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安保兵都是你这种和树懒一样懒惰的家伙，这座城市就完蛋了！今天你不仅仅要白天站岗，晚上还要和猫头鹰小队去巡逻！”
安保队长科尔就这样在晨间例会中当着所有同行的面数落我，还给我安排了一些额外的工作。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早晨打鸣的公鸡也好，还是宵禁解除的钟声，都无法吵醒睡着的我。因而，晨间例会，也无一例外的，通通迟到。
基本上，一周有几天，晨间例会我就要迟到几次。
如果不是特殊时期，科尔那个家伙一定会把我退伍，要不就是丢到一个穷得连饷钱都开不出来的村庄当保民官。
但是现在这里的卫兵人手不够，而且我在同期入伍的人里面，排位靠前，做事也算比较勤快，如果不算晨间例会，其余咱都是全勤，所以综合而言，表现也还好，所以科尔那个老家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的岗位是在城门收通行费，通常而言，这对巡逻兵来说，是一项美差，又不用到处走，也不必晒着太阳，更加不用像一根木棍似的站在城墙上面。
但是今个儿，一个从前线撤下来的军团要进入我们城休整，好像叫做圣钉军团吧。这情况就不同了。为了弥补打仗造成的人员损失，通常，都是要抓壮丁的，通常要抓一大批，几乎是看到你是个兵，就拉走。
而科尔那个老家伙，说不定就会借机报复我，把我推荐给那个什么圣钉军团的军团长，让我见识见识社会的险恶。
但是就是科尔不算计我，我也觉得难逃被抓壮丁的命运，毕竟排位比较靠前，平日的训练成绩也比较好，那些个军团长也不是二愣子，要抓，肯定也是抓能打，能下钱子儿的兵，谁愿意留一个只领饷不出力的兵呢？
思来想去，这次怕是在劫难逃。
等到正午，军团的人马，便到了。
领头的是一个武装到牙齿的骑士，从头到脚都是浑黑的盔甲，外面还套了一件罩袍，但是要看身材，领头的这一位骑士，相比后面那些，实在是要纤细一些。
这个军团似乎并不是什么正规军团，兵士的装备并不统一，而且很大一部分是从村庄之中直接征召的民兵。
整个军团的健康状况也颇为堪忧，一个100多个人的小军团，只有十几个人是“完好”的，其余的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伤。还有四十来具用白布包着的尸体。
这样的部队，还能在短时间内重返前线？难道是要在这城里“换血”？把伤员都搁这，然后再把我们这些“壮丁”补充进军团里？
我越想越是不安。
军团进城没一会，科尔便敲响了广场的大钟，这是集会的讯息。
“多半是要抓壮丁了吧。”我这样想着，快步赶往中央广场。
到了地方，我看到科尔正在和那个军团长正在说些什么，看到我到场，科尔慌慌忙忙的结束了和军团长的对话。
人陆陆续续的到齐了，科尔站在两个木箱子上，朝我们喊道：“你们有谁想去冒险的吗？现在圣钉军团需要50个人，饷金比在这当巡逻兵，可高多啦！”
就是傻瓜，也想的明白，在这当兵，钱少，但是安稳，到军团里，也是当兵，钱是多了，但是有一个不小心，可是要掉脑袋的。
谁都不愿意主动报名，但是我转念一想，科尔那个老家伙，绝对早早的就把咱“卖”出去了，就是我现在不报名，待会科尔他自己点人的时候，也准有我一个，那还不如我现在主动报名，给军团长留一个好印象，说不定，还能混个后勤这样的工作做一做。
这样一番算计之后，咱还是选择了主动报名，尽管，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但是逃不掉，那不如，去享受啊是不是？
我报上了我的名字，同时往军团长那里看过去，这时军团长没有戴头盔，长发顺着她低垂的头而垂下。
军团长，居然是一个女人。
她听到我的名字后，抬起了头，我们俩的视线相对，她点了点头。
科尔从怀里掏出了一条长长的纸，很简单就可以猜的到，他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名单。
大多数被点名的人，脸上都写满了无奈。
军团长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把放在身边的头盔用手提着，走到科尔脚下的木箱旁，清了清嗓子：“那些不是主动报名的，可以不加入。”
同时她向我招手，示意让我跟着她。
她把我一直带到她分配到的房间楼下，她才开口：
