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暗...”
已经很久没有光从外面透进来了，本来就不太明亮的结社随着天色逐渐变黑也变得越来越暗。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一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摇曳着光亮。
“抱歉，最近连煤油都没有地方去添置了。”
桌边的露娜露出有些抱歉的表情，她默默拧着灯上的齿轮，试着让灯光更明亮些。黑白相间的发丝从她的肩头垂下来，胡乱地散落在桌案上。
“露娜，把那盏灯递给我好吗？”
“咦？灯吗？”
露娜楞了一下，还是把她手边的唯一一盏灯递了过来。
“Luceo（发光）——Perhibeo（赋予——）”威廉简单地吟唱出键言。
赋予的咒文将发光的键言刻在了油灯的表面，昏暗的灯光转眼间就被明亮的光源取代了，带着魔力的光芒瞬间就把整个结社照亮了。
“这是...”
对着睁大着眼睛看向这边的露娜，威廉解释道，“这是赋予魔术，我把发光的咒文附在了这盏灯上，以后只要稍微注入少许的魔力就能供它发很久的光了。”
赋予术是一种将额外的性质以魔术的形式叠加在物体上的术式，例如给纸飞机赋予“Fuga（飞行）”的术式即使没有风它也能自己飞起来。而遗憾的是威廉并不是一个出色的赋予师，他能做到的也就是像刚才那样简单地在物体上赋予一到两个性质。如果是优秀的赋予师的话，甚至能够在一件极小的物体上刻下复数咒文。
“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尽管坐在一边的辛西娅这么说着，但她还是饶有兴致地盯着那盏新生的油灯。
“我说辛西娅，时间差不多了哦。”露娜出声打断了红发少女的鉴赏会。
“唉？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吗？”辛西娅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确认时间，“啊！真的，那...露娜和小贞德就呆在这里，麻烦威廉先生和我出去稍微逛一圈吧。”
“小...”威廉默默嚼着刚才的称呼（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关系就变好了吗？不过女人大概就是这种生物吧...），“我明白了。”
————
两人沿着入口从打烊的书店里悄悄溜出来。
虽然已经是开春时节但外边还是飘荡着不少寒意，因为缺乏维护，不少街边的灯都处于无法工作的状态，鲜有的亮光在街道上构成错落有致的高亮和阴影。威廉几乎能听到自己呵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冻结的声音，整座伦敦宛如一座死城。
“我们要去哪里？”威廉压低了声音，他好像觉得自己的声音随时都能惊醒在阴影中潜伏着的袭击者。
“昨天在码头区那边遇到不少，暂时先过去碰碰运气吧。”
威廉迈开脚步跟上身前的少女，“我说，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味道？”辛西娅使劲嗅了嗅，“你是说熏香的味道吗？”
“原来如此，是熏香吗？”
在欧洲疫病大规模爆发的时候，确实存在有熏香可以抵御疫病这样的传闻，一般民众姑且不论，经常要负责处理尸体和病人的工作者从早到晚都离不开熏香。同时为了控制疫病的传播，也会在街道上喷洒熏香来防治。
所以自己从一开始就在意的这股味道恐怕就是街道上尸体的腐臭味和为了掩盖这股味道的熏香的结合体。
——
“嗯？”青年猛地停下脚步，“等一下。”
“怎么了吗？”
“从刚才开始就能感觉到轻微的魔力反应，不过一直以为是这里魔术师行使魔术留下的魔力残渣，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样。”
“可我们还没到码头区啊？”
“谁知道呢？我问你，劣等血魔是不是那种衣衫褴褛，行动迟缓，成群结队还拿着武器的丧尸之类的？”
“虽然丧...丧尸是什么我不清楚，但前面的描述大致没错...威廉先生不是没见过劣等血魔吗？”听到威廉的描述，辛西娅带着疑问转过头来。
“没错，直到一分钟前我确实没见过。”
威廉眯起眼睛，透过魔力加强视力，魔术师能够轻松在恶劣的视野环境下看到远处的情况。而现在在他的视野里清晰地呈现出了一幕称得上是百鬼夜行的画面。
将信将疑的辛西娅将视线对准前方，隔了半晌她才喃喃地说道，“出现了...可怎么会在这里？”
“与其说是百鬼夜行，倒不如说这群家伙应该有自己的目的地吧。”威廉推测道，“如果沿着这里一路向前的话...”
