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身体不适没办法出门吗?”
海塞特森避开了古特妮丝的问题,见对方也没有回答自己问题的想法,就从剑袋中取出另一把木剑,重新举剑竖于胸前,打算重新展开训练。
但一股不满的情绪却妨碍着他恢复平静的心境,而且身后总能感觉到有什么细而尖锐的东西在刺痛着他的神经。
他叹了口气又放下剑,回头看向仍然待在原地注视着自己的古特妮丝。
夕阳的余晖流淌在她满是憔悴的脸上,如同被重重心事折磨得忘却了乐观的情感。就算海塞特森真有杀死欧普缇米辛的狠心,也会被这怜悯的目光瓦解。
“……不会,你放心吧。”
海塞特森淡然地解开了缠绕在古特妮丝心中的结。
可古特妮丝却用质疑的目光望着他的双眼,如同要挖掘着话语背后的谎言。刺痛因不信任态度扩散至海塞特森的全身,穿透皮肉,插入心房,已胜过他参加过的所有训练所造成的苦痛。
即便深感不适,他却咬牙保持着平静,凝视着古特妮丝那与自己有着相同颜色的水蓝色眼瞳,以此方式将他真实坚定的决心传达给她。
海塞特森的诚挚态度没有白费,古特妮丝并未被心中积蓄的黑暗蒙蔽双眼,她看到了海塞特森的真心。
并且,她还略带羞涩地对海塞特森表达了谢意。
这突如其来的暖心微笑让海塞特森有些来不及防备。为了不让古特妮丝发现自己有所动摇,他连忙撇开视线,故作冷静。
要知道,在海塞特森近五年的印象中,古特妮丝对他的态度中早已失去了感激。无论海塞特森为她做什么,她都只会冷冷地回应,然后冷冷地走开,更不用说留下暖心笑容。
“喂,我在向你道谢,你这是什么态度?”
看到海塞特森有意避开她,顿感不悦,又摆出往常冷冰冰的态度,就像是在教训年幼弟弟的姐姐。
虽说态度如此,但海塞特森未表露出错失流星般的失落,反倒脸上的神情舒缓了一些。
“……没什么,只是听到你还对我留存感激之心有些不适应罢了。你没必要对我说这个,我不觉得做了什么值得你道谢的事,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是吗?”
古特妮丝知道平日里她对待海塞特森的态度,除了轻声应和,没打算去找其他无中生有的借口。
三言两语之后,他们之间又只剩下了山崖下的浪涛声。
明明他们的性格都跟内向搭不上边,可因为长期未能得到增进关系的沟通,每个话题总会在触及对方内心之前结束。
若是能找到下个话题,他们的聊天姑且还能进行下去。但要是找不到,只能等到其中一人无法忍受冷场的窒息,以两人的不欢草草收尾。十分悲哀的是,后者已经成为了二人的常态。
要是换作平时,海塞特森或许已经开始寻找能够排解尴尬的话题。
不幸中的万幸,此时他正好有许多能让他们谈上许久的话题可供选择,但因为心中还残存着对她拒绝参加婚礼的不满,喉咙一直发不出声音。
他们的隔阂或许比想象中要宽广许多。
海塞特森竟第一次在与古特妮丝的相处中感到了苦闷。比起继续在这僵持,倒不如去做些实事。
“你先到休息间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送你回去。”
训练结束的时间比原先计划要早许多,凭现在的心境,进入冥想已然不可能。
冥想需要宁静,烦躁与苦闷修得了身心,却磨练不了剑技。
他将手上的剑插回剑袋,转身开始收拾起断剑与破碎的木靶子,就像以往一样。也想趁此机会听听巨浪在崖壁上的咆哮,或许能比以往更早淡化对古特妮丝的不满。
可是,古特妮丝未听从海塞特森的话指示立即离开,而是杵在原地,注视着海塞特森落寞的背影。
同生于一个大家族之中,又是自己的表弟,何况她还深知弟弟对她的真正心意。即便他嘴上没直说,古特尼丝也不可能没意识到他的心结正令他陷入窒息。
“海塞特森……婚礼的事……你恨我吗?”
她一开口,海塞特森愣了神,手一松,刚拾起的碎木块又掉落在地。不过这样的失态仅仅维持了一瞬,他又振作了精神,重新捡起木块走向了另一个破损的木桩。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已经对你回答了无数遍……”
他背对着古特妮丝,如同已经被这些重复过无数遍控制了羞涩般麻木地说道。
“我不会恨你,我生来只会爱你一人……比你爱的欧普缇米辛更加爱你。”
纵使这些话让镇中身经百战的妓女说出,她们依然会有所顾虑。
然而海塞特森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失去了这种心跳的冲动,对古特尼丝说出再肉麻的话语,心中都已无法掀起一丝涟漪。
“但是,你刚才给我的感觉有点不同……就像在生气。”
“你多虑了,我只是在想晚餐该吃什么,想明天怎么把今天漏掉的锻炼量补回来,想明天该如何处置犯了队里纪律的米库里……”
“骗人……”
借口被古特妮丝拆穿后,海塞特森顿了顿,接着说。
“我没骗你,只是除了这些,我还会想如何才能让你高兴,如何才能让你注意到我,如何你才能不去爱那个欧普缇米辛。”
海塞特森回头看向身后的古特妮丝,他如炬的双眼使人心生愧疚。
“抱歉……”
充满歉意的话语脱口而出,海塞特森眉头一紧,站起对古特妮丝质问道。
“为什么要道歉?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你只要告诉我如何才能得到你的心,我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哪怕是在我们结婚之后,你的心中仍然爱着欧普缇米辛,我也想要你能在心底深处为我留下一块空地!”
