定的回答。
………………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追兵显然越来越近。
“我不行了……呆琴……”花舞衣有气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你快走吧!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不可以放弃啊大小姐!我已经可以看到学园的塔尖了!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我已经受伤了……只会拖累你……记得去神知学园以后……连我的份一起自由着……”
“得罪了……大小姐!”在花舞衣的惊叫声中,呆琴一把抄起花舞衣,背到了自己的背上:“我不会丢下你的……因为,我们说好的!”
风声在耳边回响,花舞衣疲倦而幸福的将头靠在了呆琴厚实的后背上:“如果这一次我们真的逃不掉……去冥界的话你都会这样背着我吗……”
“嗯……无论大小姐要逃到哪里……我都会这样,背着你一起逃跑的……”
花舞衣的知觉渐渐模糊,只有呆琴手臂上传来的触感是如此清晰,尤其是那三条印记的感觉格外分明。
“不应该的吧……不是早就看不到了么……为什么……”
………………………………
“花舞衣同学为了反抗种族的压力选择了和自己喜欢的呆琴同学一起逃来学校,但却因为不敢跨越自己心理的界限最终导致了这场悲剧!”沈诚厉声的教训着风纪部和学生会的成员们。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尖利,以至于连声调都变得刺耳——像是要把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她是有自己的错误,但是在我看来,她比你们勇敢得多也高尚得多!至少,她懂得用行动去挑战种族的界限!如果你们谁有她这样的勇气,请站出来!”
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人敢向前迈出这一步。
所有人都低垂着头,任凭沈诚宣泄着自己的怒火。
一阵清风吹过,树叶“哗啦啦”的响成一片,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那许多的故事……
平安夜和圣诞节最终在盛大和欢乐的气氛中落下了帷幕。
学生们开心的探讨着这种从未有过的气氛和感觉,还有一些女生开心的在自己的朋友之间晒着当晚大减价时采购的成果,所有人都度过了一段难忘的回忆——这段回忆可能会是一辈子。
之前在学校一度沸沸扬扬关于两个人和两个人以及三个人的故事也逐渐归于平静,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即使再深刻的故事也没法持续太久。
沈城站在自己宿舍的门口,准备出发去办公区。
“你自己一个人去……真的没问题吗?”安吉莉卡和辛蒂有些担心的看着沈诚:“要不要我们陪你一起……”
“没关系……这是我的职责!”沈诚披上了外套,拿起了报告书走出了门去。
身后传来了关切的目光。
沈城知道,但他不想回头,因为他不能。
自己……没有立场接受这份关心的吧!
沈诚有些迷茫的走在去教务办公室的路上——今天学校教务委员会将对他这一次事件的责任作出处罚决定。
花舞衣的处分昨天已经定下,在沈诚的坚持下好歹没被退学,只是被停学两年——当然是在禁闭室里,不过那里没有了触手守卫和黑色火焰,却多了一架钢琴。相信这段时间足够让她反省自己。
沈诚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呆琴所化身的那棵树下。
高大的树木遮蔽了阳光,在树干一人高的地方,一幅未完成的画作被装上了镜框镶嵌在了那里——这是自己请求辛蒂老师施法做的。
两个孩子……终于以这种方式永远相伴在一起了么?
很多年后……这里会不会如很多童话一样,变成一棵承载着校园内所有恋人思念的“相思之树”呢?
…………
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种族的坚冰依然牢不可破,自己的一番努力收效甚微,就在自己的文件夹里,还躺着一封辞职信……
沈诚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去。
一些轻微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沈城有些好奇的探出头去,只见在树的背后是一对男女学生,没有什么特别,也没有什么异象,同样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沈诚转过大树准备重新走回正路,这个举动让他与两个年轻人擦肩而过,只是一瞬间,两人身上的社团徽章清晰的映入眼帘——黑与白的社团logo提示着两人种族的敌对身份。
轻风吹过,送来轻飘飘的话语。
就在这一瞬间,沈诚的脚步忽然停顿了下来,紧接着重新脚步坚定的迈向了教务大楼。
“我喜欢你!”——随风飘来一句是一句轻声的告白。
沈诚精神抖擞的走在路上,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意。一路走来,路边的草地似乎已经感受到了降雪已过的信息,一片雪白之中似乎包含着嫩绿的新芽。
种族的坚冰,已经开始慢慢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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