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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战友

第十五章,战友

父亲曾经对我说过,人活在世上,应该要对【神】这个概念有一定的信仰、也要有相应的敬畏。

“神的基本也是由人组成的。”

他是这么说的。

我确实敬畏着比我们人类更加高级的存在,但是我并不信仰着神明。

在二十年前魔族入侵大陆的时候,拯救人类的并不是神明,而是勇者、是团结起来的人类自己。

所以,我相信肯定会有类似【神明】这种概念的生命存在,但我并不觉得他会插手我们人类的生死存亡,向神明祈愿是毫无意义的,我们的一切都应该靠我们自己才对。

这一点,父亲作为勇者最倚重的伙伴,应该要比我更加清楚才对。

我唯一能够想象的到的原因,大概就是勇者的存在、和他非人般的强大,造就了父亲的想法吧。

或许正是勇者让父亲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着【神明】的。

毕竟那位存在于传说中的勇者,虽然外貌上与人类无异,但是他的强大却不是靠【人类】这种计数单位能够衡量的——或许其他的英雄会因为强大到能够以一当千,而被称颂为【一人军队】,但是这种称呼却难以用来描述勇者的强大。

说不定,即使在十多年后,勇者仍然被所有人如此尊敬着,就是因为即使他自身不是神,但他在人们的眼中却已经比肩神明了吧?

只是,勇者已经在十五年前与魔王的死斗中,和魔王一起同归于尽了,没能亲眼见识到他那股非人般力量的我,恐怕此生都难以相信会有人形的神明存在。

直到……

嗡——

伴随着语言无法描述、却震撼心灵与骨髓的爆音,那个黑发的少女、那个雪莉-菲尔德的身上,伸展出了四片耀眼的光之翼。

就像是神话中的天使一样。

在那个瞬间,无形的海浪无视我的任何阻拦,悄然而又迅速的穿过了我的胸膛,夺走了我的魔力,与残余的所有气力。

我的身体仿佛就被抽空了一般,失去了任何的力量与拘束、以及痛苦。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一时间我只感觉自己已经脱离了肉体的束缚,因为我见到了真正的神明。

随后,就在我下意识的朝着眼前闪耀的光芒伸出手的时候,四翼天使的利剑精准的刺在了我的喉头,一切便归于黑暗了……

这是,因为我拒绝相信神明的存在,而降下的神罚吗?

“……呜……”

朗不知自己究竟沉睡了多久,但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见了雪白而陌生的天花板,以及默默散发着光明的魔力灯。

“我……究竟……”

“朗?朗!你醒啦!!”

“大夫!大夫,我兄弟他醒了,你快来看看!!”

见昏迷已久的朗苏醒了过来,贝恩和尼尔一下子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两人立刻飞奔着冲出了门去找大夫。

朗这时也察觉到了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正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左手,他微微偏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喜极而泣的洛兰-希尔,而站在诺兰身后的杨同样也面露喜色。

不过,朗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到医院的病床上来的。

“母亲,我这是怎么了……”

朗挣扎着试图坐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竟然出乎意料的无力,就连抬头这种小动作都让他感到困难无比。

“我记得,我刚才在和菲尔德……”

“啊啊,没错,希尔,你之前确实是在和我比赛。”

在朗正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一位抱着双臂靠在病床另一侧的墙壁上的少女却打断了他,用着让朗感到有些熟悉、但是却深沉了许多的声音淡淡的如此说道。

朗挣扎的回过头去,便发现那果然是雪莉-菲尔德。

此时的雪莉虽然穿着打扮上和朗上一次遇见她时差不多,但是她现在的脸上却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游刃有余而又可爱的微笑,反倒像是一位中年人一样,脸色深沉的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只是……发生了令人遗憾的意外,我很抱歉。”

有些懊恼的掐了掐自己的鼻梁,雪莉用着异常低沉而又莫名带着怒意的声音对朗说道。

“我身上的装备……有些不听我的话,它擅自在我们战斗的时候启动了……我控制不了它。”

“……跟你与尼尔战斗时一样,是【魔力干涉波】吧?”

“啊啊,你看出来了呐。”

朗用着沙哑的声音插了一句话,而雪莉只是朝着他抱歉的苦笑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

“但是这次不太一样……上次它只不过是打断了尼尔的魔力凝聚,而这次它连裁判水晶都直接破坏了……它启动的时候我们正好在对冲,你及时的丢下了剑没有伤到我,但我却直接一剑插在了你的喉头上……”

说到了事态严重的地方,雪莉的眼角竟然缓缓的溢出了泪水。

事实上,裁判水晶不仅是裁决比赛的重要道具,同样也是保护选手人身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虽然它并非是无敌的、也不是万能的,但是对于朗这种岁数的少年来说,它确实就是无法逾越的绝对屏障。

