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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当真充满惊喜

生活当真充满惊喜

“集体生活真的正确和必要吗?

在我看来,决非如此。

虽然我不排斥从小就被灌输的“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思想,但必须要予以批判的是,这句话的适用范围被扩大了。本来是应用于工作的理论却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简直就是在提醒:一切非集体化的行为都是错误、不正常的。于是,分明是不同类人却被迫安排到一起生活,还有人觉得能互相学习。

——呵呵。

强制性的集体生活是互相折磨的开端、迈向平庸的源头,它剥夺了人类最珍贵的东西——自我,或者将其称为‘个性’更能让人理解。

‘人是群居性动物’,这似乎是通识的理论在我看来却讥诮无比。在现代文化里,人们热衷于把依附于集体的行为称为忠诚,而独立于团体之外的人则被视作异类甚至自私。但这样一口咬死的文化才是真的自私好吗?那些被扼住喉咙的人,为了不继续被众人排挤,不得不放弃个性,被寂寞驱使着加入这个集体,又一起逼迫别人走上同样的道路。最终,共犯们文过饰非,“群居动物论”的畸形真相就此被修改!

所以,无时无刻不在称颂集体的那群人不是无知,就是无耻!”

软件学院的大二导员林语溪,一边猛烈地抖腿,一边怒视着我写在纸上的这些文字。

“所以,无时无刻不在称颂集体的那群人不是无知,就是无耻?”

林导把纸张放在办公桌上,沉重地吐了口气,换上严肃的眼神与我对视。

视线刚刚接触,我就把头往左边偏了——果然和美女老师对视会被增加压力,这很不利于我坚持立场。

“秦角,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让你写的是一篇关于你在安卓项目里中途溜掉的检讨吧?”

“啊……你没记错。”

“那你能否解释一下,这篇义愤填膺的……姑且称为文章的东西是在说什么?”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姑且称为文章”有点过分了吧,虽然我承认自己的文笔也就那样,但被当面说还是有些难受啦。

“那个,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啊——既然完成了我这边的任务,后续就没有我什么事儿了吧。干嘛还得和一群人一起住七天啊。”

“合宿的目的不就是便于大家互相指正、早点完成任务吗?你给我听从组织安排啊!”

“要是每个人都能认真把自己的板块完善,任务早就完成了吧。况且在私人时间里陪一群人吃饭,还要扯些无聊的话题,那样的安排也没有在书面上呈现吧。”

“所以这就是你半途跑回家的理由?要是你把这学期的知识都学会了,是不是就打算回家等着考试了?”

“这种安排,听上去很明智的样子。”

林导扶住她光洁的额头,无可奈何地看着桌上的纸。

“所以说,你究竟有在检讨吗?”

“我整篇都在为制定这种行程计划的人检讨啊!”

这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面向我的林导双眼正射出冰冷的视线,冻得我打了个寒颤,同时她扯着嘴角挤出的微笑也传达着危险的信号。

怎么办?再油嘴滑舌会被通知家长吧?

虽然作为老油条的我对于“通知家长”这一政策早已习以为常并有充足的经验来应对,但无论如何,这多少是件麻烦事。要陪着一群人教训自己,时不时还得跟着附和几句,说些悔恨的话,很占用我的时间呐!

所以,先承认错误吗?嗯,就这么做吧。大丈夫能屈能伸!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松开握在背后的双手,努力地鞠了一个近90度的躬。

“对不起啊老师,咱们别讲道理了,既然你不满意,我重写一份吧。”

态度诚恳得就差递茶了。

可是,林导丝毫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一直不动声色地把桌子敲得嗒嗒响,还用更快的频率抖腿,她一定在想用什么手段来折磨我才好吧。

话说这个动作真是对不起她的颜值。

“重新写一份是肯定的……”

林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这么看来,还会有其他惩罚。 我想,反正也就是帮她办公之类的事吧。但是对于这个结果我还是很无语,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就有错吗?就算在“如果你是孔融,你会让梨吗?”这样的问题里选择不让,我也不觉得有问题吔——还是说,以后写什么都要像明星的无聊微博一样,比如“今天拍完戏只有三个菜:芹菜炒猪肉、番茄炒蛋、炒莴笋,大家快心疼我一波。”哦,第一个菜还是算了,太敏感了。

“……不过你那危险的思想也要纠正过来。所以,作为惩罚,也是补救,你还有一件事要做。”

“诶,为什么还要纠正思想啊?”

