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都地下迷宫第56层
我站立在56层的最高点俯视着下方奔涌的【魔物潮】。
哥布林、狗头人、树妖、史莱姆、兽人、铁盔兽、短翼龙……还有一些认不出来的高等魔物,原本不同种类的魔物都会互相攻击,可是现在它们现在都像疯了一样冲向通往上一层的通道。
我明明才刚当上【引路人】,还是第一次下到地下迷宫,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该怎么办?
浑身发抖地瘫坐着,连同保命的武器一起摔在地上,双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奥古斯都地下迷宫第53层
我想活下去,只是这样一个单纯的信念。
靠着不成熟的战斗技巧干掉了阻拦我的每一只魔物。
就算是为了黛西丝吧。
咬着牙用剑在自己左手手掌上割了一口子,驱逐着脑中的困意与恐惧,疼痛感与血液不断冒出来伤口时,颤抖停了下来,感觉好多了,没什么好怕的,大家都会死。
靠着四个死亡队友的冒险者卡片学到了四种技能,用他们的装备干掉了一个又一个阻拦我的魔物。
【单手剑精通】【火球术】【精准射击】【弹反】
做梦也想不到我会从他们那里学到技能。
他们都是这座迷宫里一流的冒险者,最差的那个弓箭手也是C级的冒险者。
我听从海尔维斯的安排,作为新手跟随着他们下到地下迷宫来锻炼,为以后的工作做准备。
只是没想到……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故,我成了唯一活下来的人。
「哈——呼——」
我躲在一处岩石后面喘着大气。
好不容易跑掉了,因为【魔物潮】,高等和低等的魔物们混杂在一起变得难以对付,而且一只接着一只的出现,根本就杀不完。
在【气息感知】的范围内都没有发现没有魔物,我可以处理一下伤口了。
「好痛!……疼死了。」
右腿上被割一道很深的伤口,当时光顾着对付身形庞大的半兽人,被一只小哥布林偷袭了,它在我大腿上狠狠地划了一刀,我也狠狠地将【火球术】塞进它满嘴烂牙的嘴巴里引爆。
我没法确认那把生锈的匕首上有没有涂毒,要是有毒的话我就死定了,这种地方哪里去找解毒剂,就算是截肢也无济于事,毒液早就流经全身了。
只能是祈祷那上面没涂毒了。
我将裤子割开一道口子,把治疗药水一股脑的倒在伤口上。
四人的职业中没有牧师,只能用治疗药水应急处理一下。
意料当中的剧痛,就跟伤口被人用沾满盐的手强行扯开后拿勺子在里面一下一下地刮出血肉一样疼。
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
也算是有了点活着的感觉。
用绷带包扎好伤口后,喝完了最后一瓶魔力药水,疼痛开始一点一点的减轻,要是一直这么痛的话会影响行动的。
经过一番缠斗后,深刻明白到自己一点胜率都没有,魔物实在是太多了,身上带的物资都用的差不多。
魔力还够一发【火球术】,箭矢还剩2发,剑上都是缺口撑不了多少时间,圆盾在抵挡一次半兽人的重击时碎掉了,但救了我一命,药水刚刚喝完了。
嗯……穷途末路啊。
不管了,我只要不断地向上一层进发就可以了。
——奥古斯都地下迷宫第50层
还差一点。
前面那个洞口前往49层的出口,只要到了49层就可以用传送卷轴回去了。
但是啊……太不走运了。
六只高大的半兽人拿着重型武器游荡在出口处,如果正面对决,我只有被他们砸成肉饼的下场。
我这里是高处,50层都是茂密的森林,一时间它们不会发现我的存在,但下层的魔物开始一层一层地涌上来了,必须要在魔物把出口堵住前出去。
我拉进了距离,躲在离它们不过20米的地方观察着那六只半兽人,如果用弓箭在远处射击的话,靠着仅剩的两发箭矢我只有一成把握干掉其中一只,但是接着会被其它五只发现位置,所以这个计划完全不行。
如果用火球术,要想干掉一只兽人就要像之前那样用手把火球按在它嘴里释放出来,也就是需要近身搏斗,但近身的话以我现在的状态,我在摸到他之前就被杀死了。
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在这里做什么?」
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
受到惊吓的我下意识地将紧握在手中的剑向旁边砍去。
反应过来后剑停在半空中。
剑刃被一名银发少女的手所抓住了,发出金属摩擦所特有的声音,碰撞的地方碰发出几束耀眼火花。
与其说那是手不如说是猩红色的盔甲手套,不过手指部位细而尖锐,里面完全不像有空间能把手放进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个就是她的手。
她的暗紫色眼瞳注视着眼前的剑刃,没有丝毫动摇。
「你是想杀死我吗,为什么?我们明明才第一次见面。」
魔物,虽然有着与人相似的外表,但毫无疑问她是只危险的魔物。
听大叔说过,越是聪明的魔物就会长得越像人类。
眼前的她甚至可以与我对话。
而越是聪明的魔物就越是危险。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这样很没有礼貌的好吗,你是哑巴吗?」
我松开了剑柄,无视腿上的伤痛快步后退与她拉开了距离。
「你是谁?为什么我刚才一点也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我确认了一遍又一遍,在意识她的存在前【气息感知】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个技能只有对不死族时才会失效。
她很危险,我的脑中铃声大作,逃跑的欲望愈发强烈,但是……跑的掉吗。
「你好啊人类,我叫伊莱,你感觉不到是因为刚才我是屏住呼吸走过来的,这样就能绕过你的气息感知了,很简单吧,我这个惊喜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吓了一跳呢,你呀你呀也不要老是依赖气息感知,听觉也是很重要的。」
