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条小巷后，人逐渐多了起来。可昏暗的油灯，喧嚣的话语，无法驱散夜的寒冷。人群里传来的异样眼神，竟让我有些害怕。
突然，我停住了。身旁，那通明的灯火，从敞开的门扉照了出来，一股浓烈的香气唤起了我肚子早已放弃的悲鸣。
我走了进去，走到一个空桌前坐了下来，强忍着跟他们抢食物的冲动，等着他们把吃的给我。
两个柜台前站着的男子看向小蝶，都流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店长，这...”
映入他们眼睛的，是那身黑色的连衣裙，且不说已满是尘埃，好多处地方都裂开了口，露出白皙的肌肤。而且少女头发蓬乱，顶着好几个呆毛，若不是气质非常好，很容易被当成乞讨的吧。
被称为店长的人仔细打量了小蝶一番，说道：
“虽然她身上的衣服很破旧，但是仔细看的话，能感受到做工和材质的高档。也许是其他领地的贵族，来这路上的时候受了不少罪，应该还是挺有钱的，就给她上菜吧。”
我坐在这里好久了，等得有点心急，旁边几桌香美的饭菜不断地诱惑着我，怎么还没人来给我吃的？
终于一个男子走了过来，“这是菜单，您看需要什么。”
我接过菜单，上面都是些陌生的名字，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都行，和那边的一样吧。”看着邻桌的饭菜，差点流出了口水，应该很好吃的样子。
“好的，请稍等。”
一会儿，那名男子送上来了几叠香喷喷的菜，和一个精致的壶。
饿了一天的我，立刻大吃了起来。一口下去，那金黄却像是肉的东西在嘴里化出汁液，适度的咸味唤起味蕾，酥软而不失嚼劲。
还有很多说不出来的感觉，跟以前吃的根本没有味道的肉相比，真是太好吃了，原来人类吃的东西都这么好么？不禁心疼起自己，早知道就一早混成人类在这蹭吃蹭喝了。
旁边一碗鲜红的酱汁里浮着几个白块，我一勺下去连酱汁带白块舀起来。豆腐？我本应不知道这是什么的，看着看着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它的名字。
顾不得疑惑，我一口将勺子里的东西吃尽。初入口时，嗯，味道非常不...但下一秒，突然感觉不对。
“嗯！”，瞬间，一股强烈的刺激，从嘴唇到喉咙，清空了所有的感知。
受不住这火辣辣的侵袭，我扭曲的表情惹得周围人哄笑。
而我没功夫理他们，拿起旁边的壶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这才...“嗯！？”这哪是水！？异样的刺激和辣味相融，产生一股灼烧感，更加糟糕了！悲鸣从发烧的喉咙挤出，不住地拍打着桌子。
难道人类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想要毒害我？
刚才上菜的男子见状立刻拿了一杯水过来，“这才是水，您刚才喝的是酒。”
既然他说是水，我也顾不得太多。反正毒都毒了，现在的状况才更让我难受，于是一把接过他手中的水将其饮尽，火辣的灼烧感才终于舒缓了点。我趴在桌上不断喘气，感觉自己差点就学会喷火了。
接下来这两样东西，我碰都没再碰过。吃完了之后，我缓缓起身，所见之景都有了延迟，感觉世界都晃了起来昏昏沉沉，我就这么歪着往外走去。
“等一等，你还没付钱呢。”店长叫住了小蝶。
“钱？那是什么？”我不禁疑惑道。
“吃东西是要给钱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原来吃东西是要钱的？难怪他们那么好把食物给我，但是小羽怎么没有找我要过？不论如何，我身上都没有这东西。
“我没有钱。”
“喂喂，不是吧，真是来吃霸王餐么？我是服了，算...”
“什么霸王，我是魔王。”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就算我顶着昏沉的脑袋也能感受到，四周的空气冰冷了下来。
店主愣了一会，表情变得更为严肃，说道：“玩笑也不能这样开。”
而我不知为何，却一点也不在乎旁人的视线，取而代之的是怒火，我明明是魔王。
“谁跟你开玩笑了。”
此时，突然窜出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做着与身材不符的表现，点头哈腰地跟店主说道：“老板，这钱我来付吧。”
店内的气氛似乎缓和了许多，店主应道，“行吧。”
“魔王大人，小的给您解决了”中年男子回头俯身微笑道。
“嗯，做得不错。”这虔诚的姿态不禁让我表扬起他。
“魔王大人，这边请。”他微笑地跟着我走出去。
“魔王大人，其实城里有很多崇拜您的人，还建立了一个基地。”
“哦？真的？”
“真的！您随我来。”
这人说话真好听，我超喜欢。原来人类也会尊敬魔王？被人类供奉着，天天都有烧饼或者刚才金黄色的东西吃，嘿嘿嘿，也不错呀。
不知走了多久，昏暗的巷子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了。
“还有多远啊。”脑袋昏，不想走。
“魔王大人，您屈尊一下，一会就到了”
“你这话都说三遍了。”头晕，让他抱着我走比较好吧。
我走到他身前，“喂，你...”，突然腹部翻江倒海想要一泻而快。
“呕~”
难受，刚吃的东西都吐到他腿上了，浪费啊。
“卧...”