“哈,你难道没意识到你的思想有多反社会吗?”

“就算如此,思想犯罪也没有违法吧。而且,思想自由受人权保护吧,试图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才反社会。”

林导默默注视了我一会儿,很童真地眨了眨眼睛:“你这么执拗会没朋友的哦。”

喂喂,干嘛要特意提这一点,朋友又不是必需品。

“不需要吧,很多事一个人也能做啊。”

“这么说……你真的没朋友咯?”

我的膝盖猛然中了一箭。

所以说为何又重复了一遍,有些扎心。不过我的回答还是要坚强啊,毕竟是没有朋友的家伙。

“都说了不需要了。”

“是吗?”

听到我这样答复后,林导意外地露出了可怜的神情。No!No!No!收回这种表情!我才不需要被同情啊!

“人总是自以为在拥有所谓‘朋友’后会变得坚强,但那不过更体现了这种生物软弱的一面。若是孤独一人就不知道该怎么生存,这样的家伙谈不上健全吧。”

帅气的应对,不愧是人性大师秦角,我都忍不住在心底为自己鼓掌了。

“说得倒是头头是道,你把自己当成太宰治了吗?”

“比起太宰治,我还是更想成为易卜生。”

“没人在问你想成为谁啊!少岔开话题。”

无奈地摇摇头,导员打开她的便携式冰箱,从里面拿出两罐咖啡,扔了一罐给我,我慌乱地接住后道了声谢。

咖啡入手时给我一种冰凉的舒适感,让人迫不及待想喝掉,不过在办公室这么严肃的地方和导员一块儿吹着空调喝咖啡总有种怪怪的感觉,所以还是算了吧。

林导见我不打算喝,也没说什么,“咔”的一声后,便自顾自地喝起来。很快,她就把空罐往垃圾桶一丢,立马站起身往门口走,近乎发号施令地对我说:“跟上。”

“哦哦。”

好粗暴,拜托温柔一点啊。

虽然内心在激烈抗议,但还是一点不敢怠慢。我把咖啡放到导员的办公桌上后匆匆跟上她的步伐。

走到室外,温度明显就高了很多,加上我又是易汗体质,走过从办公室到教学西楼B座这不到500米的路程后就已经流了满头汗了。

到底要干嘛啊?我掏出纸巾一边擦汗一边想。

就高中的经历来说,惩罚无非是抄单词和背课文。但是要特意到这栋不怎么在使用的教学楼来,以上所列举的应该都不成立——莫非是做助教?做些帮老师改作业、点名之类的工作?这个似乎比较符合逻辑。

“看来你有点缺乏锻炼哦。”

回头看到我在擦汗,导员顺口就说道。

“没有,我一动就要出汗,这是体质问题。”

“那就是缺乏锻炼体质才得不到改善嘛,平时要多活动啊。”

哎,这简直就是提醒女生多喝热水的口吻嘛,搞得好像热水能够解决所有问题一样。

不过,为什么要好几次地强调“锻炼”啊?难道是去苦力活?还是先问清楚为好。

“您不会是要我去搬东西吧?”

“到了你就知道了。”

林导狡黠地看了我一眼,节奏不变地开始爬楼梯。

居然还卖关子,那我就任凭你宰割咯。

一直走到四楼,林导才在一间寻常的办公室停下脚步。上面标着“404”的号码。

“我们到了。”

嗯,为毛线我首先想到的是“404 Not Found”啊。程序员的特征已经开始慢慢体现了吗?

