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另一方面的事情是什么？”
我忽然想起之前克劳德提到关于拉菲西娅的事情是两个方面来着，最近祈祷得不到神明的回应的事应该只是其中之一吧。
“……等到了就知道了——就在不远处。”
在愈渐燥热的大街上走了很久，终于中心医院的那堵红色大理石墙出现在了眼前。我曾经来过几次，不过基本上都是因为感冒才被圣女催着来医院买药，所以对于大门内的那栋乳白色高楼的印象，也仅仅止于一楼大厅从门口到药房的距离了。
但今天看起来人流比以前所见到的情况要多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克劳德所说的问题导致的结果。
……不，看起来，好像不是。
就在医院主楼靠着右手边的方向上，在大理石砖墙和主楼墙壁之间数米宽的间距里，聚集了相当多的人群，从那群人所透露出的神情来看，恐怕是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暴露在了日光之下。
在医院附近出现这样的场面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就是我说的第二件事。”
克劳德停在了主楼的门口处，目光指向围成了水泄不通的一圈的人群。
我仔细观察了一会才发现在人群中隐约能看见警服的影子，要符合这种场合下警察出现在这里的条件，常理来说也只有唯一的可能性可以猜测了……
“自杀？”
我试探性地向克劳德问了声。
“嗯，是个与圣女大人有些关联的女孩，上午的时候从顶楼跳了下来，原因不明。虽然现在还在调查……不过我个人怀疑可能与近期的变动有关。”
“也就是说她的死可能与圣女大人所说的‘变革’有关系？”
“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圣女大人并未向我提及过相关的事情，她与圣女大人有些关联也是我最近才刚知道的。另外，这也是圣女大人会在医院的原因。那个女孩的自杀似乎对她的打击很大，想让你去见她正是在出了事之后。”
“以拉菲西娅的性格，会不会只是因为没能救到她才会显得心情低落啊。”
“都说了别直接……算了今天说的够多了。总之具体的事情你要自己去问她，你是她为数不多能够信任的人了。”
“你不也是么。”
“或许忠诚的骑士终究不会成为公主的知心朋友吧，既然是圣女大人不愿告知外人的事，我就不特地去掺和了。”
“……只是没契机吧，我不觉得拉菲西娅会特地排斥谁。或者你主动一点告诉她你的想法也可以，她应该会很乐意把自己所想的事分享给别人的。”
“别对我指手画脚。”克劳德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自己则向着远离入口的方向转过了身，“我还有事先走了，替我向圣女大人问个好。”
“说起来你吃过午饭了吗？”
“和你没关系。对了天使大人，我最后还有一件事想问一下。”
“嗯？”依芮娅懒洋洋地回道。
“神明大人究竟想做什么？这是给予信徒的试炼吗？”
“嗯……就像圣女说的那样，这是一场‘变革’。不是说了吗，‘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莫非已经到了‘黄昏仪式’来临的时候？”
“黄昏仪式？啊~你是指原典里记载的预知文书的内容么，大概差不多了吧。”
《时钟原典》里有过一些关于“未来”的记述，尽管其中很少会标注出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但如果能够解读出其中的暗喻，人们通常都能够提前从中找到面对新灾难时的解决方案。
也正因如此，《时钟原典》对于信仰时钟神的人类而言才真正意义上成了一本至高无上的圣经，人们至今为止已经依赖原典的指引渡过了无数的难关。
但任何书本都有页数走到尽头、内容走向枯竭的终章，原典也不例外。而《时钟原典》的最后一个章节，便是描述黄昏仪式的内容。
那是，关于神明离开了人类，世界如圣女所说的那样迎来了“变革”的一章，其中的描述十分简洁，甚至没有任何的前因后果，而在上一章的内容中，原典仍在讲述着关于人类进一步发展壮大的故事……整个终章显得过于突兀，以至于在最初对这部分进行解读时，很多人甚至一开始以为自己拿到的是伪造的抄本。
然而，结果早已注定。只是没有人会想到黄昏的来临会如此突然，实际上在众多关于原典终章的猜测中，主流的解答一直是“黄昏的到来至少会是数百年乃至数千年后”……现在想来，或许那只是在一厢情愿地相信选项中更为美好的那一个吧。
“‘黄昏仪式’中所记载的内容里，圣地的人们即将彻底失去曾经信赖的神明，那么您会在这种时候出现，果然是为了在圣地内树立新的信仰……”
“嗯，就是这样。”
依芮娅在说谎。
