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北街东头老李家在五十岁往上终于是生了一个女儿,这女孩儿自打一落生就和常人不同,不哭反笑,而且笑声明亮,根本不像是个才出生的婴儿。这古话说不凡之子必异其生,大德之人必得其寿。而且这高龄爹妈疼孩子,所以虽然是在这个重男轻女的乡村生下的是个女孩儿,老李头和李大妈还是把她当成心尖儿肉疼着。每天不是搂着就是抱着,就是怎么都看不够。什么三姑六婆串门要抱抱那都是得在一旁监视着怕有了什么闪失。村里可没有什么奶粉钙片,那年头老太太总是把馒头点心嚼碎了喂给婴儿,口水顺着没了牙的嘴里扥出来老长一条线,村里人都是这么长起来的。可李大妈不行,老太太喂进去她非得抠出来扔掉。为这事儿没少和妯娌几个吵架。这么一来二去,亲戚也就不怎么乐意来跟他家走动了。反正有了女儿,老李家也根本不以为意。
女孩儿不常说话,也是因为李家是爱护过头,他们李家算上老李是三代单传,本来说老李头这辈儿就算是绝了后了,没想到是老来得女,虽然不能继承李家香火,但是总比绝了后强。村里人骂人平常都是直呼他爹的名字就已经算是很恶毒的谩骂了,撒泼打滚只是老婆子大妈们的专利,这绝后的话那非得是有着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才说的出口,可见到绝后对村里人来说是多可怕的事情,那是死了都没法见祖宗的事儿。所以平时根本不让她出门去接触什么外人,更别提是和那群狗蛋二丫之流一起疯玩,捧在手上怕摔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儿,不过就是一户庄稼人老来得女,爱护着养的和大小姐一样。这在当时的村子里,虽然不多见,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下作事儿。村里人也就根本不以为意:这事儿连为饭后蹲在田埂上的谈资增色的资格都没有!好像所有人都把这李姑娘忘了。
就这么的,李姑娘长到了十六岁,这十几年里几乎没怎么出过门。
也是南街向来和北街不铆,南街那些个走街串巷的坏小子们也不知道怎么闲的了,想起有这么一个几乎不再街上露面的李姑娘。这些年一直有个传言是李姑娘长得花容月貌,这老李头自从七年前死了老婆之后更加圈禁着女儿估计是行了什么苟且污秽的事。
那年头可没有网吧电影院,也没有手机电视。当年这群坏小子最开心的事情除了下河摸鱼,用火燎人家牛的尾巴之外,那就属掀女孩儿的裙子褂子了,属于朦胧中有一点关于异性的好奇的感觉。这一听,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居然还有这么个漂亮姑娘,当下兴趣就来了。何况在这没有什么娱乐和故事的地方,谁家丢了羊都得是传的是沸沸扬扬直到所有人犹如发泄了瘾头之后慵懒的摆手示意这个故事可以完结,才能算是收场。这老李头老实巴交的居然能和女儿通奸有染,这个故事一下就让领头的孩子精神振奋。伸手一挥,做出一副义勇向前的姿势,使出父亲那辈儿留下的浩劫余毒。带着狂热宗教分子才会有的神色,就斗资批修战天斗地,敢教日月换新天去了。
等他们左绕右拐,爬上半个土坡的来到那个破旧的土房子的时候,所有孩子都不相信这里头会有人住着。就算是乡村,那也是全国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谁都在努力向上的活着,生怕是拖了社会主义快速发展的后腿。在这全村基本实现二层小楼水泥墙,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小康生活的时候,这孤零零的摆在东头的土坯房子已经剥落的几乎没有了墙皮,支棱着无数混在泥土墙里的茅草。
到底是领头的孩子具有阶级斗争的敏锐嗅觉和思想觉悟。也难怪,他爸当年是村里最积极的红卫兵小将,批斗时动用私刑,活生生把村里唯一一个教书先生碾死在村口的石碾子上。虽然他爹是生下他没多久就掉进山沟里摔死了,连尸体都没找到,可是对他这种暴乱的天性起到了严重的影响。
于是在他义正言辞的“这是反革命的牛鬼蛇神企图用贫下中农的面貌迷惑我们。”这种屁话的煽惑之下,所有的孩子怀揣着神圣的使命感齐心协力的撞开了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甚至都没有锁闭的院门。