然后,按照一般游戏里的设定,推开这扇门就等于开启了新手村任务吧。

我还在胡思乱想时,林导轻轻地把门推开了。

空间意外地很大嘛,一张长长的办公桌放置在里面,居然还容得下沙发和两个大书架。不过似乎是没怎么使用的缘故,里面有股淡淡的潮味儿,虽然没有灰尘扑鼻,我还是打了个挺响的喷嚏。

“呀。”

咦,女生的声音?而且不是林导发出的。

我有些疑惑,便跟着导员走进办公室。

原来,在门口看不见的盲区,也就是最右边的窗户处,一位捧着书的女生亭亭地立着。

她微微朝向我们的侧脸掠过一丝愕然,旋即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沉静表情。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我算是见识了能作为这句诗原型的人了。

仿佛目睹了无名女郎从油画里走出来的那一瞬,我竟有种虚实不分的感觉,整个人都不由得怔住了。

她把身体转向门口,有些不耐烦地说:“终于来了。”

这话不可能是对我说的吧,我看向旁边的林导。

“稍微有些事所以来晚了,不过,这里感觉还不错吧?”

“嗯,绿化程度相当高,室内光线也不差。刚才打扫了一下,当作工作场所的话,算是合格了。”

“这么说的话,你已经准备好了?”

“只能是准备好了吧。”

她淡淡地说道,跟着便瞥了在边上的我一眼。为了能承受那道视线,我的站姿不禁端正了一些。

莫名其妙地怂了啊,本来已经免疫了这种目光的。

她很快就将视线收回,幽幽地向林导询问。

“由老师亲自带过来,这是重症患者吗?”

老师?不是该称呼为导员吗?还有,重症患者什么的,是在说我吗?我一头雾水地望向林导。

“哦,差点忘了说了,他是大二的秦角,是个……嗯……能力不错,但是愤世嫉俗的家伙。今天起就协助你一起办公了,顺便呢,帮我改掉他孤僻的性格吧。”

不怎么中肯的评价啊。

“这是你刚从国外回来的洛歆学姐。”

说着导员拍了下我的背,投给我一个期待的眼神。

不,你期待的方向是什么啊?我可是不知所云呢。这么跳脱的展开,让人有些想入非非就是了。

“我懂了。那就先问他几个问题吧。”

“我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吗?似乎更加跳脱了。

然而这位学姐很快就进入了面试官的角色并冷漠地发问了。

“大学以来,有参加过集体活动吗?”

“……没有。”

“手机,几乎不会用来打电话和发信息吧?”

“……中了”

“有过恋爱的经历吗?”

“……严守家规,坚决不早恋”

“男人和女人,和哪一种待在一起会让你愉悦?”

“……”

喂喂,你的问题有毒吧,怎么还问到这么隐私的方面了,未免太直接了吧,我都脸红了诶。我要说和吾王在一起最愉悦你能理解吗。

“和人这种无趣的生物待在一起才不会让人愉悦。”

陷入了寂静。

如果是面试的话,下一句话该是“好了,你的面试结束了,过几天我们就会电话通知你面试结果的”吧。

那我的结果就是无论过多久都没有人打电话通知我。

可惜林导饶有兴致地发问了。

“怎么样?”

“典型的还没有从青春期走出来。”

“我就说嘛。”

她好像很愉悦地和这位学姐达成了共识。不过就这样把我定性了也太轻率了吧,有些过分哦。

“根本就是一面之词吧,先给我拿出理论依据啊。”

“虽然我一个人就够了,不过让他来打下手也可以。至于您说改掉他的性格——我试试吧。”

完完全全没在听,于是我的异议被果断无视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就把他放心地交给你了。”

根本不知道你放心的点在哪儿啊。

把我交给学姐后,林导思索了一会儿,露出和善的微笑告知我当前的情况。

“好了,秦角,你现在就是这个办公室的一员了,从明天起就要参加这里所有的活动了。既是惩罚,也是补救,一切都要听从洛歆的安排……”

谁要理你啊。

“不听的话,就给你的综测成绩扣分。”

我理你总行了吧。

果然林导在沉思后做出的决定比台风过境还不讲道理。

交待完这些,她便对我们做出“拜拜”的手势离开了。

就是说我还不能走啊。

那么,这个空间里就只有我和学姐咯……等等,这个剧情不对吧——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这样的展开会被施加“震惊,一男一女共处一室,竟是做这个活动”的标题吧。

虽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活动要做就是了。

问一下学姐吧。我瞟向她那边,发现她正盯着我,确切地说是在以观察小白鼠的眼神盯着我。很吓人啊,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被解剖了。

这是威慑吧,就像熊被陌生的事物靠近时会直立行走一样。

不过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从窗户所在的角落走到办公桌旁坐了下来,自然得仿佛她就该是这个空间的中心。

