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伤的可不轻啊”
猎户走过来,站定在武仙面前,和人群保持着距离。
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如同火炮的炮口一样凝重。
这双眼睛好像和他的心灵之间隔着好几米的距离,让中看不到任何的感情。
他说出来的话也和他的眼神一样,有点……冷冰冰的,这让星愿很不舒服。
好歹梓星也是你的指挥官,从前和你们一起作战的战友,这种像是在战场上说‘那个伤员已经没救了,丢掉他吧’一样的口吻,真的很不舒服。
“能治疗吗,用那个”
武仙看上去很急迫,希望得到猎户的帮助。
“当然,用那个的话当然可以治疗,来吧,抓紧时间”
这个叫做猎户的人,他的一言一语,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机械,好像在遵守着什么既定的程序一样,充满一股职业军人的味道。
“你们也跟我一起来吧,沃特,坎贝尔,当然还有星愿”
说着,他把目光投向后面的人群。
“帕克、莉迪娅,你们两个带领剩下的艾蕾莎人,让大家别走散了,皮耶尔,你先过来一下”
大家是……初次见面吧?
不论是沃特还是星愿,心里都充满了疑惑。
且不说这种好像已经混熟了一样的口气,也不说那种自然而然地就进入指挥角色的态度,首先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人的名字的呢?
猎户开始领着大家往岛上走去,他和武仙并排走在前面,其他人都跟在后面。
那个叫做皮耶尔的艾蕾莎人,小跑了两步跟了上去。
他们开始顺畅地说起话来,如同已经熟识彼此的长官和部下,但声音很小,星愿只能听到一些片段。
“……是吗,阿达尔不是和你们一起行动……”
“……嗯,我们这边需要你的协助……”
边说着,猎户抬起右手来拍了拍皮耶尔的肩膀,好像在拜托他些什么事情。
“他们俩之前就认识吗?”
星愿悄悄地在沃特耳朵边上说道。
“皮耶尔是艾蕾莎人的先知阿达姆介绍来我身边的,说实话我一直以为他是间谍,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反而,他的天赋很不简单,是在地球上的艾蕾莎人中,最有机械工程学天赋的一个”
“可以说,是造宇宙飞船的天才”
宇宙飞船?
“对了,梓星曾经说过猎户在负责进行飞船的修缮……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关系?”
“你在傻说什么呢”
沃特显然比星愿要更加深思熟虑一些。
“如果他们之前已经互相熟识,那就意味着和我们的接触都是预谋好的,意味我们已经陷入了完全的被动,这个联盟中很可能已经不再需要我们的位置”
沃特完全是一幅‘被摆了一道’一样的表情,这吓到星愿了。
猎户,听父母说,小时候就是这个人保护了他们,给了一家人逃离战场的机会,星愿的名字也是猎户起的。
他真的会做出对救神者不利的事情来吗?
星愿的心里很忐忑。
就这样一路走到小岛的中心,一片不大的林子,虽然是针叶林,但还是让人奇怪为什么这样的苔原地貌上会有这么高的树木。
在树林的中央,一座小屋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以及,小屋旁边的,好像泉水一样的一滩亮蓝色的水池。
武仙走近那片小池,把梓星小心翼翼地放进水里。
“喂,这个真的有用吗?”
星愿跑了两步跟上去,他还是有些担心。
梓星完全沉到了水池里,看上去似乎连呼吸都没有,这真的没问题吗?
话说这个水是……?
在岩石构成的地面上一个圆形的像是泉水一样的水坑,中间要深一些周围浅,看上去像一个小型的弹坑。
里面的水看上去好像果冻一样浑然一体,好像玻璃一样透明,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水池的底部,有一些看上去好像海沙一样细软的沉淀。
这种怀念的感觉是什么?
星愿本来很怀疑猎户和武仙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但当看到这池水的瞬间,似乎一下子完全懂了。
有什么东西,某种能量,寄宿在这水体里,和梓星的相性非常契合,这些额外的能源会帮助梓星恢复体力,修复损伤。
也许不足以让梓星完全复原,但肯定比医院要强得多。
“这些水是……?”
肯定不是地球上的东西。
星愿正想问猎户这些水的来历,身后传来脚步声和提问声。
“猎户,我有些问题希望你能回答”
是沃特,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明白了”
猎户望了星愿一眼,然后回头走向沃特。
刚才那一眼……似乎包含了某种感情,某种话语,但是太快了星愿都没来得及看清楚。
猎户……想要对自己说什么呢?