然而,裁判水晶本身也是需要魔力循环来维持运作的,如果遭受过于强烈的魔力干涉波冲击,它会难以避免的直接宕机。

于是,在雪莉和朗的战斗中,恐怕是由于朗的战力相当的强悍,以至于雪莉再一次产生了足以让发卡做出反应的思维波动,那个被谜之电音称作【长弓驱动】的东西再次被启动了。

这一回,魔力干涉波没有再仅仅只是扰乱朗的魔力运作,而是直接消除了他身上所有的魔力,同时也将保护他安全的裁判水晶完全无效化了。

而在长弓驱动启动的时候,正是雪莉与朗鏖战多时、筋疲力竭的两人同时选择正面对冲来结束战斗的关键时刻。

结果,朗在刹那间就被解除了所有的防御,精神上察觉到异常、身体上却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雪莉则一剑刺在了朗的咽喉处。

万幸的是,失去一切防御、原本应该被粒子剑刃斩断头颅的朗不知为何幸存了下来,只不过由于剑刃上所传来的冲击过于强烈,朗还是被震的昏厥了过去。

“……明明已经失去了魔力和裁判水晶,却仅仅只是脑震荡……吗?”

摸了摸自己不过是留下一丁点淤青和少许痛感的喉咙,朗一时也感到不可思议。

“菲尔德的剑应该是连普通的金属剑都能直接斩断的,而且以那种速度,就算是换成钝头的木棒也足够杀死我了,为什么我却……”

朗觉得,肯定是雪莉在关键时刻保护了他,不然在那种事故中,没有任何人能够保护他……然而雪莉却表现的如此自责,并不像是这么回事的样子,这让朗感到诧异无比。

事实上,朗和雪莉都没能注意到……当然,也基本上没有可能会注意到。

就在雪莉的剑刃即将切断朗的脖子的那个刹那,名为长弓驱动的特殊装置已经对雪莉的思维产生了进一步的反应,在它的剑刃上形成了一层保护立场,将穿透力极强的刺击转化成了钝击……不,应该说是棉花糖击。

如果不是长弓驱动对雪莉潜意识的思维产生了及时的反应,朗脑袋早就在那时就已经分家了。

“……抱歉,我得出去透透气。”

看到朗已经醒来,贝恩和尼尔也带着大夫回到了病房,此时情绪极度低落的雪莉便低声的如此说道,随即打算离开。

破坏了难得的比赛,差点失手杀死朗,无论哪件事单拿出来都会让雪莉感到垂头丧气,她从未感受到如此强烈的自责和挫败感。

而且,头上的发卡一连两次的干涉雪莉的战斗,这在让她感到愤怒无比的同时,也惊觉自己在观测女神的干涉下,居然如此的无法抵抗。

“菲尔德……”

虽然朗很想叫住她,想告诉她不用那么难过、不用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但是仔细一想自己好像也不适合说出那种话来,所以朗最终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雪莉就那么离开了。

不过,朗的这份犹豫倒是被洛兰给注意到了……

“果然躲到这种地方来了啊。”

就在雪莉一个人静悄悄的躲在学园的钟塔顶端抹眼泪的时候,一声熟悉而温柔的呼唤在她背后响了起来。

雪莉一惊,回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独眼独臂的壮年人,朗的父亲,杨-希尔。

“呃……你、你在说什……”

“从很久以前的时候开始,只要心情不好,你就总会跑到这里来呢。”

杨并没有在意雪莉的辩解,而是径自坐在了她的身旁,将一块小方巾轻轻的放在了她的腿上。

“不过也是啊,这里风景那么好,不开心的时候来这里坐一会,心情确实能稍微好一点……而且就算在这偷偷流眼泪也不会被人看到——除了我呢。”

“……你……”

“虽然几天下来我也想不清楚为什么你会不愿意跟我坦白,但是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不再过问了——我现在只是作为你的同学的父亲,前来表示关心和原谅的……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能允许我留在这了呢?”

朝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雪莉眨了眨眼睛,杨俏皮的如此说道。

“随你喜欢吧……”

雪莉相当困扰的盯着杨的脸看了好一会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似的长叹了一口气,拾起了杨交给她的方巾。

“……我很抱歉,弄伤了你的儿子,我……”

“这是当然,你确实应该感到抱歉,就算你说那个事故是因为你尚未掌握的装备引起的,但那也是你的过错,说实话我很难单凭口头上的道歉就原谅你。”

“抱歉……”

说到雪莉之前造成的事故,杨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言语间也表现的更像一个心疼儿子的父亲了。

雪莉被杨这么一数落,自然是羞愧的低下了脑袋。

然而杨接下来的举动却小小的吓到了雪莉,他没有再继续责怪雪莉,而是趁着雪莉低着脑袋没能察觉,一把将雪莉拉进了怀中,紧紧的抱住了。

雪莉一下子就慌了,下意识的挣扎了起来,但是即使杨现在只有一只胳膊,他的力量也大的足够让没穿上纳米外骨骼的雪莉无法挣脱。

“等等……杨,你……”

“什么都别说了,你这臭……你这小傻瓜,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吗?十五年,十五年了!蠢货!!”

杨的怀抱中没有其他的什么非分之想,他就像抱住了自己久别的生死战友一样,只是简单的、紧紧的抱着雪莉。

“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变成女孩也好变成怪物也好……只要你回来了,那就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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