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影·帕里斯
这次利亚诺直接就进入主题了。
“第一次，叛军败了。那次他们是不得不败。要最大量抢夺收获就要动员最大量的人马，龙蛇混杂的军队不能发挥出实力，败了也是注定。虽然也可以用最坚实的部队击退北斗军以后才抢夺，但是硬碰硬必然造成无必要的消耗，而且那时候的北斗军战心还高，一为了夺回粮食，二为了不让北斗城沦为第二个日不归城的决心与恐惧，都让军士的战心增强。叛军没必要在敌人最强的时候与之对抗，倒不如输了还好，而且总动员之下一定可以抢夺到一定的粮食。若果更无情地只用效益来看，这次战役还可以为叛军清除一群没有用的弱兵，也不必费心养着他们了。毕竟叛军后来以贫民作招来才弄得那么大的声势，总不能违背出师之名，所以他们内部不能拒绝弱兵弱民的加入，只好用战争将其消耗。去芜存菁，抢夺粮食，这就是叛军第一次战役的目的。”
“但只因为是弱兵就将其舍弃，这不是太过分了。”
“战争本就是将人当作消耗品的事情啊。这次叛军的手段可以说很聪明，假敌人之手清除自己不想要的东西，又不会伤害到自己。”
“但是！”星璃想站起来反驳，但是无从入口，在道理上，利亚诺是对的，但道德上，那却是最差劲的。“人命不是那么廉价的东西吧？”星璃把这句话吞了回去，她可以猜得出利亚诺会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战争中，人命就是那么廉价。”
利亚诺似乎察觉到星璃的内心挣扎，所以他选择了避开这个话题，说：“叛军的手段如何我们就先撇开不论吧，那也不是我们的主题。”
“嗯。”星璃理了理心情，她垂头丧气的样子看来还是不能释怀，但她还是继续问下去：“但按你这么说，叛军达到了目的不应该心满意足了吗？为什么还要来犯？”
“刚才说的只是次要的目的而已，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北斗城。这一次来犯可以说是乘着第一次的败势强势回归。”利亚诺的话存在着很大的矛盾，既然是败势又怎会是强势回归？但星璃没有插断利亚诺的话，由他继续说。
“第一次的败，没有让北斗城的军心加强，反而掉以轻心了。‘叛军也没什么嘛。’这样的想法在军中扩散开来了吧？第一次的败很好地制造出了敌人的骄兵心态，尤其对方是年久未经战的贵族子弟，那就更容易了。所以最终如何？大家都很清楚了。轻率的出兵遭致了败果。不过，叛军自己也没想到北斗城只吃了一次败仗就决定坚守吧？”
听到这里，星璃问道：“你的意思是，叛军原本的目的是想利用第一次的诈败引诱北斗军出兵，予以重击，然后籍此攻城？但我总觉得叛军的目的不是那么简单。如果他们真的那么想，实在将北斗城的所有人都当成傻瓜了。”
“对一般城池，这样的做法的确可以衰弱城内战力，以求破城。但北斗城的话就不行了。以北斗城的地形，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北斗城不蠢到全军出击全灭，就能保证城池不破。叛军也不会寄望对手是这样的蠢材吧？我说叛军想不到北斗城吃了一次败仗就坚守是因为他们的目的不是打败星玖殿下，而是你，星璃殿下。”
“我？”
“对。若果将你打败，将曾经击退叛军的你打败，会对北斗军造成多大的军心撼动呢？他们的目的就是这个。不过现在才过了一天，或许他们还期待着派你出击呢。若果一般想法，如果输了给弱将，也总会派个强将出去挽回一局吧？而且这个强将还曾经将这个敌人击败过。不过想不到北斗王族那么懦弱而已。又或者说，北斗王族一开始就没看起你，一直都觉得星玖比你厉害，而你第一次的获胜只是侥幸。连星玖都输了，派星璃出去也没有用，殿前会议上的贵族都那么想的吧？”
“父王他们怎么想也无所谓，反正我生来女子。”
“女子吗？”利亚诺不禁笑了笑，轻声自语：“只有北斗族男尊女卑的观念这么强而已，月之王族还以女子为尊呢。”
“嗯？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继续吧。不过即使你不出征也无所谓，反正叛军已经达到他们的目的了。”
“目的？什么目的？”
“注目。现在全城都知道了，城外有一对劲旅正虎视眈眈。敌人太注目的时候，其他事情就很容易被忽略掉了吧？”
“你的意思是，他们打算派出一对奇兵从后偷袭？”
“虽然这么做也可以，但也很费力吧？北斗城被群山包围，可谓三百六十度防守。如果要从后偷袭必须先翻山越岭，守望二山险峻，能带的人数始终有限，而且还要冒着风雪。面对如此险境，翻山越岭之后还能剩多少人马？多少精力？虽然可以造成让人出乎意料的效果，但是能攻得进北斗城吗？他们翻山越岭后面对的只不过是同样高度的铁壁而已，而且东城门的防守更利落，只要东门长桥升起，叛军怎样也攻不进了吧？而且小队人马也达不到围城效果，补给也难以跟上。”