她站起身来,将右手贴在微微起伏的胸口上,嘴角高高翘起,开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跟我说话的语气像个乐于表现自己懂得很多的小孩子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会气息感知?」
我拔出了腰间那把备用的匕首,横在身前。
她见我拔出武器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大概是作为魔物习惯了吧。
「我认识你的朋友哦,你应该是他重要的人吧,那件破破烂烂的黑色斗篷我可不会认错,是他给你的吧。」
我的朋友?这座迷宫上一任【引路人】吗,她认识大叔吗?这件斗篷确实是他的,不过已经算是遗物了……
她一步一步想我靠近,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双腿也是不寻常的纤细,膝盖以下的部分如同两把锋利的三角形的刀刃,表面流动着的猩红色金属光芒随着她的运动而变化,她的脚就是刀尖,每向我走一步刀尖都会陷进泥土里。
「你也跟他一样是引路人吧?我很了解你哦。」
「说起来,你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人吧,那件斗篷对他来说可是很重要的啊。」
那双腿虽然很奇怪却无不透露着美感,直线的美感,规则的美感,对称的美感,金属的美感,以及锋利到极致的作为武器的美感,我觉得世界上最好的矮人锻造师也造不出这样美的武器。
她其余的身体跟正常的人类少女没什么区别,皮肤很白,是那种不健康的苍白这一点和黛西丝很像。
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贴身白色连衣裙,洁白的犹如用蛛网织成的一样,光洁的背上没有衣物覆盖露出大片皮肤,裙子很短只是刚好遮住大腿根部的样子。
「那我们应该算是朋友吧……」
恍惚之间,她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前,朝我伸出了她那同样锋利尖锐的双手。
……
「我不会伤害你的,请你不要乱动。」
她拥抱着我,轻柔的身体完全贴了上来,把脸埋进我的胸口,锋利的双手轻轻地贴着我的背,也许是出于害怕割到我的原因,她并没有抱的太用力。
「这是他的味道,果然还是那么好闻,一点也没有变。」
「明明就是个一身臭汗味的中年大叔而已,身上的味道却能让人感觉到安心」
大叔的味道……我想起了被他保护被他抱住的时候,确实感到很安心呢,感觉无论什么困难只要有大叔在就不用担心受怕。
但这样温柔又无所不能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啊……」我愣在那里,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状况不知该这么办,匕首也掉在了地上,但愿发出的声音没有被兽人听到吧。
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就松开了,向后退了两步,低着头像是在想着什么。
是错觉吗?她的脸上有了些血色。
但很显然她的眼中透出的情感并不是出于对我的喜欢。
「他现在怎么样了?」
大叔三年前已经死了……我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大叔对她来说似乎是很重要的存在,我不希望这份悲伤由其他人来为我分担。
她见我不说话,抬起头来看着我,精致的脸孔上闪过一丝惊愕。
她应该也知道吧,人类和魔物不同,是一种短命而又极其脆弱的生物,脆弱的连吃下魔物的一击都有够呛的。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他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跟50层的守门魔物【兽人的王】同归于尽了。」
她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难忍悲伤背过身去小声抽泣着,那双锋利的手甚至连擦去眼泪都做不到,只能用手臂胡乱地抹着。
但很快的她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但不同的是她的眼睛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灵动,那双哭红的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悲伤。
「是这样啊……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作为冒险者,那个笨蛋总是那么冒险那么不小心,哈哈哈哈,不过这种死法真有他的风格呢,你说是吧……」
她对我笑了笑,她笑起来很好看,如果只是看着她的脸的话,就不会觉得她是一只魔物。
「谢谢你……告诉了我。」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诉她而已,这不是值得感谢地事情,我把她弄哭了,她无邪的笑容使我产生自我厌恶感。
「那么你现在是想要回到地面上,对吧,就让我来稍微帮一下你吧。」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就如她的手脚一般。
「诶?可以吗?」
她看起来并不强,跟高大的兽人比起来,她纤细的身躯让人不得不但心起来。
「就当是回报吧,不许拒绝哦。」
报答我吗,还是报答大叔?