也许是我的局促引得她也不放松了,她有些无奈地对我下达了第一个安排。

“你先坐下吧,学弟。”

“啊?哦哦!好的。”

我把椅子搬到另一侧坐下来,不过光是这样似乎并不能适应这令人不安的氛围。

学姐打开她之前捧着的书看了起来,所以室内总算有了点动静,虽然只是翻书时的轻微的沙沙响。回想之前看到的封面的一部分,她看的应该是《雪国》吧。

因为以为只是交检讨,所以书包还放在教室里,手机也早就没电关机了,我更觉得百无聊赖了。

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嘛。

我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瑰丽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在无聊的时候会倾向于做些更无聊的事情来缓和,尽管知道这是依托外物的治标行为,但还是深陷其中。不过内心充实、真正有趣的人才不会感到无聊,他们永远找得到乐趣。正如坐在远处的学姐一样。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没办法成为发光的人呢——尽管这种与生俱来的距离感已经具备了,但总是被视为故作高高在上而遭人反感呢。

切,无聊的首因效应。

“你好像有问题要问。”

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仿佛是察觉到陌生人不明含义的视线,学姐不自在地调整了坐姿,抬高声调说道。

“啊?那个……虽然说要帮忙,可是我连这是什么社团都不知道诶。”

“原来如此,老师没有告诉你啊……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冒失。”

她把手中的书合上,轻微地叹了口气,摆出郑重其事的表情。

不会是要告诉我其实我已经得绝症了吧。

“这是间心理治疗室,旨在帮助大学生解决心理问题。这里提到的‘大学生’,包括你。”

——还好不是得了绝症的消息,这么严肃害得我以为有生之年看不到《银魂》完结了呢。

……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吧。

“心理治疗室!解决我的问题?”

“嗯。还记得老师给我的任务吧,改掉你孤僻的性格。”

是玩真的吗?我还以为只是随口一说呢,就像“我的数学不好,希望能向大家学习,一起进步”之类的。

“即便性格孤僻,这也不是坏事吧,干嘛非得要改掉啊?”

但学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以问题的形式延续了我们的对话。

“学弟在大学没有朋友,可供交流的只有家人吧?”

似乎已经是以她认为的最坏结果发问了,不过我这样的男人可是会让很多东西都充满意外。

“不,能做到与我交流这一点的,估计没人吧。”

“唔,那么是什么导致你无法和别人交流呢?”

“只是不愿意而已。我又没什么问题,为什么一定要和别人交流啊?”

“将无法和别人交流曲解为不愿和别人交流,这就是你的问题。”

“交流这种事至少要在双方都理解的基础上吧。和那些不肯理解你的人之间,本来也不存在交流的必要吧!”

“理解是交流的目的,可不是条件。”

“交流是无法通往理解的。寻常对话的双方只会觉得彼此说的都是对自己无关痛痒的话罢了,没有人能切身体会别人的苦楚,也就无法给出最适合本人的应对方案,所以,最终还是自己面对。既然如此,交流的意义何在?相反,若是和理解你的人交流,甚至都不必浪费口舌,一个眼神就能并肩同行,这样的方法有效率多了。”

“可是如果你独自选择的路是错的呢?”

“既然无人能理解我,别人眼中的对错又怎么能说是真正的对错?”

“你根本就是在偷换概念。理解是理解,认同是认同!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其实意义都一样,不被认可自然是在某些方面不被理解。”

“为什么别人一定要认可你啊,你总是在自己一定是正确的的前提下考虑问题吗?”

“学姐难道就不是了吗?一直用自己的标准判断。事实上人都是如此吧。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坚定自己的选择呢?”

“要是如你所言,不就没人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吗?任何人都得不到升华了吧。”

“为什么我要去努力适应别人的眼光啊?我有我自己的选择和计划,因为区区的质疑就否定自己作为的话,那根本就不是升华,仅仅是妥协而已。”

“一直沉浸在自己搭建的‘完美世界’,还振振有词地安慰自己,你这样的选择和得过且过有什么区别!”