“但，如果不是奇袭，那会是什么？”
利亚诺竖起食指指上天说：“是雪。”
星璃顿了顿，立刻想到利亚诺的意思说：“你意思是叛军想利用雪崩冲破北斗城城墙？”
利亚诺点了点头。
“不可能。北斗城附近发生雪崩也不是一两年的事了，每年也不知道发生多少次雪崩，但是无论是守二还是望四，山上发生的雪崩都不能波及到北斗城，毕竟山与城之间还隔着一道峡谷。”
“人真是善忘的动物啊。三百年前的事情已经忘了吗？”
三百年前，守二大雪崩，半个北斗城瘫痪。
“你说守二大雪崩吗？但是守二大雪崩并不算是一场雪崩，那时候是雪崩加上地震，山盘崩塌了才导致那次悲剧。这样的大灾害几百年也难得出现一次。”
“如果是自然形成的话，那就是几百年也难得出现一次，但如果是人为呢？给我三天时间我就可以做给你看，给我一队魔法师的话。”
“但是叛军只是罪犯和平民的起乱吧？怎么可能有魔法师混杂其中？”
“真的没有吗？能避开你的追击而且毫发无损的部队，真的只是一群叛军和平民组成的民兵而已？大概叛军的中坚部队都有人会影魔法吧？所以他们能在适当时机隐藏自己的气息，逃开了追击。你追击的时候是不是有一种明明已经赶上了却又给跑了的感觉？”
“……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但是影魔法的威力做不到大雪崩吧？”
“你怎么知道他们只会影魔法？都懂了影魔法了，难道他们还不能训练几个炎之魔法师？”
“但炎之魔法不是只有炎之王族才懂吗？”
“难道你已经忘了叛军是北疆的罪犯叛乱？那里的罪犯可不只有平民，还有被流放的贵族。还有……我奉劝一句：别小看了平民的可能性。”
~~~
星璃赶到城东的兵营的时候，正看到一个红发男子正整理着马匹。忽然有一匹红马野性大发，跨了起来呼啸挣扎，连拉着缰绳的马夫都被撞倒在地。只见红发男子立刻赶了过去拉住了缰绳，并且迅速地在拍了一下马头，责骂了一句：“不准耍野，萝卜！”那匹红马便喷了几口气就温顺了下来。
刚才和利亚诺讨论后，星璃就迫不及待要离开，可才冲出了一步就被利亚诺拉住。
“你现在急着出去也出不了城是吧？昨天才下了军令锁城，任何人等不得私自出城。就算你是王女，北斗王直达的命令也是不能违抗吧？”
“那我立刻向父王请命。不快点行动不行了，你刚才不是说给你三天就能制造出大雪崩吗？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了。”
“你向那个老顽固请命也来不及了吧？你们北斗族不是都很流行那个吗？殿前会议，然后给你讨论个一天。”
“但是事态紧急，父王一定会批准的。”
“那前提必须是你父王相信你的话。还记得你上一次出征吗？你可是劝了两天，还要争取到两个公爵的支持才批准了出征，如今只有你片面之言，你父王真的会马上批准？”
星璃无法反驳。
“放心吧，我已经给你安排了。去东城，找阿影。”
利亚诺口中的阿影就是刚才的红发男子，全名叫影·帕里斯，是炎族一个落难骑士。五年前忽然出现在北斗城，然后加入了北斗军，因为北斗族一向和炎族关系并不好，北斗族并不信任他，但一番审查又审查不出什么端倪，所以只好让他做了个小队长，但常常派他做一些危险任务，恨不得他死的样子。星璃认识他比认识利亚诺还要早，当时听到那个炎族人勇猛，就想编他入自己的亲卫队但遭到殿前会议的否决只好作废，也在那时候星璃认识了影·帕里斯。至于利亚诺，则是某一次星璃烦恼着如何劝服殿前会议的贵族的时候，影·帕里斯介绍利亚诺给她的——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问问他的意见，总会有用的。他那时候那么说的，事实也和他说的一般，利亚诺的意见从没有让星璃失望，也是那时候开始，以书为价星璃偷偷借了许多魔法书给利亚诺。
星璃才走近了几步，影·帕里斯就察觉到她的动静了，回过头看到星璃就走了过来，他一头红发如火焰在跳动，不像一头红发般那样张扬，帅气的脸上神色很是稳重，给人一种像是大哥哥一般的安心：“终于来了啊，星璃殿下。”
“你知道我要来？”
“是啊。利亚诺已经告诉我了。时间还挺紧急的嘛……你等我一会。”说完，影·帕里斯从挂在马鞍上的袋子里掏出了一件黑色连帽披风，然后丢给了星璃。
“穿上吧，请别让卫兵看到殿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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