“你注意到了科尔和我的对话，对吧？”
“嗯。”
“你猜到了科尔是在和我聊你对吧？”
“嗯。”
“那么，你觉得科尔是在说你的缺点还是优点呢？”
“两者都有，因为那个老家伙还是分明的，虽然他讨厌我晨间例会总是迟到，但是我的优点，他还是看在眼里的。”
“那么我想知道，你报名的动机，是因为你觉得科尔会把你填到名单里，还是你自己想要加入这个军团？”
“两者都有，我觉得科尔不是很希望我呆在巡逻队里当一个不好的表率，同时我自己也有一点想要去冒险的想法。”
“首先我要恭喜你的是，你猜对了科尔的想法，其次我要提醒你的是，军团不是冒险团。”
“这些我当然知道，科尔那家伙好懂的很。而且啊，话虽如此，难道有比赌上性命的冒险还要刺激的冒险吗？”
“看来你是个不怎么怕死的人嘛，而且对自己的小心思还挺自信的。”
“拜托，我超级怕死的，而且你说的小心思是指猜测他人想法吧？其实只要和别人相处久了就可以做到吧？”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哦，准确的来说，如果不用心去理解的话，就不可能做得到啦。”
“你怎么突然开始用语气词了。”
“似乎女性用用这个也不是不可以。”
“我能明白你的意思是了解一个人很难，但是我们现在有必要顶着那么大的太阳，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吗？”
“那么我们还是说要点吧。首先，我的军团欢迎你，我的侍从。”
“哈？”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侍从了，有问题吗？”
“这个没有。”
“那么你这几天就住在我房的那个小隔间里，有问题吗？”
“这个有！”
“嗯？”
“为什么我要住在你的房间的一个隔间里？”
“作为我的侍从，自然是需要随叫随到啊，那么像影子一样跟着我有问题嘛？”
“。。。”
“没有问题就照做，这是命令，明白了嘛！”
“你这个架势，就是有问题也要照做吧？”
“嘛，果然你的小心思还是转的挺快的，就是这样，所以你就，乖乖的做就没有问题了啦。今晚，你就搬过来，有问题吗？”
“原本有，现在没有了。”
“那就去站岗去吧！最后还有一样特别紧要的事，那就是，去伙房给我找点吃的来！”
“你自己去啊，我要去站岗啊。”
“你觉得是站岗重要，还是，你作为侍从的义务以及我的肚子重要？”
“现在看来肯定是后者啊，是吧？”
“你很懂嘛，那么我现在也有一个问题，我叫格拉海姆，当然你叫我格拉也没什么问题，你呢？”
“阿苏斯，叫我苏就可以。”
“异域人的名字呢。”
“其实我是这个城市土生土长的。”
“好啦！你当我可以听你说话听饱是吧？”
“实在不敢。”
“那还不快去？！”
我只好向伙房奔去，但是这时候还远没到饭点，伙房自然也不会备有什么吃食，除了，面包和盐这些耐储存的东西。
主管伙房的是一个凶巴巴的老婆子，她总觉得容易饿的家伙都是软蛋，不仅如此，她的厨艺还不是怎么的好，而且又不愿意让别人经手做饭这事，于是再上好的鱼肉鸡鸭，在她的料理下，竟然不如一块从面包房新鲜出炉全麦面包好吃，甚至还比不上给苦工吃的粗面包。
尽管伙房安排了很多人，不少人比她厨艺好，但是只要有她在，那都是她掌管大权。
我们都不喜欢这个老婆子，城主也不喜欢，但是她又没做错什么，找不到什么借口把她革职。
所以很多兵到了吃饭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的去那家设在离城中心不远处的，名字叫做丘狄尼的酒馆，虽然要花一些钱，但是服务和吃食可比伙房好多啦。
但在前几天，有一群外来的雇佣兵花钱在伙房里吃饭，嫌太难吃了，便和老婆子吵了起来，最后有一个雇佣兵借着酒劲，抄起一根擀面杖就对老婆子动起手来，其他雇佣兵见势，便“呼啦”的围上去，对着那个老婆子拳打脚踢，听说那个老婆子最后脑壳都被打碎咯。
伙房自然也就迎来了“解放”。老婆子一死，伙房又重新开始热闹起来。
但是毕竟不是饭点，伙房，也没到热闹的时候，找遍整个伙房，也就找到了一些上午的面包，因为一直暴露在空气中，已经有一点发干，变硬了。
格拉海姆那个家伙一定不喜欢吃这种东西，带回去也只会被臭骂一顿。
于是我赶去面包房，碰上了一批刚刚出炉的面包。但是，我身上只有买半个粗粮面包的钱。
虽然面包房老板允许赊账，他也不介意我出一半的钱，却拿一整个面包，但是我觉得还是不要这样做的比较好。
但是，在格拉海姆那里，我再次碰了钉子。