学姐忽然就严肃地盯着我,随后把这句话愤怒地砸到我脸上。

干嘛突然这么生气啊。况且我的选择只和我自己有关吧,又没妨碍到其他人。还有,你从哪儿听到我得过且过了,别把我和喜欢喝心灵鸡汤的人混为一谈啊,我可是一直一步一个脚印地挣扎生存哦……

但是,继续争下去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好结果吧。我生生把要说的话堵回去,灰溜溜地垂下头,缩在一旁,做出战败之状。这样她大概就不会继续了吧。

空气果然一下子冷却下来,我和学姐都没有再说话——我习惯给沉默披上反省的外衣来躲避问话,看来这次依然奏效。

只是学姐还在不依不饶地盯着我,那目光简直就在说“孺子不可教也”。好啦,我知道自己听不进教导,所以拜托放过彼此的耳朵吧。

可惜一阵敲门声让我意识到自己仍然难得清净。

敲门声持续了数秒,外面传来了林导的声音。

“小歆,打搅一下,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林导轻轻地打开门进入室内,转过身扭动把手将门关上后就径直冲我走来。她用仿佛打桩的夸张动作把一样东西捶在我头上,尽管最后收住了力量让我没有一点痛感,但还是吓了我一跳。

喂,那一刹那涌现出来的杀气——不是真的要干掉我吧!

“你没听说过‘长者赐不敢辞’吗?”林导稍稍有些忿怒地说。

我赶紧伸手接下放在我头顶的“凶器”,果然是那罐我没有拿走的咖啡。

“唔,这是有原因的……”

因为事出突然,我还没想好借口——直接说自己不习惯随便接受别人的馈赠有点伤人吧。不过林导叉着腰的样子似乎在传达“她不想听我解释”的意思,于是我识趣地闭上了嘴。

然后她又从不知道哪个地方变出一听橙汁递给学姐,顺便问道:“感觉怎么样啊,面对这种学弟?”

学姐接过橙汁、道了声谢,也许碍于我在场,她踌躇了一阵,终于摆出一副刻意的认真表情回答了林导。

“很难相处,不过我会努力的!”

……你故意的吧。

这宛如宣誓的气势是要闹哪样啊?你想我称你提灯女神还是战地武神啊?连我都感受到你无处安放的斗志了哟,学姐。

“所以说不用这么刻意地努力啦!还有,林导你笑得稍微矜持一点啊,你们方才的魔鬼言行可是给我的弱小心灵造成了难以修复的严重创伤。”

“对不起……但是,你学姐的这个评价简直深入人心啊哈哈哈。”

你这样肆无忌惮的笑会让我觉得和你很难相处啊,不过我不会努力就是了。

撇下笑得完全变成二逑的林导,我无奈地扭过头看向正剥下拉环的学姐——这个人莫非是个腹黑?

学姐托起易拉罐浅浅喝了一口,眯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回敬我一个充满挑衅意味儿的微笑。

呵呵呵……我好像摊上大事了……

林导总算笑完后,学姐又放出了利用这段沉默酝酿出的另一杀招。

“老师说下是怎么看待秦角学弟的吧,好让我有心理准备。”

嗯,让人为之色变的东西出现了,那就是“教师评语”。这项东西的威慑力并不在于它的内容精确与否,而在于遣词造句是否模糊。举个例子,初中的每个假期前,我所在班的班主任都会指派班委把它发到每个人手上,发放完毕后,大家就会凑在一起研究。尽管大家都明白老师一般都是写些褒义的评价,但是评语一旦全是“八荣”里的词汇——就像我的评语永远都是“成绩优秀、集体意识强、热爱劳动”——大家就会知道,原来老师平时根本没有注意自己。根据用词的敷衍程度,同学之间的阶层就划分出来了,于是我理所应当地属于了最被忽视的那一层。

就在我忆起这出不堪回首的戏码时,林导认真地发言了。

“他有种过分的固执。”

“嗯……”

学姐睁着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等林导的再次发言。话说你还在期待她说我什么啊?

“喜欢诡辩,不知不觉连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反驳他了。”

“这点我也这么认为。老师觉得学弟消极不?”

这是诱导询问吧。一斤鸭梨!一斤鸭梨啊!

“异常消极!这也是急需你帮忙去改变的。”

……

针对我的性格一唱一和地说了5分钟,我都已经不打算阻止她们的讨伐了。

“啊!越说越觉得问题多,秦角你这家伙给我努力悔改啊!”

