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人。
小小的情感里装进了一些不该有的孤独。
心有种不舒服的奇怪感觉，要是能不要它就好了。
龙凡脱下鞋，借着微弱的星光穿过没有开灯的走廊，将书包放在沙发上面，用力推开阳台的玻璃门。
每次从补习班回来，总是能看到同学们的父母们等在门口，大家都有父母，他也有，可是，他们却不在……
躺在地板上。他喜欢躺在阳台的地板上，虽然妈妈总是会训他，爸爸也总是直接把他拎起来，但至少……
心有点痛，他试着按住自己疼痛的心脏，隔着肺，怎么也不能让它停止。
没有月亮的夜空，就连星星也是稀稀疏疏的。
他伸出手，尝试地抓住其中的一颗。
指尖的星星就像被轻轻碰到一样，微微动了动，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它长出尾巴，像蝌蚪一样动了起来。
龙凡惊奇地坐起来，目送着流星带着长尾划过夜空，坠入山中。
他记得那座山，以前妈妈经常指给他看，在他还不能说话的时候，伴随着“呀呀”声说着山顶的大树。
山顶的树，就连幼儿园的老师都经常提起，那是一棵参天的大树，大到从很久之前就成了与神交流的神树。
他没见过神，所以曾经举手问老师神是什么，老师的回答是，神能实现人们的愿望。
愿望，就是最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的是爸爸妈妈，可是爸爸妈妈并不是东西，而且自己有爸爸妈妈了。
那自己还想要什么呢？不知道。
刚刚划过的星星，飞到了神树的地方，它是神吗？
神能告诉我，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吗？
龙凡站了起来，望向流星坠落的方向……
……
山路并不难走，事实上，只不过是穿过一条有着路灯的台阶罢了，只是因为现在外面围着的护栏，所以没有了上山散步的人。
但他是小孩子，在外面的护栏根本拦不住他。
他将头伸进中间的缝隙，拉扯着身体进来，然后因为惯性在地上摔了半圈，脸上粘上了泥土。
依旧没有月光，两旁的路灯也好像因为电压的原因忽闪忽闪，原本没什么的道路现在却多了一份阴森的气息让人不敢向前。
小孩应该会吓到，不对，就算是大人，看到这样的情景也会在心里犹豫起来。但龙凡没有，在他的眼里，现在只有那颗落下来的“神明”。
真的会是神明吗？他仿佛能够看见山顶的微光，那微弱的光芒混杂在昏暗的灯光里，只有在熄灭的一瞬间隐隐能够看见。
他目视山顶激动地向前向上走着，躁动的心脏发出沉闷的震动。
不想让它打扰自己，龙凡拼命用手压着心脏，一步一步向接近山顶的方向迈步。
中途，树林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像是风声，又像是狼吠。
山里不可能有狼，因为人类是这里的霸主，他们不会容忍自己每天走过的地方有这种威胁。原来他们曾在这里找到过野狗，虽然那些野狗没有伤害过谁，但是由于害怕和提议，山上的管理部门用了最“人道”的方式给了它们安乐死。
小小的龙凡不知道安乐死是什么，但既然是死，他觉得本质还是一样的。
龙凡没有停下脚步，即便是心里的乱想也没有办法阻止。他只能借着一丝紧张让自己的脚步更快一点，早点到达自己的目的地。
跑的时间不知道用了多久，等到看见山顶神树的树冠时他终于放慢了脚步。
和他想的一样，流星确实落在了神树旁边，之前的尾端像条丝带一样环在神树上面，只有末端的一点在没有风的地方飘舞。
龙凡停了下来，有些失神地看着那条光带。
就算是每天晚上布满星辰的夜空，也比不过眼前这条光带华丽。
震惊也只是一会儿，他的目的可不是在这里呆呆看着，他继续向上前进，走到树底光带的尽头。
尽头处，是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光球，细看发现，光带真的就是发光的丝带。
丝带包裹着一个东西，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就是神明。龙凡小心地伸出手，摸到光球的表面。
光带表面的光晕像冰层一样消融，分离的光点变成环绕着树的萤火虫，山上的路灯仿佛失去了光亮，整个山顶成了一盏巨大的灯泡。
光点只存在了小一会儿便飞散在空中，有一部分落在龙凡伸出来的手背，像滴入的水滴一样在龙凡的手背涟漪出波纹。
借着微光，龙凡看到自己近在咫尺的神明。