“糟了。”辛西娅失声道，“不能让它们继续前进了，再往前的话就是西区了，现在城里大部分幸存者都集中在那里！”
“喂！等等！”少女毫不犹豫地迎着对面的怪物冲过去，就算威廉想要出声阻止也来不及了，他只好叹了一口气跟上少女的脚步。
（完全没有策略的猪突猛进这还是头一遭啊，这孩子要是在我们那儿估计会死的很惨吧...）
“Flamma Gyrare Annihilo Inimicus（火焰 缠绕 歼灭）—— ”伴随着她的吟唱，红莲如同在夜色中绽放的赤色洪流般以凶猛的势头直接扑向成群的敌人。
不曾听见怒吼也不曾听见悲鸣，只有空气中传来烧灼的焦糊味，被唤作劣等血魔的怪物被烧得通体焦黑，完全没办法辨别本来的面目。
但没过多久，地上的“焦炭”就开始微微颤动，它慢慢伸展开躯体，捡起掉在不远处的武器，再次站立起来。
“果然行不通吗？”辛西娅的脸微微扭曲了。
拜此次攻击所赐，所有的劣等血魔都把目标切换成了眼前的少女。
“Protectio（屏障）——”威廉流畅地诵出键言，魔力形成的障壁在面前铺展开来，轻易地阻挡住了远处飞来的攻击，被障壁粉碎的魔力弹化成殷红的液体爆散开来，泄落在地上。
“血魔术？”威廉暗暗吃了一惊。
血术在魔术师世界里也属于极为古老的一个分支，到威廉这一代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人愿意继承这种术式了。据说血术士可以将自己的血液当做武器，无论是将血液抽出凝固成刃形，还是把带有自己魔力特征的血液附着在武器上或是融进魔导具中，都能发挥出强大的效果。
“威廉先生——”
“道谢的话待会再说，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这种东西，所以才被叫做劣等血魔吗？”威廉示意辛西娅稍稍后退，同时念出了常用的键言，“Fragor Maximus（爆破）——”
加大了魔力出力的术式以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将劣等血魔全都吹飞出去，暴走的气浪胡乱地扯碎了怪物的肢体，飞溅而出的血液将整个街道都染成了红色。
“成功了吗？”
“很遗憾还没有。”威廉看着眼前的景象暗暗咋舌，散落的躯干依然在地上不断蠕动着。
“都这样了还没办法打倒吗？”少女的口气中带着讶异和焦躁。
“嗯，看来在打倒背后的施术者或是知道他施加的术式之前这些东西应该是不灭的。”
“可是放任不管的话——”
“姑且先封住他们的行动吧，Glaciare（冻结）——”
空气中的温度陡然降低了，水分凝结成冰粒从空中掉下来发出清脆的声音，劣等血魔身上的血液也在一瞬间凝固了，地上的躯体和肢干总算暂时停止了活动。
“先撤了，辛西娅，这些家伙暂时没有行动能力了，冻住它们只是权宜之计，我们得在它们抵达西区之前找到幕后的施术者。”
“明...明白了。”
————
与此同时，西区——
作为伦敦的富人区，这里目前聚集了诸多瘟疫的幸存者。
“也不知道那群蠢货有没有好好检查，别给我把染了病的老鼠放进来。”穿着长袍的男子狠狠地骂着，他正沿着西区往东区的路径独自行走。
相比于西区，东区这边连街道边的灯也没有人维护，男人小心翼翼地不去踩到什么脏东西。
“可以的话真不想来这种糟糕的贫民窟。”
他独自穿过黑夜，只有头顶的月亮和星光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男人毫无阻碍地穿过东区的建筑，向自己认定的目的地前进，“再过几天，再过几天就差不多了，可恶，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好像变冷了？”
但在前方迎接他的却是另一幅景象，空气中飘荡着白色的冷气，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残缺肢体，整个街道像被泼上了红色的油漆一样呈一张鲜红的画作。
“怎么可能？”他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眷属！我的眷属！居然被破坏到这种程度？！”
宛如地狱一般的绘卷令男人不由得感到战栗和惊恐，“什么人？究竟是什么人？”
理所当然一样的没有人回应，只剩下带着些许血色的月光寂寞地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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