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我悔悟时笑脸嫣然
金无讳不想哀叹，也一定不会痛哭，生已非人的他早没有了这样的权利。但是绝望总这样笼罩在金无讳的头顶，有如陷入暗无天日的泥潭，伸手够不着天，脚下踏不着地，烂泥污水冰冷附骨，越挣扎越陷得越深。如今最可能承认他存在的人也害怕得无法注视他的恐怖，又还有什么执念留给他，让他能够深陷淤泥而将双手伸向浩瀚星空呢？
最后一根稻草，原来也只是奢望。
自己早已非人，这一点，金无讳再一次记得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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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无讳收起记录下入侵者大脑完整信息的团块，呆滞地走到吴莜身旁，他有些迷茫，自己已经吓倒了她，又该如何面对苏醒后的她呢？
离开吧？还不说会不会有其他的入侵者再次闯入，吴老设定的程序也注定金无讳无法长时间离开吴莜太远。
船到桥头尚不可能再直，金无讳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抱起吴莜，却发现吴莜耳朵和鼻子开始渗出鲜血。
暗叫一声自己太傻，金无讳抱起吴莜冲进了家中的医疗室。
原来刚才金无讳为了逼对方露出破绽，特意加固了地面来承受自己的起步时的冲击。凭借巨大的能量输出，金无讳瞬间突破音速，产生的音爆使得对方因承受不住高分贝的声响而精神恍惚了一瞬，金无讳因此有了一击得手的机会。
只是柔弱的吴莜又如何承受得住那巨大的冲击呢？这么近的距离下，能保证耳膜不被震破都已经是万幸，吴莜那脆弱的身子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伤害。
金无讳把吴莜抱进医疗室，开启了AI的自动检疗功能。
AI的快速发展让医疗方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大多数检查医疗工作不再需要医生进行，这使得私人，尤其是有权势的人家修建自己的医疗室变成了一种常态。
地位声名都显赫之极的吴教授自然有这样的医疗室，而且医疗设备还非常完善，甚至有一些外界不具备的限制型的医疗设备。
耳膜破裂，轻微脑震荡，在这个时代并不算太严重的伤害。AI诊断完成后，治疗机器开始运作，手术，上药，包扎，一切进行得很快。
金无讳看着治疗有条不紊地进行，默默退出了医疗室。
吴莜醒过来应该会想要吃饭吧，无论将会发生什么，现在得先准备午饭才行。
金无讳来到厨房，先查看了冰箱里的食材，萝卜、猪腿骨、里脊肉、豆腐、白菜，还有一些土豆、大葱。
熬一锅猪骨萝卜汤还不错，然后再做一份麻婆豆腐，有蔬菜会比较爽口，所以再炒一盘糖醋白菜吧。菜品少了点，院外的池塘里养了些鱼，抓两条上来再做一份清蒸鱼再好不过。
吴莜受了伤，整体清淡点就好。
金无讳穿上围裙，准备起午餐。
其他的菜都能很快搞定，先切好食材准备完放在一边，但猪骨要缓缓熬制才能有醇厚的味道，还是要先熬在锅里才行。
他拿出一根猪骨，加热解冻，打算砍成两段，只是一刀下去，整个菜板一起断成了两截。
金无讳苦笑着摇摇头，重新设置好力量上限，以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的姿态准备起午餐。
猪骨汤已经开始熬制调到小火，抓上来的两条鱼也利索地打理好。切好了剩余的食材，金无讳收拾好厨房，洗净手，把围裙脱下来放入消毒器里。
离开厨房，金无讳重新回到医疗室，治疗工作已经做完，吴莜还没有转醒。清楚吴莜状态的金无讳有些自责，却也没有太过着急。他轻轻抱起吴莜，像抱起一件精致易碎的工艺品，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到吴莜的卧室，把吴莜轻轻地放到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金无讳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一脸安详地睡着的吴莜，心底思绪万千，却是无言。
时间很快越过正午，吴莜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金无讳去厨房把熬制猪骨汤的火焰调到最小，稍稍添了一点水，这样熬上一整天也不至于熬干。
回到吴莜的房间，金无讳继续等着吴莜的苏醒。
太阳缓缓西沉，地势较为偏僻的宅院没有多少世俗的喧嚣，冬天里偶尔的两三声鸟鸣也随着太阳的落下完全隐去了声响。
月亮在天边不动声色地出现，悄然爬上了梧桐树的树梢，清冷得有些过分。
没有什么越冬的鸣虫，宅院里驻满寂静，风从光秃秃的梧桐树枝间穿过，偶尔传来一两声枝桠折断的喀嚓声。
金无讳雕塑般坐在吴莜床边，等着吴莜的苏醒。
于是已是午夜，吴莜缓缓地睁开眼，金无讳没有说话，面露微笑，平静地，或许早已放弃地等待最终的审判，等着自己心中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的断折。
房间的灯光被金无讳刻意调到了一个合适的亮度，以便在不打扰吴莜的情况下等待吴莜的苏醒。
吴莜有些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缓缓别过脸，看见坐在床边的金无讳，张开口，用因干渴而有些发哑的声音说：“金无讳哥哥，你又受伤了。”
金无讳身子一抖。
“怪物是不会受伤的。”
吴莜疑惑地看着金无讳，金无讳才想起吴莜短时间内听觉还有些障碍。
于是金无讳拿出投影装置，重新打出自己的回答。
“怪物是不会受伤的。”
出奇的，吴莜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
“可是金无讳哥哥才不是什么怪物。”
“不……”
“会痛吧？”
“怪物是没有痛觉的。”
“会痛吧。”
“不，我……你就不怕我吗？我可是真正的怪物。”
金无讳惨然苦笑。
“骗人……哪有什么怪物。金无讳哥哥就是金无讳哥哥……不是吗？”
泪水从吴莜眼里缓缓流出，无力的话语却好似万斤巨力一锤锤敲在金无讳心头。
“我……”
无言以对，金无讳无法理解吴莜此刻的反应。
“我都知道了，你就因为这个原因躲了我三年，对吧？”
“我早该知道了。”
“但是那又如何？金无讳哥哥就是金无讳哥哥，是唯一守护在我身边的人。”
“我想要靠近你，难道都要残忍的拒绝吗？”
金无讳低着头，无奈又好像早已弃绝一切希望般回答。
“可是我早就不再是人类了。”
“但我看到的金无讳哥哥，永远只是金无讳哥哥。”
“哥哥……我……喜欢……”
金无讳如同受惊的鹿，猛地弹起身子，椅子被碰倒在地，他慌乱地打出一行字。
“饿了吧，我先去给你准备晚餐。”
“哥……”
有些不知所措地扶起地上的椅子后，金无讳急匆匆地走到门口。
他又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犹豫着打出。
“明晚的庆典，一起去吧。”
吴莜呆滞了几秒，又刹那间破涕为笑。
“嗯！我会考虑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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