“其他人请到小屋里休息,想要和我谈话的人,我会轮流叫你们”
轮流?
这个人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明星了吗?
星愿感觉越来越摸不着这个人了。
猎户伸出右手做了个‘这边请’的动作,他和沃特两人就走进了旁边的森林。
“我们之所以会来这里找你,是因为梓星提出可以分享在这里修整的宇宙飞船”
“这一点我清楚,所以才会邀请你们所有人上岸”
“也就是说你已经同意分享舰船了?”
“没有错,这一点是梓星的决定,我知道她肯定会这样做计划”
“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和你当面提过这件事?”
沃特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按照地卫军他们的说法,猎户、武仙和天蝎,这三位守护者的顶头上司是利坦图和萨拉丽斯,也就是大家俗称的星辰和梓星。
而猎户竟然可以在司令官开口之前,就一口咬定梓星一定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沃特虽然经营着数万人的救神者集团,但他也从未相信过世界上有这样默契的下属。
即使是一起长大的坎贝尔,也需要随时凑在在一起计议,才能准确地传达自己的想法。
“你放心,梓星和我们之间有近百年的交情,这种程度的指令根本不需要她亲自来说”
沃特的心里一紧。
虽然猎户是在安慰他,让他相信猎户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会错意,更没有欺瞒什么。
但这种完全被猜透了一样的感觉,让沃特很不舒服。
简直好像被玩弄在鼓掌间一样。
“救神者可不是什么慈善机构,也不是一帆风顺,你经历的那些,把你塑造成一个懂得起疑心的人,这也是你能继续带领救神者的基础要素”
沃特的脚僵住了,整个身子都像是被扔进寒冷的海水里一样无法动弹。
这个叫做猎户的家伙,已经把他整个人都看透了,从他的过去,到他的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一览无遗。
自己会怎么样思考,怎么样判断,完全都在这个人的掌握之下。
“不过”
猎户跟着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沃特。
“这并不是你想要的救神者”
一种像是触电了一样酥麻的感觉从沃特的胸腔里向全身蔓延。
“你真的是……人类吗?”
“不,我是艾蕾莎人,准确地说,是一个移居鹰卡斯的艾蕾莎人,所以可以算是一个鹰卡斯人”
猎户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似乎仅仅这样走动,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重劳动。
“我的意思是……你真的是个活生生的生命体?”
沃特又迈开脚步,配合着猎户降低了走动的速度,让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在树林里散步一样。
“哈,只能算是半个吧,大概”
猎户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八九十岁的人类老头,已经知道自己的生命所剩无几,只是在用剩下的不多的时间在继续品味这个世界一样。
“对于皮特的事情,我很抱歉”
沃特心里一惊,皮特,自己的哥哥,天才的物理学家,因为不愿跟随乔先生的脚步而凭借自己的意志加入了地卫军,后来在苏黎世遇袭的时候,死在研究所里。
猎户停下来,用一只手扶着旁边的一棵树,喘了一口气,看上去好像是因为体力透支而在休息,但沃特能从他的叹气声中听出遗憾的意味。
“我们当时在苏黎世以西的地区拦截敌人的战舰”
“大概是紫心猜到了苏黎世的重要性,所以情报中原本指出的7艘变成了15艘”
“没多少人活着走下那个战场,城市也没能保住”
战役是如何进行的,沃特早就熟记于心了,这场地卫军的惨败他和坎贝尔曾经研究过不下十几次。
所以在猎户提起那场战役的时候,沃特根本就没有被任何感情干扰。
敌人的战舰在那次战斗中第一次展现了诱饵和包围的战术,以及令人难以置信的宇宙战舰贴着地面进行超低空飞行。
说实话那次战役虽然是惨败,但地卫军竟然能消灭掉半数的敌舰简直是一场奇迹。
让沃特不解的是,猎户为什么要提起皮特。
“你的伤是?”
“嗯,就是那个时候的,在那次战役里,我失去了接近一半的身体”
“现在仍然,有很多部分是用机械、人造内脏和仿生材料制成的”
“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我已经不能用‘活生生的生物’来形容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为什么提起皮特?”
