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觉得来找他的三个宿舍表面好友绝对不是吃素的。
他们很有可能是打着将自己灌醉,好让自己埋单的打算,而且很有可能会更糟。
三人里,老大张峰的外表虽然一脸横肉,身高一米九几,属于那种走在街上,小偷都敬而远之的存在,其实却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东风大学里的一部分奖学金就进了他的口袋,别看他现在吊儿郎当,穿着N年没洗的夹克看起来很像隔壁宿舍整天我王哥,我王哥的小混混,但他一旦认真起来,再厚的书他都能静静的啃完。
其他二人,嘛,GAY里GAY气的,嗯,怎么说呢,他们之间很有戏剧性。
老小刘志远是一个在西藏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初他背着蛇皮袋子,穿着一身土到爆炸的灰衣还没走进校门口的时候,就被一小混混纠缠,非说刘志远碰脏了他的衣服要他赔。
关键不在这儿!关键在于小混混不说价钱,非要刘志远跟他走!
小混混也是看走了眼,觉得这小子好欺负,哪知道刘志远属于那种咬人的狗不叫的类型。
在多次道歉解决不了问题之后,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小混混的威胁放赖,让刘志远彻底走了火,他涨红着脸一言不发,带着羞涩畏惧的眼神,一发沉重的直拳,直接让小混混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围观群众哪晓得这农村小伙这么有能耐,皆……更加兴奋的围了上去,而小混混也不是单人出来碰瓷的,见队友受伤,小混混的伙伴翻越人群好不容易提着棒子来到现场,却只见现场散落一地的百元大钞,和不知去
向的“肥羊。”
老二赵光磊,就是在那会认识的刘志远,几十张的钞票也是他撒的,这小子我们一直觉得他不应该这么平凡,满腔正义爱好萝莉的他,我们曾经一致认为他——赵光磊丢失了一个红裤衩。
几千块钱啊,赵光磊全部的伙食费,就这么扔了出去,他家境贫寒,但遇到这种事情,一个陌生人,他就能从围观人群中脱颖而出,利落的扔下钱包,拉上陌生人转身就跑。
好心有好报,这话一点儿也不假,赵光磊丢了几千块钱,不敢和家人说,也不好意思和刘志远倾诉,居然不上学,要出去打工。
就在这个时候,热心肠(大嘴巴)的我,李杰,一不小心,真的是一不小心就将这事告诉了路人小美,然后又告诉了门卫大爷,最后又告诉了外卖小哥,最最后又更新到了动态里。
然后……然后全校就都知道了,我也被刘志远找到,混了个脸熟。
最终赵光磊被刘志远找了回来,伙食费也全都让他包了,刘志远是典型的土豪,又土又豪,据说他家里有成千上万只羊,只是虽然有钱,却从小和泥巴长大。
虽然外界总是觉得是四人组,但其实李杰仅仅只是和赵光磊同一宿舍,仅此而已,发展成现在这样,也只是顺其自然。
故事当然不是从现在结束,今天晚上的一件事情彻底的改变了李杰。
李杰其实早已猜测到了三人的用意,因为这所大学虽然不大,但的确是名声在外,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东风大学就是这样,存在的时间久远了一点,总会出几个历史人物,比如著名的昆虫兼物理学家,李东升就是在这所学校里诞生的。
他的学术和发明让人类受益颇丰。
而在这个不大的学校里,经常会出现很多姿色相当之不错的外国学生,比如今天上午在学校里引起一丝波澜的神秘学生,一头神秘蓝色头发,皮肤呈病态般的白皙,接近一米六,身材高挑,经常说着奇怪语言的且极其可爱的一位女生。
而这位自成一道风景线的女生居然在群众的注视下,径直的走向了一个衣服N年没洗,头发曲卷,乱蓬蓬的和鸟窝差不多,脸上写满麻木,且直打哈欠的没用男子。
“是的是的,我没用,我是社会的渣渣,我这样的人居然还值得伊伊女神亲自为我送饭,对此我严苛的反省过了,但我要重申一遍,这个饭并不是特意的,而是单纯的点外卖时点错了,多点了一份,且刚刚好我在那里,所以仅此而已。”
虽然李杰很想这么说,但看着三人组里最羞涩的刘志远的眼中都透露着隐隐的情意,李杰便立刻放弃了解释,否则他极有可能会被经常自喻为成功人士(将来进行时)的张峰来上一个熊抱,顺便再追加一次温柔的问候。
李杰不喜欢和别人有肉体接触,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女人,结果却发现他好像也不太喜欢和女人肉体接触。
更别提他实际上和张峰不熟,甚至和三人组都不太熟,他还在这里并被邀请的很大程度是因为,朋友的朋友!