“你……为什么要这么作贱自己?”
没想到,古特妮丝的疑问直接引爆了海瑟特森心中一直压抑的怒火。
“我作贱?作贱的人是你,你为什么要为一个不会爱上你的人付出那么多!你看看他都做了什么!他都已经准备丢下你偷偷和那条人鱼离开费施曼,你现在还要偏袒他……不可理喻。”
古特妮丝的面容附上了厚重的阴霾,如同喘不上气一般紧紧抓住了胸前的绸布。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欧普缇米辛丢下自己的理由。
没有任何预兆,也从未同古特妮丝商量,他就毅然决定离开这个陪伴他成长的小镇。这里满载的回忆自然不必多提,况且他身上还有无数债款没还清。
曾坦言不会离开这里小镇,还答应古特妮丝会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报答……可是如今全都成为戏言。
然而,这些都还不是让古特妮丝彻夜难眠的原因。
如今这变成副憔悴容颜,完全是因为她曾苦苦哀求着欧普缇米辛带她逃离家族,逃离婚姻的压迫。
那时候他以不离开费施曼镇为由拒绝了古特妮丝的请求,现如今又反悔,就好像之前所说的理由都是为了支开古特妮丝这个碍事鬼。
一般人,尤其是那些对心上人持有信任态度的年轻女性,被心上人欺瞒到这种地步,理应早已对其恨之入骨,用“背叛者”一词去形容都毫不为过。
可是,古特妮丝的质疑背后却未藏匿着一丁点憎恨的情感。一直以来对情感危机的逃避态度,令她不再会去怀疑欧普缇米辛的一切决定。
“你知道的,因为他救过我,纵使他瞒着我去做了什么,那也是他有着那么做的理由,而不是为了避开我离开,我坚信着。”
此话一出,海塞特森震惊得睁大了双眼。之前他只觉得古特妮丝只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但他现在知道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爱,也不是什么报恩,只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可救药的愚钝。
“但我也救过你啊!从那该死的海盗手上救下你的是我啊!为什么……为什么我始终都比不上他!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看我一眼!”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想要用手抓住古特妮丝的双肩,让皮肉的疼痛铭记他此时心中的痛苦。
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长得令人心寒,无法触手可及,明明他们之间仅仅只有两三步的距离。
“对不起,我的心里只能放下一个人的空间……他若活着我便存在,如果他死了……我也会随他而去。”
“……”
“很可笑吧,我明明是人类,却有着人鱼般的愚蠢思想。我一定……是无药可救了吧。”
海瑟特森无视了古特妮丝像是要活跃此时沉重气息的荒谬言语,沉沉地低下了头,握碎了手上的剑柄。
脑海就像悬崖下浪涛一样满是雪白的泡沫,无法消逝,自我正一点点破碎卷入海底……
当他重新抬起头时,双眼中已经失去光辉,变得空洞,他直勾勾地看着古特妮丝说道。
“……说吧,你想要如何救出欧普缇米辛。我不会让他死,也不会让你死。”
海塞特森的话语冰冷得散发着寒气,仿佛内心已冻结成冰,永恒地避免它再度破碎,或是出现任何一丝裂纹。
古特妮丝见他心灵以完全坠入冰窟之中,不但没有关心他此刻的状态,脸上却挂上了温柔而又欣慰的微笑。
然而,这抹笑容却充满着危险的气息,仿佛能在下一刻使人窒息,致任何人于死地……
“对不起……为了救他,我今天必须死。”
说完,古特妮丝用拇指顶开木塞,抬手便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玻璃试管递到嘴边。
转瞬即逝的红色光辉晃过眼前,击穿了海塞特森覆盖在心脏表面的冰封,脚底猛地一踏,支撑着古特妮丝无力倒下的纤细身躯。
他使劲掰开古特妮丝紧握的拳头,在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条他不久前才见过的玻璃试管。
是贼鸥曾交给他的,被称为猩红女巫的毒药,古特妮丝已经一滴不剩地将其饮尽。
“为什么你会有这个!你从哪里弄来的!”
可是,躺在海塞特森臂弯中的古特妮丝没回答,而是抬起手紧紧抓住海塞特森的衣襟,忍受着体内如同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噬的疼痛,硬是压迫着喉咙说出最后的话语。
“我相信了你的承诺……我希望你也能相信我……”
“别说话!我现在带你去找医生,我不会让你死的!”
嗵——
“咳!”
正当海塞特森要抱起古特妮丝,从古特妮丝的身体中突然传出一声闷响,一滩温热的鲜血洒在了海塞特森的脸上。
当他重新睁开被血液糊住的双眼时,古特妮丝的脑袋已经自然地垂向一边,挂在脸上的泪痕渐渐被血液取代。
全身上下不断渗出血珠,将她的白色衣裙染上血红。就连她华丽的金色长发也没有例外,发丝间也能够看到被染上鲜血的迹象。
“古特妮丝!!!”
看着古特妮丝因为痛苦与恐惧无法合上的无神双眼,海塞特森撕心裂肺的咆哮响彻整个海湾。
他紧抱着古特妮丝,呼唤着她的名字,久久未曾平息……
夕阳西下之后,夜色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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