这么说有点对不起露出一副松了口气模样的克劳德，但依照我对依芮娅的了解，我还是能够分辨出她此时所给予的回答是纯粹的谎言。
那是为了安抚克劳德才说出的话。
而天使依芮娅，绝对不是一个平白无故会去安抚他人的存在。
——“我会让你成为新神。”
想到依芮娅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以及那个将我现在的存在抹杀的计划，她真正想做的事似乎已经在我的脑海中构成了雏形。
她……或许是真的，想要让我成为圣地的下一个神明。
我当然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资格，我所能做的也只有静观其变地看着依芮娅所做的一切，我没有阻止她的能力，也没有帮助她的理由，连拒绝的权利在依芮娅面前都显得如此的渺小和不堪。
在理清了所有的线索后，我愈发察觉到自己如今仿佛只是依芮娅手中的操线人偶，自从与依芮娅相遇开始，我的一切都在按照她早已安排好的道路前行。
……也罢。
我早就说过，我不讨厌为别人活着的方式。
“依芮娅，在大厅等我一会，我想先一个人去见见拉菲西娅。”
目送克劳德离开后，医院旁聚集于坠楼尸体旁的人群仍不见少，看来尸体的情况暂时是没机会看到了。
……我也没太多兴趣。
大厅里有冷气，依芮娅总算从我身上跳了下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她似乎很少来医院，目光中对大厅内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不过她还是很快便将注意力拉回到了我这里。
“是要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吗？”
“我只是觉得拉菲西娅想对我说的事应该不会想让别人旁听，嘛，虽然只是直觉。”
“哼嗯~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圣女唯命是从呢。”
“……其他世界线的我也是这样？”
“是啊，当然。不如说我还有点嫉妒——啊啊，数千次轮回中我一直期待着能有机会杀死她一次，但罗兰你对圣女的忠心却始终没有改变呢。”
“你对拉菲西娅下手的话我真的会生气的。”
“如果你不会生气的话她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
嘛，也算是达成一致了吧。
之后依芮娅还是答应了我“留在大厅”的要求，独自找了个长椅躺了上去……希望在我找到拉菲西娅之前不要再发生什么多余的事情。
我在大厅内转悠了一阵子，没见到圣女的身影，平时我来见她的话都会有修女负责带路……换句话说，她应该就在大厅内的某处才对。
……对了，休息区。
当初中心医院的主楼在设计时特地在大厅通往内部的走廊深处留了一块地方作为休息处，但因为位置有些偏很多人直到离开医院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况且真的需要休息的人实际上都在二楼往上的楼层里，手术室前也有专门的等候室，结果就是休息区成了压根无人光顾的寒冷地带。
那里有个单独的房间，好像原本是想利用来当作一个类似于忏悔室的地方，以帮助患者或其家属调节情绪，只是因为上述原因一直没人使用，基本上很长时间里都是空房间。
既然哪里都没见到圣女，恐怕她能在的地方也只有那了吧……毕竟克劳德只把我丢在了大厅，假如圣女在其他地方他应该会特地向我说明情况。
我顺着走廊往内部深处走去，在经过电梯间之后视野中所能见到的路人转眼间变得无影无踪，简直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要不是棕熊脑袋转头太麻烦，我还真想回头体验一下身处无人区与有人区域分界处的感觉。
幸运的是，经过电梯间后通往休息区的路线有一个拐弯，这个拐角可以很好地帮我阻挡来自大厅其他地方的视线……换句话说，我总算有机会能脱下身上沉重的棕熊布偶了。
我摘下布偶的头部放在一边，明明医院里也开着冷气，此时的温差却给了我莫名的热度，可见依芮娅之前设定的温度有多低……
“……手都有点冻僵了。”
彻底逃出布偶服后，我揉搓着长期处于冷气下而变得僵硬的双手，向最深处那唯一的房间走去。
如我所愿。
当我的脚步声逐渐逼近那间空房，房内等候已久的人也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房门。
走出房间的，是一名仅仅比依芮娅略高一些的少女。
“需要一杯红茶吗？”
圣女拉菲西娅以她那特有的、温柔却又带着一丝俏皮的笑容，迎接了我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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