诸如此类,李杰放弃了负隅顽抗,不再幻想着窄小出租屋里令人血脉喷张的,线条阳刚的,花了大价钱的,且很年轻还是刚处不久的……超级无敌新电脑了!
实际上李杰放弃解释的原因还有一个,他害怕三人问起他和伊伊的关系,尽管他们已经问了很多,但这次是被壁咚到了墙角,无处可逃,也再也无法瞎编。
伊伊是他的妹妹,亲的,但直到今天上午,从未谋面,他们的父母是极度的女权主义者,就好像阿衰里的患有洁癖的金老师遇到了同样重度洁癖的大脸妹的表姐。
一乘以一,效果真的还是一吗?
两个奇葩的人聚到了一起,他们的梦想是生一个女孩,然后亲自教育这个女孩,让她真正成长到男人头顶,为了这个目的,瞒着法律做了那么多的测验,据说妈妈在生产时的笑容几乎就是人生中希望最大的时候,然而李杰的诞生狠狠的甩了他们一巴掌。
据说李杰的父母没有一丝犹豫,便将他甩给了在Z国时雇佣的老保姆,就像扔掉一件灼人的火炭,在他们眼里,也许自己才是受害者。
李杰并不恨绝情的父母,因为他连他们的样子,长相,有关于他们的一丝记忆都没有,无从恨起,也就不恨。
即使那个可怜的老保姆在七年后被父母断绝了金钱来往,也没有恨,但有时,天生很麻木的李杰看着腿脚不灵便,已经做不了保姆只能依靠捡垃圾为生的老保姆在回家之后露出灿烂笑容的时候,也会迷茫,他到底该怎么做。
老人的房子是一个平房,很老的平房,平房的正中央挂着一张巨大的照片,即使是老花眼的她也能看得很清楚,她没什么亲戚,一生都没有听到她提及过照片里的人。
要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但只有一次,麻木的李杰第一次愤怒的时候。
李杰第一次对父母充满恨意的时候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他抱着老保姆,稚嫩的小手指着照片,轻声问道,
照片里的人,那个白胡子的老头是谁啊?
平淡无奇的提问,这样的提问,只在李杰短暂的人生中出现过一次,然后老保姆回答了。
她犹犹豫豫又很期待的对着照片里的老头露出笑容,但最终欲言又止,只是摸摸李杰热的发烫的脑袋,无言的沉默了下来。
“老头子,那是我老头,你是他儿……不对,他是你爷……”
李杰永远忘不了老人苦涩的微笑,那种想要向某人倾诉幸福却又害怕触碰到什么的样子。
李杰很清楚,那一次,老人害怕的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自己,是自己那早已知道事实的思想。
李杰第一次愤怒了,对那不曾谋面的父母,也对自己在那一刻的犹豫,那一刻,自己最终没能顺着老保姆的话,喊出那半个“爷”字,不仅如此,麻木的表情也造就了老人畏惧的心理。
从此之后,李杰的表情变得多了,但最终这也是虚幻,是为某人特意保持的海市蜃楼,是幻影就终究有破灭的那一天。
老保姆的名字叫李绣花,很美的一个名字,至少李杰是这么想的,但他知道的太晚了,知道的那一刻,名字变成了回忆,失去了存在的真正意义。
永远都看不清脸的的黑衣律师,站在病床前,严肃的像面对成年人一样问道:“你是李杰吗?李绣花曾经在我这里……”
他的声音冰冷无比,未确认的眼神带着一丝严厉,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没有哭,也没有悲伤,麻木的外表之下,身体如烈火般燃烧。
2020年,8月一号,距此二十一年前,一场车祸夺走了一切,二十一年后,时间为葬身车轮之下的老人寻回了爱妻。
即使在她死的时候,我,李杰,都没有感受到一丝对父母的憎恨。
她皱皱巴巴的小手所残留的余温驱散了一切。
……
2024年,19岁的李杰卖掉了房子,将钱,一张小小的合照一起带到了G市。
骨灰合葬在最豪华的墓园里,暗色沉重的墓碑上,一张被特制的相片照亮了一切,他们咧着大嘴,笑得很土,但很开心。
他将所有的一切埋入了心里,从此他只是一个吊儿郎当没有上进心的普通宅男。
今天普通的李杰也在为一件件琐碎的小事伤脑筋。
“今晚到底该怎么完好无损的走出烧烤摊啊!”
李杰被三人友好的架到离学校不远的烧烤摊上,亲眼目睹几人坚定的围坐在微暗的夜晚里,一双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期待的看着坐立不安的李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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