猎户回头对着沃特一笑。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你就会走上不同的道路”
“仅仅这样?”
猎户微笑着摇摇头。
“那么你对星愿造成的影响也会更加正面”
“星愿?”
沃特不明白,虽然星愿是和这些守护者们走的很近,但沃特却不知其中缘由,甚至沃特还曾经一度怀疑梓星接近星愿的目的是瞄准了救神者这个组织。
经过猎户这一提醒,一连串的线索突然就连起来了,一个意外程度相当于晴天霹雳的结论出现在沃特的脑海里。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星愿不是地球人”
沃特的脚步停下了。
这一点他从来都没有想象过,毕竟……从小时候起,两个人就像兄弟一样一起玩耍。
猎户也停下脚步,他举起仅存的右手,透过森林的枝叶,指着那片淡蓝色的天空。
“是我们三守护者带着星愿从鹰卡斯逃到地球,是我带着星愿逃到大陆,遇到了星愿的养父母,把星愿交给他们”
沃特的心灵完全被震撼了。
自己在过去这十几年里所经历的一切的日常,原来仅仅是宏大宇宙中某个故事的小插曲。
“星愿的灵魂来自赛佛瑞尔,也就是紫心,鬼火战争中那些战舰的主人”
“但他真正的名字是奥比纳斯,那是紫心堕落而成为紫心之前,那个曾经高贵的弗瑞德人的名字”
“所有弗瑞德人的灵魂都由化身之神弗瑞德亲自铸造”
“作为修葺这个宇宙的使者而漫游于寰宇之中,抚平那些由起源的混沌在宇宙中留下的痕迹”
“所以星愿·奥比纳斯的灵魂注定被天空所吸引”
“他的梦想只有在繁星间才能实现”
猎户指着天空的手缓缓放下来,转而指向沃特。
“如果不是你们施加的影响,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走向星空”
“而现在的他却没有那样的梦想,正如你一样”
沃特的心里一震,变得哑口无言。
和这个叫做猎户的人谈话以来,所谈及的东西已经多次冲击了他的内心,随时随刻都在刷新着他的世界观。
“但这并不是你们的错,说到底你们也只是受害者”
“源于我多年前犯下的错误”
“不仅害你们失去了亲人,也害星愿失去了发现梦想的机会”
“所以我对你说,关于皮特的事,我很抱歉”
沃特低下头去,望着那落在地上的零星枫叶,整理自己的感情。
“我们不论迟早,总要带星愿离开这里”
“现在更是由梓星亲自来做这件事情”
“虽然我不知道利坦图对于星愿有什么样的期待”
“但现在,把星愿带上星空间的航路,就是我作为守护者,最后也最重要的一份任务”
“所以你不必怀疑,除了这个简单的目标之外,我们三守护者没有任何的阴谋诡计”
“至于你们谁想上船谁不想上船,那是你们自己决定的事情,对于我们而言,百万吨级的星舰里多几百个人还是多几千个人,根本没有影响”
很难想象面前的这个人只是为了打消沃特的疑虑而编出这么宏大的故事。
相反沃特相信他的嘴里没有参杂谎言,至少,没有参杂太多的谎言。
“沃特”
猎户的声音和语调,听上去好像……乔先生。
那种语重心长地,想要托付些什么重要的东西的口吻,压得沃特喘不上气。
“你也差不多,该放下这一切了”
“你和皮特是一类人,他的血也在你的血管里流淌”
“他的意志也在你的脑袋里扎根,你想要的救神者,真的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你想做的那个自己,真的就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吗?”