“嗯？”我疑惑地看向发出怪声的他，而他仍然毕恭毕敬地笑着。
我随后用他正面的衣服擦了擦嘴。嗯，瞬间不想让他抱了。
男子笑出了青筋，说道：“魔王大人，是不是该继续走了？”
吐过之后虽然清醒了不少，但是腿部的疲乏感也跟着上来了。
“不走了，我累了，休息会儿。”
男子沉默了，终于，爆发了。
“叫你走你走就是了，话真多，走得还特么慢得要死。居然还吐我身上，真恶心。”
“？？？，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我那顺从的仆人哪去了？
“哟，你还玩上瘾了是吧。看我不把你卖到一个坑爹的地方去。”
卖？他帮助我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尊贵，不是因为想供奉我，而是，想用我去换那些所谓的钱？他之前说的所有话，那毕恭毕敬的态度，都是，骗我的？
我愤怒地向回走去，却被一把抓住手，订到墙壁上，头和身体猛地撞向墙壁，剧烈的疼痛消除了所剩无几的醉意。
“还想跑？”
我现在就连普通的人类都不如，没有高大的身材，没有强健的肌肉，连魔法都不会，没有一丝丝反抗的力量。
“那个...我其实不是魔王，我是人啊。”
“废话，我当然知道了。”
诶？知道我是人，那为什么还？明明是弱小的人类，不抱团根本难以活下去的人类，居然还会伤害自己同类？明明连魔兽都不会窝里斗啊。
“你最好乖乖跟我走，不然有你好受的。”
他加大了手的力度，以此威胁我。我纤细的手腕像是要断裂开来，疼痛让我不住地呻吟。可恶，可恶，我要是有力量，怎么会受到如此屈辱。
他像是怕损坏自己的货物，稍稍松了点手，留给虚弱的我，一点喘息的时间。脑袋终于不再被疼痛占据，却浮现起之前魔兽的袭击，人类冰冷的视线，不让我走的店长，以及眼前这个，折磨着我的骗子。该意识到了吧，世界上早已没有了我的容身之所。
“喂，听到没？”
手帕，从我手中滑落，划过我失神的双眼，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不惜自己受伤都要保护我，自己饿着还给我烧饼吃，夜晚抱着我给我温暖的傻孩子的身影。
小羽，真是个笨蛋呢，根本不知道自己一直保护着的，是个一直骗她，伤害她最深的魔王。
或许我应该就这样消失，然后死去。
终于释怀了，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也感受不到了吧，那甜甜的烧饼，温柔的笑容，暖暖的怀抱。视线渐渐模糊，眼里回荡着的暖流终于盈满，缓缓滑落脸颊。
“哭也没有用。”
原来，是泪水么...我一个魔王，却被个小女孩整哭了呢，呵呵。我的生命本该消逝于那片森林，现在我还在不知足地奢求些什么？
他一把拽住我，拖着我向前走，不知用了多大力，肩膀传来剧烈的疼痛，可这微不足道，因为有个地方更加地...
“小蝶！！！”
这个声音是！我睁大眼睛，转头望去。
仿佛光芒照进了昏暗的巷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出现会在这里？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了，为什么在看到你身影后，我的心又乱了？
可是不行，我必须离开，必须离开才行。
而你的身影，一瞬就冲到了面前，跃起将拽着我的人撞翻到一旁。
银色的长发在月光下飘散，裙摆随风缓缓下坠，轻落到我的身前，就像昨天那个晚上一样。
不同的是，你眼睛闪着苍蓝的泪光，把我紧紧相拥。熟悉的温暖，熟悉的怀抱，将我整个融化。
你带着哭腔，对我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呢小蝶，把你丢到一边。”
可你为什么哭啊，你为什么道歉啊，明明应该是我，是我不好，我才该道歉。不...都怪你，都怪你，这次也是，上次也是，在我准备好逝去的时候，偏要把我救回来。那我，稍微任性一下，也是可以的吧？...留在你身边，也是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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