“为什么是粗粮面包啊？你是想硌掉我的牙齿是吗？”
“拜托，伙房都没东西给你吃好吧，那些上午的面包都干的要死，你要吃吗？这半个粗粮面包还是我特意跑去面包房给你买的。”
“那也不要买粗粮面包啊，就是只能买半个的半个的小麦面包，也请给我买那个。如果能买两个椒盐脆饼，那就最好了。”
“我哪里知道你有这样的特殊需求的嘛，那我下次给你买小麦的，这样行了吧？”
“可是我现在就要！请你现在就去买！”
“好好好！我去就是了，你真是不可理喻。”
说着我扭头就走，而格拉海姆也重重的摔上了房门。
我还要回一趟家去拿钱，才能给她买。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啊，苏，你刚刚买去的粗粮面包已经吃完了吗？”面包房老板一边盯着烤炉一边和我说。
“算是吧，你再给我拿半个小麦面包吧。”
“年轻人不就是要能吃么，以前伙房那个疯婆子算什么话。”
“唉，人都去了，就不要再说什么不是了吧。”
面包房老板递给我一个纸袋子：“你的小麦面包。”
这时候我才想起格拉海姆说的最好的是椒盐脆饼。
“呃，老板，你这里有椒盐脆饼吗？”
“呵，难道这两大块面包还不够你吃的吗？”
“这个椒盐脆饼是要带给别人的，不是我自己吃的。”
“有肯定是有的，只是还在烤，你还要等上几分钟。”
“好吧。”
“哦，对了，你是打算加入军团了吧？我看就你一个主动报名呢。”
“嗯，这俩椒盐脆饼就是带给我的军团长的。”
“哦，这样啊。”
唉，估计这等一番，到时候回到格拉海姆那边，她又要发脾气了。
“喏，你的脆饼，我给你三个，这多的一个，就当我跟你的军团长问个好。”
“那真是谢谢了。”
“没什么没什么。”老板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一边说“外面战火纷飞，你也多多保重啊。”
“嗯，我知道了。”
我跑回格拉海姆的住处，敲响了门。
但是房门只是打开一条缝，伸出一只手来，我把两包东西挂在她的手指上，她又把手收了进去，门又关上了。
过了一小会，格拉海姆才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我刚刚进门，就注意到，她桌子上放了一大叠纸张，还有几个用牛皮包着的本子。在那些纸的旁边，摆着三个纸袋子，有两个没拆开，很显然那两个是我刚刚递给格拉海姆的小麦面包和椒盐脆饼。反倒是她说会硌掉她的牙的粗粮面包，她吃完了。
“哎，你不是说，这粗粮面包硌牙硌得很吗？”我指了指放在那里的空纸袋。
“在饿死和掉牙之间，那肯定要选后者啦，你当我傻瓜吗？”
“那不就是可以吃吗，你还发那么大火气。”
“我，我是会突然有这种任性脾气啦！你要懂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说着我坐在一张没有靠背的椅子上。
“你真的要懂啊，毕竟，你不在那会，我还是有，有认真悔过的。”
格拉海姆和我面对面，但是她似乎害怕我的眼光似的，有意的不和我视线相对。她偶尔瞟我一眼，眼睛也眨的很快，但是一旦我的眼光转过去，她便慌慌张张的把目光移开，尽全力的，不和我的视线撞到一起。
看来，我不给一个直球是不行了。
“我说你扭扭捏捏的，有没有一个军团长的样子啊？你既然悔过了的话，就没有一点表示吗？”
听了这话，她就好像被突然戳了一下似的，整个人都抖了一下。随后，她直接转过身去，对着木头墙壁和空气很大声的喊了一句：“就是很抱歉啦！！你就一定要我说出来你才能明白吗？！你这个蠢蛋！”
说完她便把手一甩，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并且把门重重的关上了，而且，还把门锁住了。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格拉海姆虽然在喜欢命令人这一点上，和其他的军团长如出一辙，但是她的活脱和不坦率，以及由此产生的亲近感，在其他的军团长身上，我是感受不到的。
我走到房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随后我听到了一阵很轻很轻的脚步声，我还听到了，人把身子靠在门上的那种，很独特的响。
“其实你不说，我也明白啦。”
门突然被拉开。
“你既然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我说出来？！你是想看我出丑对吗？！你觉得我那个样子很和你胃口，很搞笑是吗？！”