整个院子就像是一万年没有人走动了,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土。所有纸糊的窗棱上已经千疮百孔,就算是现在还没有破碎的窗纸也已经是泛黄干枯,犹如最后的垂死挣扎般黏在朽坏的窗格子上。就那么三间破土房子全都门窗紧闭,隔着破碎的窗纸可以看到里面漆黑一片。若不是他们推开院门带进了气流,连风似乎都不愿再光顾这个破败的院子。时间似乎是忘记了这里,就像是若没有这个谣言,所有人都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李姑娘。
到底是孩子们,这静悄悄的破院子到底是让人有点害怕,丫头们就都已经有点儿泫然欲泣的味道了。领头儿一想,自己如果不做做表率,那这些小屁孩必然会一哄而散的跑掉。于是强壮胆子,口里说着“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唯物主义无所畏惧!”心里念着“阿弥陀佛太上老君保佑。”的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求谁保佑他。抬脚踹开了正对院门的房子。
一阵灰土腾起,这五六个孩子都呛了一嘴的尘。像是在不断用咳嗽向别人宣示自己吃的灰的有多么的严重一样相互比着声大的咳嗽着,一时间这里仿佛这里是个什么医院,咳嗽声连成一片。所有人一边咳嗽着一边盯着其他人,一边用咳嗽表示自己身负重伤难堪进屋一探的大任,一边希望有人自愿以身犯险以飨众人。
咳嗽了二十分钟,所有人的嗓子都已经真如感冒般疼痛难忍了,终有一人提出大家一同进入的高明主意。所有人交口称赞,相互握住另一人的手,似是害怕又似是担心他人临阵脱逃的涌进了破屋。
里面没有人所乐见的遍地尸骨,也没有什么刀枪剑戟,更不存在什么反革命分子的秘密电台。只是很普通的一间民房,除开所有人涌进来时吹起的灰尘,整间房子似乎都覆盖着了一层几乎能看出厚度的尘土。
领头的似乎有些忿忿,这么些没意思的东西居然耗费了他这么大多的时间。不甘心的四下踢踹搜寻着能直接通到美帝或是苏修的地道。当他激起了灰尘的时候,所有人又都想刚进来一样齐心协力的逃了出去。
有这么一次的经验,也就没人装咳嗽了。一个男孩自告奋勇的抬脚踢开了左厢房的门,不出所料的灰尘。那是个厨房,只是米缸有一个破洞,里面的米粒早已告罄,也不知是养育了几代的老鼠,而水缸里已经干的可以存放面粉了。
众人早已意兴阑珊,当领头的抬脚踢开右厢房的门时,已经有个丫头准备出院离开了。
当那种令人晕眩的恶臭味伴随着领头的尖叫声传来的时候,所有人只能看到领头的孩子打着滚儿从房间里夺路而出,他已经不是一分钟前穿着虽然满是补丁的衣服但好歹还算精神的样子了:鼻涕眼泪横流一脸,头发上还粘着一团棉絮。甚至都来不及和旁人多说一句话,仿佛就有索命的无常跟在后面一样仓皇出逃。
所有孩子都是一愣,也不知到底是怎样,也就跟着一起跑了起来。
直到晚上,孩子们才知道领头的在房子里看到了什么,是李大爷的尸体。所有村里大人都严阵以待,把孩子们都锁在家里。纠集了一群胆大体壮的年轻村民,跟着从十年浩劫下唯一一个逃出条老命的巫汉,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要去超度火花了老李头。
所有人推开门的时候,那股似乎是尸臭而又夹杂着粪便和沤臭的味道直直的顶在大脑里,不少人还未进屋就已经吐得昏天黑地,实在是难以进入。这巫汉抬着手掐掐算算,言道这李大爷是被妖邪克死的,这房屋多日无人走动的样子绝非一朝一夕能变成,而李大爷却并没有腐烂的无法辨认,事出异常必有妖邪。他建议不要抬出土葬,一把火让李大爷尘归尘土归土。
那年头还没普及火葬,所有人都觉得火葬是一种死了之后还要痛不欲生的刑罚。但是这老李头早已经和亲戚断了往来。这房子也并没有人继承,四周的邻里早在多少几年前就已经迁到了坡下面平坦的地势,周围只有这么一户人家了。就算是放火烧了他家也没人知道。
村长是个敬鬼敬神,胆小怕事的人。既然巫汉拿了主意,他也就忙不迭的点头。于是一捆捆的干柴就堆在了房前,巫汉装模作样的拜天拜地超度亡魂后点起了火。等到火势已经蹿上了房顶,才有人想起来那个几乎未曾见过的李姑娘。怎么这么大的动静还是不见人呢?莫不会是和李大爷一起被妖邪害了命去?
正当有人疑惑的时候,烈火熊熊的房子里突然传出了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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