她们的谈话结束后,林导狠狠地凶了我一顿,坐在远处的学姐则是朝我摆出一副得逞了的表情。

——果然热心学姐什么的根本不存在,有的只是腹黑的女大学生。

“知道了知道了。不是说做活动补救吗?那就把活动安排说一下啊。”

林导说了句“稍等”后便拿出手机看了看。

“办公时间为晚上7点到9点,内容听洛歆的。”

那不就占用了我很多私人时间吗?

“我晚上有课的。”

“你的课表显示你只有周四的这个时间段有课,所以除了周四和周日,其他时间都要来。”

呵呵,林导真的很严格呢。

“那么,具体的安排就是这样了。秦角,清楚了吧!”

用的还是绝对不容推却的祈使语气。

不过,只要我表现得糟糕一点,学姐就会向老师要求我离开吧,就像以前得知要被强行画上浓妆拉上舞台跳舞就装作学了几遍舞蹈也不会一样,这样就能回到闲人的身份了。

嗯,决定了:先施以缓兵之计,然后再从长计议。

“反正我也没有拒绝这一选项吧。”

“既然如此,反正也快下课了,今天先这样吧。明天就要开始加油了哦。”

听上去我就像被压榨的上班族。还是说最后一句话果然要由古河渚这样的女生来说才合适。

撂下这句话后,林导便以一副“不关我事了”的轻松表情欢快地朝门口走去。

可她刚跨出去一只脚就回头对我说道:“你的学姐是今天才来,所以对学校还不熟悉,不要让她一个人转悠哦。”

哈?这句话的潜台词不会是要我带着她转悠吧?

我望着林导盈满诡异笑意的脸,发自本能般顺从地点点头。似乎是确定我理解到了,她总算高兴地离开了。

简直弱爆了我……

“学弟不用管我,我手机里有地图,所以不会迷路。”林导走后,学姐又打开书对我说道。

“既然如此,你干嘛不早点说啊,非要看我骑虎难下的样子。”

“有吗?”

学姐第一次对我露出也许是开心的笑容,她樱色的嘴唇呈现出漂亮的弧度,扬起的嘴角让那张略微染红的脸颊多出两个可爱的梨涡。然后,她意识到这样好像有点暧昧,又镇定地收回笑容,低下头翻书看。

哎呀呀,这副场景连我都差点心动了。如果撇开以戏弄别人为乐趣的性格,她还是很符合男生的理想嘛。

“说真的,那我先走了?”

带着有些不放心的情绪,我以询问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想法。

“嗯。”

她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长发,头也不抬地用平淡的声调回复了我。

于是我起身走出办公室,将门掩上后立刻跑去拿搁在教室的书包。

书包到手后,属于5点40分的下课铃声也应景响起。因为刚入学就申请到了离校住宿,所以我可以直接回家,这也算是在本地上大学为数不多的好处了。

回家的路线不长,但我通常不会太早到家,因为我慢悠悠的走路方式总会让我赶不上绿灯转红的前几秒,加上这边信号灯偏多,在等待上就要花费挺多时间。

因此,等待的时间就用来反省当天的生活。

……

但是,说实话,今天我一点都不想延续这样的行为。

这是何等扭曲的一天啊。检讨被要求重写、性格被莫名指摘、还摊上什么“心理治疗室”的工作,而且是以戴“病”之身。

这些在我如《惊愕》般和谐的日常里简直就是杂音一样的存在,更令人恐慌的是,作为指挥的我居然不能控制乐曲走向。

哦,世界终于要毁灭了吗?该让新世纪的王来主宰一切了?

噫,好羞耻的畅想,跟个开口闭口都是中二词语的小孩子似的。

话说到底是看了什么才会这么胡思乱想啊?我明明看吉卜力的作品居多。

“生活坏到一定程度就会好起来,因为它无法更坏。努力过后,才知道,许多事情,坚持坚持就过来了”。

可我预感这种坏生活还会持续很久诶,而且我还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努力啊。再三考虑下,宫老爷子,还是先赐一个能让我原谅上天刁难的人吧,最好再萌一些……呵呵,开玩笑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通过了人潮涌动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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