听了这一连串的质问，我逐渐明确了我的回答。
“因为不坦率的格拉海姆很可爱啊。”
格拉海姆狠狠地给了我一拳。
“你在戏弄我是嘛？！”
我抓住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尽管她还是会尽全力去逃避我的视线，但是这次她无论怎样转头，都没办法逃开了。
“你觉得我在戏弄你吗？”我特意把最后一个尾音，拖的很长很长。
格拉海姆猛地把头后仰，然后重重的撞在我的锁骨处。
我被撞的松开了手，摔倒在了地上。而她自己也是蹲下身子，捂住了额头。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她对我大喊，眼角还可以看到一点泪花。
“你是想杀了我是吧？！”我捂着被撞的地方，痛的有气无力的喊到。
她把头别过去，没有再说话。我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来，看着她的侧脸，吞了一口口水。
“可是无论如何，我觉得你可爱这件事是不会变的啊。”
这次她居然没有生气，也没有对我拳脚相加，反倒是用一种顺容的语气：
“我，我知道了啦……”
我试着拉起她放在地上的手，想把她拉起来，但是我的手刚刚碰到她的指尖，她就迅速的把手收了回去。
“你看，我觉得你可爱，我就会直接说，你就做不到，但是如果你做到了的话，你的可爱之处，就失去了一大半啊。”
“你说这样的话，是想羞死我是吗？”
“不说出来就没有人会知道，只是藏在心里的就没人会明白啦。”
“好啦，好啦……我们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吗？”她还是没有把脸转过来。
“你觉得真的无关紧要吗？”
“其实……其实也……不算完全无关紧要吧……”
“其实有些时候真的是坦率一点来的好。”我打趣似的说到。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了啦……”
“好啦好啦，被你这样一折腾，我中午甚至是下午的岗都旷了。”我尽量表现的不经意的说到。
“那，科尔那边，要我去说一下吗？”
“哦，如果你可以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嗯，那我知道了。”
“那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先搬家咯？”
“诶？”
“你不是要我搬到你房间的这个小隔间里么？”
“啊，我差点忘了……”
“看来搬不搬都可以啊。”尽管我在说话，但是笑意还是从字里行间里透出来。
“啊，不是不是，真的不是搬不搬都可以的啊……”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果真如此，我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丝失望和无奈。
“哎，我只是说说啦，搬肯定是会搬的啊。”我赶忙打圆场。
“那，要我帮你搬东西吗？”她盘腿坐在地上，侧着头看着我。
“啊，这个还是不用了。”
“诶？”
“如果被同行看到了，他们一定会笑我，笑我都忘记了自己是个男人。”
“哦……是这个样子啊。”她抬头望着天花板，仿佛懂了什么东西似的。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我原本一个人住，东西也不多。”
“嘛，那我就等你搬过来啦。”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为什么格拉海姆要我搬到她的房间，但是作为她的侍从，还是照做来的比较稳妥。
“等一下，你折腾了那么久，一定会饿吧，吃一个椒盐脆饼再去搬家吧。”我被格拉海姆叫住了。
“军团长关心侍从，这还真是少见呢。”
“你就不要再贫嘴了啦。”
我叼起一个椒盐脆饼就往外走，格拉海姆还要补一句“一定要吃完哦，浪费食物是可耻的事情啦。”
我当时已经一只脚踏出门口，于是只是挥挥手示意，没有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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