想要把救神者塑造成什么样,想要把自己塑造成什么样,沃特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其实那也是他曾经做过的最快乐的事情之一,畅想未来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
但随着皮特牺牲的消息传回库特瑞尔,一切都改变了。
乔先生变得像是失去了生存意义一样萎靡,祸不单行,那个伤心的男人紧接着又被掳走,整个救神者面临崩溃的危机。
在那个节骨眼上,是一个叫做詹森的艾蕾莎人,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乔先生。
同时被拯救的,还有救神者这个集团,以及它庇护的数万人。
同时也包括珊瑚街的大屋里,抱成一团的那几个小孩,而其中就有沃特自己。
所以现在,自己的梦想什么的根本就无足轻重。
乔先生没能还清的债,皮特没能实现的事业,都必须由沃特来继承,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因为他是乔先生的儿子,皮特的兄弟。
“现在我想做的唯一的事情”
沃特能感觉到自己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定,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坚实无比。
“就是带领这些曾经帮助过救神者的人,和正在帮助救神者的人,带领这些艾蕾莎人,实现他们长久以来的愿望,回到他们的家乡去”
猎户的脸上浮现出一丁点儿笑容,一闪即逝。
沃特也没能看清楚,那到底是会心认同的笑容,还是轻蔑嘲笑的笑容,还是……阴谋达成的笑容。
“星愿~~”
娜卡使劲摇着星愿的手,让少年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不行,猎户说了让我们在这个小屋里等”
娜卡撅起嘴巴回过头,看了一眼这满屋子的艾蕾莎人。
大部分都是她所不熟悉的,甚至第一次见面的,而且满屋子里竟然都没人说一句话,在这样的一个窄小空间里,安静到能听到大家的呼吸声。
这简直是对娜卡的一种折磨。
她如果不偷偷溜出去的话,一定会疯掉的。
‘星愿星愿星愿……’
娜卡把自己的原血能量注入星愿的身体里,连带自己的声音一起,在星愿的脑袋里反复念叨着他的名字。
这一招最有效了。
小时候大家都住在珊瑚街的大屋里的时候,如果娜卡想要出去玩儿,而没有人愿意陪她的时候,她就会这样趴在星愿耳朵边上,反反复复地念叨星愿的名字。
这样一来这个小哥哥就会带着自己从后院的铁栏杆那里钻出去,然后到附近的街上去玩儿。
星愿忍啊忍啊忍,就算把耳朵捂住,这个好像壁钟的滴答声一样单调烦人的声音也会直接进入脑海里。
“啊!够了,我带你去,带你去行了吧,别再叫我的名字了”
娜卡露出一脸的憨笑,立马停止了自己的魔法,一只手拉住星愿的手,乖乖地等着这个小哥哥站起来,然后拉上她一起往外走。
星愿拿这个小妹妹最没辙了。
她就好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知道什么时候该软磨硬泡,知道什么时候该避开星愿的怒气,知道什么时候该欺负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关心他……
“来吧,不过要答应我别乱跑”
“嗯~!”
星愿拉着娜卡从墙角站起来,往门口走。
“星愿别走远了,我们可能很快就会动身”
武仙提醒道。
“嗯我知道的”
星愿带着娜卡走出门来,轻轻合上门,娜卡马上长舒了口气。
“啊啊~~再待在那里面的话,我肯定要被憋死的”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连这点沉默都受不了么?”
“这不能怪我嘛,你看看那满屋子的人,又是愁这个,又是愁那个,多大愁啊?”
哦……对了,娜卡的原血能够渗透到别人的思想里面去,听到别人正在想什么,所以待在那样一个充满负面情绪的房间里,对娜卡肯定是一种折磨。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星愿又一点儿都不生气了,反而对于自己没能及时理解自己的妹妹,而产生了一点愧疚。
“嗯……娜卡,你想去哪里散散心?”
“咦?星愿你脑袋撞到了?”
“哈?”
“以前你带我出来的时候不都是会发牢骚埋怨我的吗,这次怎么变得这么理解我了”
星愿竖起食指来,像老师一样讲起来。
“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所以娜卡你也赶紧变得更成熟些吧”
“哼嗯~?那之后呢?”
“那之后就可以嫁出去了,坎贝尔姐姐一直都在说,最愁嫁的就是小妹妹娜卡了”
“哦……”
娜卡玩弄着旁边地上的枫叶,根本就没有在听!
“喂娜卡!你倒是听我说话啊!”
“星愿,你想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吧”
又是这样,娜卡就好像熟练的工人在操纵一部机器一样,控制着星愿,让他发不起火。
“哦,哦……说起来的话……还真有个地方想去看看”
“来”
星愿拉着娜卡往小屋旁边走去,现在他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躺在池水里的梓星。
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可以想象猎户在这里盖这间小屋,就是为了守着这池水也说不定。
水面平静得连一点波纹都没有,整个像是玻璃雕塑一样,而躺在池底的梓星则看上去像是躺在水晶棺里面的白雪公主。
不不,不能想那么不吉利的话题。
“咦,星愿看那个”
娜卡指着池水里的梓星好奇地说道。
“看什么?”