我还在思索着的时候,她就已经走出灌木,向着半兽人们一步一步的走去。
很快我就发现我刚刚的想法非常非常的可笑。
越像人类的魔物就越聪明,而越聪明的魔物就越危险,大叔的这句话从来就没有错过。
她的后背上有着没见过的暗红色符文亮起,转眼间就长出四根黑红色的如同蜘蛛脚一般的骨骼,而每个脚的尖端都是锋利的长枪,四根长枪有规律地涌动着,将她包围在里面。
「哦哦哦噢噢噢哦哦-!」那六只半兽人发现她后,发出大声的嚎叫来提高士气,其中一只半兽人率先拿着劣质的石斧发起了进攻。
石斧气势汹汹地砸向伊莱,半兽人那不讲理的力量赋予了石斧可怕的破坏力,下一刻却被两根长枪轻而易举地挡了下来,半兽人还没来得及抽回武器,就被伊莱的右手一刺贯穿了喉咙,它捂住喉咙的血洞呃呃呃的叫了几声倒在了地上。
其余的半兽人见同伴死去,都发出了怒吼,眼睛发红,进入了疯狂状态,它们一拥而上,想要靠数量来压制住她。
但是一点用也没有……
她只是漫步走向它们,用长枪穿刺着扑上来的半兽人,举起它们扔到一边,被穿刺的半兽人们的,身体就像布娃娃一样瘫软,被随意丢到一旁。
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那些被刺中丢在地上的半兽人都是浑身抽搐,翻着白眼,嘴里呜呜呜地哀嚎着,被长枪穿过的创口有着紫色的毒液在漫延。
其中一只半兽人害怕地丢掉了武器转身想要逃走,没跑多远就被伊莱裙摆下伸出的白色丝线追上,被捆住了右脚后摔倒在地一点一点的给拖了回来,同时被四根长矛穿刺死死的钉在了地上,带着莫大的恐惧被杀死了。
正当我暗自庆幸自己不是她的敌人时,她已经解决掉了六只兽人,收起了四根长枪,衣服上沾满了兽人的血。
她回头看着我。
「走吧,请你以后不要再来这种危险的地方了,五十层以下的迷宫要比五十层以上的危险太多了。」
要不是工作,谁会想来这种地方呢?虽然很想反问她,但出于害怕惹她生气没有说出口。
「那我以后又回来了怎么办?」
她有些愕然,是啊,想不到差点死在这里的人居然还会想着回来。
「嗯……这个,作为魔物的我就会刺穿你的心脏,吃掉你的血肉,吸光你的脑髓,把你的骸骨挂在五十层的入口警告其他的人类。」
「哼!」她瞪大了眼睛,张牙舞爪地说着,像是要吓唬我一般,但那副样子确实有点可爱。
「听起来待遇还不错,被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吃掉也不赖呢。」
「诶?」
她握紧了拳头,鼓起脸颊。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类,明明已经拥有了广阔的天空了,却还想着来到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来。」
对啊,我也搞不懂。
我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向通往49层的楼梯。
「这样吧,有时间的话我会回来找你的,到那时还请你告诉我一些关于大叔的事情,那么再见了。」
我朝她挥挥手,临走前想要摸摸她的头,她实在是太像小时候的黛西丝了,特别是生气时那可爱的小动作,但是忍住了。
「请你不要再回来这里了!!」
她将脸撇开,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算是魔物,作为女孩子也是很会装出生气的样子呢。
「对了,这个给你吧,接好咯!」
我解下了大叔的斗篷扔给了她,她轻叫一声啊呀,慌忙地接住了。
「这个就当做回报吧,不许拒绝,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说完我就忍住疼痛开始快速地爬上一阶一阶的回旋楼梯往49层走去。
得快点把【魔物潮】的事情报告上去才行。
——半年后,奥古斯都冒险者公会内
两名冒险者正在大声地交谈着。
「我说你们知道吗?这座迷宫以前是有半兽人存在的,而且50层在以前还有一个规模很大的半兽人部落呢。」
「以前?后来呢?」
「后来整个都消失掉了,就在一夜之间,包括整个部落,迷宫里到处都是横死兽人的尸体,一只都没有活下来。」
「真可怕啊,是谁干的?」
「不知道啊。」
「不过现在看来,还没有人类被那样袭击过。」
那是当然的啦,对人类出手可是会被教会和王国的人制裁的。
「还真是有够吓人的。」
我喝完杯底的最后一口酒后,背上了背包,再一次开始工作。
少量酒精让我的头脑更加清醒,不由得想起当时自己杀光地下迷宫半兽人的幼稚举动。
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呢。
仇恨的漆黑业火仍旧在我心底无声地燃烧着,总有一天会将敌人连同自己一起完全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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