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寨。
聚财厅。
张闯坐在椅子上，手边是早已凉透的茶水，一口未动。
其实他并不爱喝茶，他爱喝酒，尤其是杀人的时候，听着那些人的惨叫声，大碗喝，大口喝，这火能从肚子燃到心里，将他的整个人都烧起来，痛快，满足，手起刀落，就是满地鲜血。而茶这东西，讲究太多，恐怕还没喝到口呢，人家的刀就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偏偏来的那个魏先生，就爱喝茶，什么“以茶可雅志”，他们本来就是土匪，又何必去扮什么君子，那不是“盗马贼挂佛珠——假正经”嘛。但这话，他是绝不敢说出来的。
单从老大因为那魏先生一句话就举寨搬来千里之外的洪湖就可以看出，老大极为敬重他。
而他也确实厉害。
老五当初这么说了，被那姓魏的砍去了头。
老二和老四不服气，结果连姓魏的一招都没接下来。
唯有他什么都没说，才能继续呆在老大身边，呆在这猛虎寨。
而从他入了这门到现在，茶都换了三杯了，老大还没来。
张闯只能继续等，可这眉也拧了起来。
“哈哈，让三弟久等了。”
好在第四杯茶上桌的时候，终于来人了。相比张闯的布衣加身，来人的衣服显得更加光鲜亮丽，甚至还绣了花。身材不算高大，肚子微微隆起。一张脸长得平淡无奇，但一双眼倒是闪着神采。他就是猛虎寨的大当家，张闯的老大，邹一山。
而且这怀里，还抱着个美人。张闯记得她，几天前劫来的，因为模样不错被老大要了去。刚开始誓死不从，现在还不是靠着老大，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
看来这几天老大没少调教她。
张闯的目光，邹一山自然是察觉到了。这山上啊，向来是僧多粥少，汉子多女人少。自己的印象中，老三很久都没碰过女人了，倒是自己，隔几天换一个，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喜欢？”他问道。
张闯点了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
老大的女人，再喜欢也不能碰。
“喜欢就拿去，跟大哥还客气。”邹一山却不在意，搂着女人坐在了主椅上，“回头就给你送过去。”
“这……谢谢大哥。”张闯也不傻，老大这么做，明显是想落个“体恤下属”的好名声。这女人老大不见得有多喜欢，否则也不会给他，但对于他来说，他毕竟渴了太久。所以他也就要了。
邹一山很满意，他一向满意老三，不像老五，胸怀大志，会威胁到自己的位置；也不像老二和老四，自小关系好，时刻要防着他们联手；老三就是明白，明白该要什么，也明白不该要什么。他大笑：“这算不得什么。我们还是开始谈正事吧。”
“好的。”张闯正了神色，开始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可这在女人眼里，这无疑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她要活。从她妥协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是个浮萍，漂泊无依了。
\\
张闯离开后，邹一山便命人把女人拉走了。谁曾想她还咬了自己一口，要不是看在她还要伺候老三的份上，早打死她了。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邹一山敲了敲房门。这房间和他的离的并不远，但胜在清净，这也是那人特意要求的。
房门很快就开了。
比自己年纪还要小些的男子，一副书生打扮，气质自不用说，只是右眼被罩，一目视人，莫名添了一分凶意。
“魏先生。”邹一山摆出了他自认为最真诚的微笑。
“进来吧。”男子回以微笑，“刚好我泡了新茶，来尝尝？”
他拿了两个杯子。
其实邹一山也不懂茶，但是是男子的邀约，他又怎能拒绝。一口下了肚，也不似男子那般优雅，而且看他的样子，是在等着自己的评价。“挺好，挺好的。”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也只能这样说道。
男子便又倒了一杯：“不知邹寨主前来，所谓何事？”
邹一山清了清嗓子：“您让我看着的那个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他？”男子挑眉，“他怎么了？”
“您知道的，他每天念经，底下的人嫌烦，就出手想教训一下。可根本碰不到他，像被什么挡住似的。这和尚……”邹一山露出为难的脸色，“有些邪门啊。再这么关着……”
男子却面色不变，仿佛早就料到了：“谁让你的人碰他的？”
一句话，问得邹一山心里一惊。听这口气，魏先生生气了？他立马出了身汗。
“他是空如寺的，那儿的人，都有佛光护体，你们又怎么可能接近他。”男子打开茶盖，吹了吹，“知道空如寺吗？”
“江湖上的人哪有不知道的。”邹一山只觉得这次倒大霉了，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和尚，“那我回去就将他放了。”
“我让你放了么。”
不放？可空如寺追究下来……
“那，杀了？”再火焚，空如寺就算来人，也死无对证。
“我让你杀了么。”
“那，总不能养着吧。”
“就是要养着，放心，不会让你养一辈子。”男子喝了一口茶，“他，我还有用呢。至于你那个不听话的手下，知道该怎么做吧。”
邹一山是怕空如寺，可他更怕眼前的人，所以他只能听男子的话，一句也不漏。
而他的手下没听，他只能处理了，否则男子肯定会怪罪于他。
“知道，我知道。”
“对了，最近洪湖的情况怎么样？我看这几天晴空万里，和之前相比，反倒是不正常了。”
“前去探查的手下说，下雨似乎是因为洪湖里的一条蛇，但那蛇已经被人打死了。”不下雨邹一山自然是开心的，晴天下山，总归比雨天方便些。
“蛇？打死它的是谁？”男子似乎来了兴趣。
“不知道。”邹一山摇了摇头，“但我会派人去查的，很快就会知道了。”
“不知邹寨主说的很快，又是多快呢。”男子放下茶杯，不重，但也不轻，“我是希望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但现在看来，你连这种最基本的情况都不了解，又怎么帮我找人呢？对吧，邹寨主。”
邹一山怎么会听不出男子的不满：“是，是手底下人偷懒了，您放心，我说的很快，就是很快。”
男子点了点头，算是勉强相信了。
“那我先走了。”邹一山也不耽误，立马起身告辞。
一群废物。
盯梢的盯不好，看守的看不好。
他不做些什么，这寨主还怎么继续当！
邹一山走后，男子用帕子包起了邹一山喝过的杯子。
稍一用力，那帕子上，就只剩一堆粉末了。
随风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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