“梓星的裙子”
之前在波尔良遭遇龙群的时候,梓星释放了一个星闪天堑魔法,从裂开的伤口里逃出来的血染红了她的裙子。
而现在,这条白色的裙子则完全是干净的。
说是干净吧……简直好像是漂白过一样,一丝的污浊都没有。
包裹着梓星伤口的纱布上也是,没有血迹,就好像没有用过一样,是崭新的。
唯一没有变的……是梓星的表情。
那种好像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的表情,让星愿无法相信她的伤势有所好转。
“娜卡,你能听一听她在想些什么吗,比如哪里疼之类的”
“嗯?我试试”
娜卡站在那里呆了一会儿,然后好像泄了气一样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呼——不行,梓星还是昏迷的,脑袋里很多很多碎片在胡乱地搅来搅去,因为不是连续的思想所以根本听不懂”
“那岂不是说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星愿紧张起来了。
“呃呃~~”
娜卡摇了摇头。
“这种状态,应该是在做梦吧,那些碎片都是她自己的记忆的碎片,所以我听不懂,仅仅是这个理由而已”
星愿松了一口气。
“你这么担心的话,要不要去找那个一只手的人去问问呢”
“你是说猎户吗?”
星愿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要叫他一只手的人,叫他猎户,懂了吗”
“嗯!”
娜卡乖巧地点点头,她知道星愿的态度是认真的,这种时候要听这个倔强少年的话。
“星愿你怎么了?”
姑娘从小哥哥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迷惑。
就连星愿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娜卡能准确地分辨出星愿表情中细微的异样。
“嗯……没什么”
星愿拉着娜卡往林子深处走去,那是猎户和沃特一起走过去的方向。
“欸~~~?说嘛说嘛,自己闷着干什么?”
娜卡像个真正的小妹妹一样边撒娇着套星愿的话。
“真的没什么……”
“说嘛说嘛,小星愿你有话都不对娜卡姐姐讲啊?”
“你比我小”
“就小几天而已嘛,而且从精神年龄上来看我绝对是你姐姐”
两人扯着奇怪的话题,让星愿觉得舒服了一点儿。
原本不想讲的、只愿意藏在心里的话也能说出来了。
“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
“我仅仅只是听说,自己是由这个猎户交给现在的父母的,虽然是没有什么实感的事情,但……”
“啊?他把你交给希德里先生?”
娜卡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那是在多尔湖边星愿家的时候,原血突然觉醒而偷听到的,所以娜卡继续装作不知道星愿的身世。
“嗯……怎么样,很冲击吧,我也觉得很虚幻很不可思议”
星愿说着,拉着娜卡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稍微捏紧了一点儿,好像害怕娜卡也突然离自己而去,变成了其他什么人的妹妹了一样。
“虽然我还没有打心里接受这件事,但已经不由自主地就……尊敬、信任起那个男人来”
“我连他是谁、干了些什么、性格如何,都一无所知,但就已经感觉到了一种依赖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有点困惑,同时也有点害怕”
星愿边说着,低着头慢慢滴迈着步子。
“如果你会这么觉得,那是因为,”
一个沙哑的声音,属于那个单手的男人,这个声音听上去好像因为带上了林子里的水分而稍微洪亮了一点。
吓得星愿猛然捏紧了娜卡的手,站定在那里呆住了。
从前面的树丛里,迎面走出来的男人,正是猎户,还有跟在他身后的沃特。
“那是因为你突然间失去的太多了”
猎户走到星愿面前,停下来,用一种惋惜的目光看着星愿。
好像指挥官正在看着战地医院里面,一个因为伤势过重而马上就要离世的年轻战士一样。
目光中带着的不是慈祥也不是悲伤,而是单纯的同情和自责。
但这种感情在战局的面前又是如此的不值一提,所以他眼中的那丝感情转瞬就又消失掉了,只剩下坚韧得如鹅卵石一样的一双黑色的眼睛。
“星愿”
猎户的语气听上去像是抓住了不听话的士兵的长官一样,温柔,但是带着铁律的沉重。
怎么办,被听到了吗,这下要被猎户讨厌了,真是失败……
星愿的心里正在胡思乱想,娜卡探听着星愿的内心,也被搅得莫名地紧张起来。
“原本我是打算最后再跟你谈的,但既然你已经提前跑出来了,那么就先跟我来吧”
说着,猎户又打量了一下站在星愿身后的娜卡。
“你也一起来吧”
说完猎户转身对沃特点点头,沃特没有说任何话,继续朝着小屋的方向走去。
只是……
沃特的视线从星愿的身上扫过的时候,星愿能够感觉到,这股视线似乎变了,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等到树丛的绿色遮掩住穿着西装的少年的身影,确定他不会听到这边的谈话声时,猎户才又开了腔。
“你们每人可以问我三个问题”
猎户竖起三个手指,看上去像是一个谨慎的外交官,但他的表情闭起刚才来变得稍微温和了一些。
“啊……啊”
星愿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问题实在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该从什么开始问起。
“找不到话题吗,那么我来引导你一下”
猎户似乎并不很珍惜宝贵的时间,他开始慢悠悠地像讲故事一样向星愿说起来。
“你原本的名字是奥比纳斯,你的灵魂来自紫心的一半,星辰用一块水晶加上他自己的基因,构造了你的肉体”
“小屋旁边的那池水,就是那块水晶的碎片融化而成”
“它能治好梓星的伤势吗?”