修长的睫毛盖住双眼，藕臂抱住两腿蜷缩起来，所谓的神明，就像刚出生的小孩一样。龙凡注意到，原来所谓的丝带竟然连着女孩的头上，也就是说，这个足足有几十米长的“丝带”是女孩的头发。
有些不相信的，他停在女孩面前的手向上移动，摸了摸上面的头发。
女孩睫毛动了动，有苏醒的迹象。
他缩回手，向后退了两步。
女孩的手臂逐渐松开，像初开的花苞一样渐渐绽放。
“嗯~”
女孩醒来的第一声，听上去就是楼下刚出生的小奶猫的叫声。
龙凡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一直屏息看着女孩伸展双臂，发出睡醒的呻叫声。
女孩睁开眼，看见前面的龙凡，疑惑地偏头。
“那个……”龙凡想要说话，但声音似乎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你是、神明吗？”
女孩继续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半犹豫地点了下头。
心脏几乎要跳出来，龙凡死死地摁住胸口，说出自己来的目的：“你能告诉我，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吗？”
女孩学着他，把手放在了胸口，张开口，却只是发出“啊啊”的声音。
龙凡看着她学着自己的动作，不知为何地松了口气。
这个就是老师所说能够实现愿望的神明吗？还是说自己搞错了什么？
龙凡见过亲戚家刚出生的小孩，他们有的后来渐渐会走路了，但不会说话，眼前的神明竟然和比自己还小的小孩重合起来。
“你能……我想要……什么……”女孩重复出他说的话。
龙凡放松地坐在草地上面，从家里穿过街道跑到山脚，从山脚爬上山，对于他这个小孩已经是极限了，加上刚刚的紧张，现在他连一点站起来的想法都没有了。
他有些生气，毕竟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过来的，结果所谓的神明与老师说的完全不一样。
“笨蛋！”他发泄地拔草，准备丢向让自己生气的女孩，但看到她的脸后，又丢在自己脚下，捶着草地带着奶气地说，“笨蛋神明！”
女孩看着他的动作，学着开始捶地：“笨……蛋……”
她的每一拳下去，龙凡都能感觉到震动。
龙凡吓得从地上弹起来，女孩跟着一起弹起来。
他对着女孩做招手的动作，女孩也做招手的动作，他伸出手，女孩也伸出手。他突然有种自己在照镜子的感觉，稍微失落的心情也被玩心取代了。
又试了几次，女孩都一一做了出来，玩累了的龙凡双臂伸展整个人向后倒在草地上，女孩也学着他一样展开地倒在地上。
云层后面的月亮逐渐露出来，月光洒在龙凡和女孩身上。
“嘿嘿。”龙凡笑了，他现在心情很好，神明也许真的有实现愿望的能力，实现了他自己不知道的愿望。
“嘿嘿。”旁边传来女孩的笑声。
龙凡翻到女孩的方向，结果女孩却变成背对着他了。他伸手把她转过来，女孩用疑惑的眼神和他对视。
她的眼睛，能够看见藏在里面的星星，龙凡从里面的倒影，仿佛看见自己处在星空之中。
“我叫龙凡，你叫什么？”
“我叫……龙凡……你……”
龙凡学着老师伸出手指打断她：“不行哦，龙凡是我的名字。你是神明，难道名字就叫神明吗？”
“龙凡……名字……”女孩似乎因为学会而露出高兴的表情。
“妈妈说，龙凡是爸爸给我取的名字，爸爸是第一个抱我的，而你是我第一个找到的，也就是说啊，我是你爸爸，你的名字是不是应该由我来取？”
龙凡在那边兴奋地滔滔讲着，女孩却还在重复她刚刚学到的名字：“龙凡……龙凡……龙凡是……名字？”
“如果你是神明的话，嗯……”龙凡思考着，突然高兴地拍手，“神明，明，你就叫明儿吧！”
“龙凡……”明儿还是在重复龙凡的名字。
龙凡不高兴地摇晃她的身体：“不是啦！是明儿！明儿！龙凡是我的名字！”
“明……儿……”明儿看着他，“明……儿？”
龙凡点头：“是！你的名字，就叫明儿！”
“明……儿？明儿？”明儿重复两边，语速逐渐变快。
龙凡高兴地从草地坐起来，明儿依旧学着他坐了起来。龙凡让她面朝自己，扶着她两边的肩膀。
“明儿！我是你爸爸！叫声爸爸！”
“龙凡。”明儿说出他的名字。
“不是啦，是爸爸！”
“龙、凡！”明儿说着，有节律地拍起手，“龙凡！龙凡！龙凡！……”
不管龙凡摇晃她的身体还是喊着，她只是在那里重复地拍手说着龙凡的名字，龙凡被她气得开始抓自己的头发，带着不满地说：“笨蛋！笨蛋神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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