猎户看了看年轻人的脸,这个少年关心梓星更甚自己,在猎户的眼中,这一点一览无遗。
守护者往旁边靠了靠,用手扶着一棵树,呼了一口气,看上去他对这个事实也感到非常遗憾。
“你也知道,她的身体已经用了两百年,而她偏偏又是个能使用原血的战士”
“两百年前她就和星辰一起作战,那一系列战争的强度远超你所能想象的范畴,感谢上帝我们活下来了”
猎户像个爱讲故事的老人一样,向星愿解释道。
“原本,梓星的寿命可能连正常人类的一半都不到,但是克尔冈帮助了她,修复她的肉体和灵魂,才使得她保持了年轻和活力”
“她的身体里,肉体和灵魂的连接关系已经异于常规生物,比起我们来,她更像是个萨拉若拉人”
“所以,即使我们能够修复她损伤的肉体,她也依然是受伤的状态”
“克尔冈的能力远超我们的最好的技术所能达到的极限,很可能这个世界中也只有她才能帮助梓星”
“很遗憾,现在我们最好的和最后的医疗手段,就是这池水,还有梓星自己的意志”
猎户的目光变得复杂了一些,梓星的情况确实已经超过了守护者的能力范围。
“她……会没事的吧?”
猎户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盯着星愿的眼睛,迟疑了几秒钟。
“艾蕾莎人有很多先进的技术,虽然我们确实无法做到肉体和灵魂的完美调和,但维持她的身体状态是可以做到的,只要回到星舰上的话,她会没事的”
“星舰在哪,是你正在修理的那些吗?”
猎户的眉头稍微皱了皱,能看出答案是否定的。
“那些沉船上的设备大部分已经坏掉了,我们的工程优先维修的是动力系统、导航系统和武器系统,很遗憾,船上的医疗设备只有人类的水平”
那么为了帮助梓星,我们应该去哪里?
星愿刚想问这个问题,猎户就提醒道,“你已经问完三个问题了”
“诶——?”
星愿一幅被欺骗了一样的表情,显得很委屈。
“喂,你耍赖,刚才明明就是你挑起来的话题”
娜卡替星愿出头,不过她仍然站在星愿的身后,能看出来她有点怕猎户。
猎户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看星愿和娜卡,好像看穿了什么本质性的东西一样,略微点点头。
“那么这样吧,换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回答了,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星愿愣住了,不知猎户到底是什么意图。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梓星?”
哎,这是什么问题,难道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星愿大惑不解。
“明明是她把你带进这边的世界,把库特瑞尔卷进战争,把波尔良卷入战争,很多人因此死掉了,你也留下了很深的心理创伤”
猎户说的没有错,事实说不定真的就是这样子的。
但星愿觉得自己无法讨厌梓星。
“我……觉得这和她没有关系”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大概是某种必然,她只是碰巧出现在这个地方,扮演这个角色罢了”
“如果不是她的话,还有其他人会来找我,就算不是现在,总有一天他们会来,我有这样的预感……”
星愿的回答出乎猎户的意料,让守护者的脸上流露出一点点赞许的颜色。
“没有迁怒于人,而是看到了事情背后的潮流,明白它不可阻挡”
“奥比纳斯,我现在终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星辰会选择你而不是鹰卡斯”
一闪而逝的笑容。
温柔得像是一个老爷爷看着自己的孙子一样。
但仅仅是一闪而已,似乎守护者的脸上已经无法再保留住这种表情了。
“不过你还是没有回答,为什么会这么关心梓星,你刚才仅仅是回答了,为什么不恨她”
星愿微微抬着头,用不解的眼神看着猎户,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期待着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忽然……一股感情从星愿的心里涌出来。
他懂了,少年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一切都是这样简单明了,正是因为事实太过于简单,反而难以察觉。
“那是……因为……我……喜欢她”
连星愿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把这么让人难为情的话直接就说出来。
而且在说出来的时候竟然会如此平静,好像这件事本来就是自己的一部分,没有任何好掩饰的。
坦荡得像是一个人站在原野上,看着天上的云在风里轻轻飘动,任凭阳光浸没自己的身体,与大自然融合在一起。
“不错,是这样”
猎户满意地点点头,好像看着一个新兵通过了训练一样。
沙沙。
娜卡往前猛走两步,从星愿的身后站到星愿的面前来,用一张还带着稚气的脸,用一双认真到闪着亮光的眼睛盯着猎户。
这个只比星愿小几天的少女看上去像是小学生一样娇小,却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锐气。
从刚开始的时候,只给猎户留下一个害羞的小姑娘的印象,到现在这种,好像拿着冲锋枪和猎户针锋相对一样的感觉,让守护者很是诧异。
“我、我!”
“我喜欢星愿!”
两个红红的脸蛋,害羞得想钻到地下去,或者干脆直接逃走,但她的两只脚稳稳地站在星愿的前面。
两只眼睛红红得像是要马上哭出来了一样,却又闪耀着剑刃一样的光芒,直率地和猎户四目相对。
好像一个姐姐护着自己的弟弟一样,她的浑身上下都充满着一种不屈不挠的意志。
正是这种意志支持着她,没有逃走,没有害羞地低下头,没有流眼泪,也没有把目光从猎户的眼睛上移开。
“哈啊??”
三个人里面,星愿最先乱了阵脚。
“喂!喂!你胡说什么呢!”
娜卡回头来,用涨的通红的脸,带着不安的像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盯着星愿的脸。
这种认真的表情,这种努力克服着内心的不安的样子,星愿还是第一次看到。
“是真的!真的!”
小女孩快要真的哭出来了。
支撑她如此挚热地表达自己感情的那股勇气,已经快要用完了。
又来了,虽然星愿陷入了极端尴尬的境地,但却不由自主地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妹妹。
好像感情的密码已经完全被这个小女孩给破译了一样,无法反驳。
于是星愿捏了捏娜卡的手,然后抬起另只手来摸了摸娜卡的头顶。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嗯,真的,是真的”
“什么吗!你根本就不相信!”
娜卡用一只小拳头砸着星愿的胸口,急得直跺脚。
但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反而越是这样做,看上去越像是一个正在撒娇的小妹妹。
娜卡心里清楚这就是星愿的目的,他不想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尴尬,但也不想否决娜卡的感情。
因为星愿知道娜卡是认真的,从星愿的内心里,有这样的想法,这是千真万确的,娜卡能探听到。
只不过他实在是太了解娜卡了,所以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局面。
“小星愿你欺负人!你欺负人!”
娜卡转过身不理星愿了。
在刚才那阵子冲上脑袋的让人做出傻事的勇气消退之后,剩下的全都是羞怯。
小姑娘已经没有办法再直视星愿的眼睛了。
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想象一下看着星愿的眼睛,就真的会让她心跳加速,砰砰砰的好像快爆炸了一样,而这让她感觉到害怕。
但是站在娜卡身边的少年则意外的平静。
他知道娜卡是谁,在他的生命中扮演什么角色,而自己又应该如何看待她。
这个让人愉快的小姑娘总是会在大家拿不出主意的时候冒出许多鬼点子,她带来的乐趣如同她的恶作剧一样多。
而这一次一定也不例外。
星愿知道怎么对付这个小妹妹。
所以少年的内心里没有一点的波澜。
他知道,小女孩的兴致只要过上个三两天,就会完全消失了。
他向来都知道的。
从未猜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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